夜色漸深,有涼風起。
「慘了!慘了!」
馬長思跌跌撞撞跑出馬府大門,嘴中呢喃道:「寧哥也不叫我,這老槐樹不知道怎麼回事,叫也聽不到,聯繫用的槐葉反倒成了擺設!」
「直接去馬家街等寧哥,還是先去找寧哥」
他站在家門口位置,左看看右看看,難以定奪。
咚!
前往陳寧家的巷子深處傳來一聲異響,惹得馬長思轉頭去看。
「先去找寧哥吧!就算找不到,也能去西巷口看看那棵老槐樹到底是怎麼了?睡死了不成?」
馬長思口中碎碎念就沒停過,慌慌張張向着遠處跑去,最終消失在巷子深處。
等馬長思走後,一道身影從房頂上站起身,看向他離去的方向。
「兄弟,接下來的事,不用你去賣命,你只管等着看明日的太陽就好了。」
陳寧收回目光,扶着刀,穿行在房舍之間,隱匿在夜色中。
但他去的方向與馬家街還是有些出入,更像是向着馬府而去。
馬家街,小巷角落。
王虎擺弄着槐葉,「喂,請大神幫我找到牛二。喂,餵?喂!」
他擺弄了好半響,也不知道這神仙手段的槐葉,怎麼就不好用了。
王虎索性不再用槐葉,扶着刀向街道上環視。
空蕩蕩的街道上已然沒了燈火,大家都知道今夜宵禁,所以根本看不到行人。
秋風卷落葉,空留下滿街蕭瑟。
馬府,燈火通明。
在漆黑的夜色中,馬府的光亮與別處不同,遠遠望去,那輝煌燈火如人間仙宮。
陳寧的身影輕靈如貓,從房檐上輕輕跳下來,來到馬府街道轉角處,隱匿在最陰暗的角落中。
時光流逝,轉眼已經到了子時。
馬府門前的街道上,忽然吹起一股妖風,夾雜着血腥味,席捲整條街道。
一道白色身影從遠處輕飄飄而來,在路過轉角的時候,忽然停下。
那白影正是白衣倀鬼周如玉,一如幾日之前,還是那副陰森森的模樣,只不過身上氣勢更強,似乎比之前要厲害許多。
「是你」
白衣倀鬼看到角落中,陳寧懷中抱刀,正倚着牆向她笑。
「周姑娘,又見面了,上次殺我的痛楚,我可是記憶猶新。」
陳寧笑吟吟說道,好像上次生死攸關的根本就不是他。
「你是來報仇的!」
周如玉面色猙獰,人皮下鮮紅血絲瘋狂涌動,就要動手。
「等等!周姑娘,我可不是來找你尋仇的,反而是要跟你好好談談。」
陳寧輕笑擺手,「你先聽我講,如果我講完了,你依舊還是要動手,那就隨你便。」
周如玉空曠的皮囊下,眼眶中紅光閃爍,「講!」
「好!」
陳寧笑意更甚,他知道只要周如玉願意聽,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周姑娘你不用緊張,這裏除了我,沒有別人。」
陳寧隨意指向茫茫黑夜,「我其實已經推斷出你們殺人的規律,也從案情上推斷出,今晚你一定會來馬家殺死最少九人。
但是,我沒有把這些消息告訴給任何人,甚至之前你們用作案地點的由頭,引導出一個「死」字,騙他們去馬家街調查的事情,我也早有所懷疑
本來,我如果說出你的作案地點,今夜埋伏在這裏的就是鎮玄司的鎮玄將大人和縣衙的捕快。
但如今,只有我一人在這裏等周姑娘。
這就是我的誠意,不知道周姑娘還算滿意?」
周如玉眼光閃爍,身上攀爬的血絲緩緩縮回皮囊中,少了幾分敵意。
她問道:「你為何要幫我?」
「原因有二。」
陳寧神情逐漸凝重,伸出食指,「其一,周姑娘的案情,我已經查清楚了,半年前,你確實是蒙冤受辱而亡,你變成冤魂前來馬家索命,我認為合情合理。」
周如玉的聲音也沒那麼刺耳了,「那其二呢?」
「其二」
陳寧手心向着周如玉,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我和馬家背後的喬家有仇,血海深仇!我也想報仇,但一個人恐怕辦不到
若是昨日,我肯定不會和你談合,是要先將你打殺,然後再想個由頭,拿捏罪證,將馬家繩之以法,光明正大做我該做之事!」
說到這裏,他眼光閃爍,眸底閃過一抹隱晦的狠戾。
「但今日,我改主意了,我要和周姑娘合作,一同殺進馬府!你殺你想殺之人,我殺我想殺之人!在此之前,我們即使相撞,也互不干涉,可好?」
周如玉陰沉不語。
陳寧接着說道:「你如果不同意,就多了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你如果同意了,就多了一個幫手。」
「馬裕盛那個畜生的仇人還真是多,我可以應下!」
周如玉陰冷笑道:「只要你不殺馬裕盛和馬德羲,其餘人你隨意!」
「他們父子對我而言並不重要,那就不衝突了。」
陳寧還是伸出那兩根手指頭,「但是進馬府之前,我們還要約法兩條。」
「說!」
周如玉黑絲飛舞,有些不耐煩。
陳寧沉聲道:「其一,不可殺無辜之人,馬府有些下人也是苦命人,長工賺點銀錢填肚子而已,你即使見了他們,他們不傷你,你就不准殺他們。」
「好!」
周如玉冷聲道:「我只殺該殺之人!」
陳寧點點頭,「其二,馬府之內,我們互不干涉。但出了馬府,我們就是敵人!你殺了那麼多無辜之人,我還是要抓你歸案!」
周如玉人皮裂開一道寬大縫隙,似乎在大笑:「你真有本事,出了馬府,殺了我都行!」
殺局已成!
