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州府。
許良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一言不發的魏來有些頭疼,因為從後者被帶到城主府時就全程矢口否認陵水商會扶植青州的反賊勢力。
這樣一來,就讓許良有些被動,因為在這個時代並不是抓住兩個山匪就可以將魏來定死的,顧慮更多的還是陵水商隊背後的蕭九。
面對拒不配合的魏來,許良沉了沉嗓子,緩緩說道,「你在這裏,蕭九你那個給你的我同樣可以給你。」
魏來聞言還是沉默,只是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閉口不言。
眼見在魏來這裏沒有突破的機會,許良直接擺了擺手讓人將其押送到下面的監獄。
現在青州軍已經動手,對青州境內的陵水商會進行查抄,這之中不光是為了坐實陵水商會煽動叛亂,也是眼饞其中的利益。
作為青州最大當權者,許良比起呂耀良還要心機深沉,他在權衡利弊,並不想把事情做絕。
現在動了陵水商會還可以用煽動叛亂的理由搪塞蕭九,但若是殺了魏來無疑是給了蕭九攻打青州的理由。
許良如今也是騎虎難下,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在魏來被抓的三天之後,遠在羊城郡的蕭九得到了消息,古井無波的眼神也開始變換色彩。
許良直接拿青州的陵水商會開刀,無疑是牽動了蕭九的利益,但卻不是蕭九起兵討伐青州的理由。
並且許良手裏有大量陵水商會通敵的「證據」,貿然起兵只會師出無名。
思忖良久之後,蕭九還是決定先穩住青州的許良,剛剛挨過瘟疫的羊城郡暫時還經不起折騰。
況且在此之前,蕭九抽調了大量資金支持豫州,那邊沒有動靜,再去發展青州這條線,一旦出了問題那就會很被動。
就這樣,魏來被青州軍收押在監獄一個多月,這個一月以來基本沒人審問他,除了失