陰影中,陳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言為定!」
他緩緩抽出皓月長刀,走向馬府大門。
「只怕你太慢了!殺不到想殺之人!」
周如玉身上白袍涌動,化作一道悽厲白影,飛向馬家大門。
那看門的兩個護院還未反應,直接被血絲化作的刀刃削掉了頭顱,瞬間慘死!
周如玉雙袖一卷,血絲收回袖中,她微微側過身子,看向陳寧,「陳捕頭,我殺的可對?」
她身側兩具無頭屍體,鮮血潺潺,猩紅燈火映在她的身上。
夜風吹過,白裙飄舞,青絲飛揚,隨着搖晃的燭火,陳寧恍惚見到了半年前,那個羞澀的外鄉姑娘。
那是陽光明媚的午後,春意剛在冰消雪融後冒出頭。
「這位捕頭大人,敢問哪裏有店家可以借宿?」
她藏起羞澀的臉龐,眼眸低垂,露出滿頭青絲上插着的花簪。
她身上有一種「黃花庭院,閒坐翻書」的大家閨秀之味。
她分明有那麼多的僕役,卻還是自己鼓足勇氣,向陳寧問了這個問題。
她偷偷看一眼背後,小侍女捂嘴偷笑,侍衛們豪爽指點,讓她羞地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燈火闌珊,光影恍惚間,陳寧眉頭不自覺緊皺。
可眼前,有的只是泥濘血染的殘破白裙,乾癟的人皮,飄散的長髮間,奪人魂魄的血絲飛舞。
明亮羞澀的眸子不復存在,只餘下眼眶中名為復仇之火的紅光閃爍!
「該殺!」
陳寧沉聲喝道:「馬家護院,為虎作倀,魚肉鄉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該殺!」
「好!」
周如玉發出刺耳的笑聲,揮舞袍袖,血絲如柱,撞開大門!
馬家大門轟然倒塌,白衣倀鬼飄入宅院。
「馬裕盛,馬德羲,我來找你們索命了!」
周如玉白袍飄蕩,血絲根根如刀般鋒利,所過之處,只要有人敢攔他,必將倒地身亡。
「有些仇,只能自己來報。」
陳寧跨過鮮血橫流的院落,聽到馬家院落中逐漸響起的驚呼聲,慘叫聲,腳步不由快了些。
周如玉這種殺法,不消片刻,必然會有人趕來馬家。
在此之前,陳寧要完成那件事!
嘡啷一聲!
皓月長刀出鞘,此時,刀刃上的灰色盡去,雖不像天上月那般明亮,也有了瑩瑩光輝,比之前更勝!
「什麼人」
兩個馬家護院剛抽刀迎上前來,陳寧腳步輕移,從兩人中間穿過。
期間,他的刀揮舞兩次,兩抹寒光划過夜空。
陳寧頭也不回,向着馬府中間而去。
而那兩個馬家護院眼神驚愕,脖子上多了一道割破喉管的刀傷,想要喊都喊不出口,只能捂着喉嚨,滿臉不甘倒地身亡。
陳寧的動作很快,身手也很靈敏,避開了可能會看到他的下人,殺死了會阻撓他的護衛。
一路深入,直到來到馬府最中心,按道理說是主宅的地方。
這地方與尋常院落迥然不同,高牆大院,門上掛着鐵鎖。
「應該,就是這裏了吧?」
陳寧一刀砍下去,鐵鎖斷成了兩節,跌落在地。
「喬家不肯放棄清溪縣的祖宅,還將其層層包圍,建成如今的馬府,都是為了院子裏這東西。」
「若不是我問了先生那個問題,還不能知道喬家竟然還藏着這樣的秘密。」
陳寧輕笑一聲,「先生說的那四個字,還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緊接着,他抬起腿,用力一腳踹在院門上!
砰地一聲!
大門被陳寧踹開,一股剛猛勁風迎面而來,吹亂少年人的長髮和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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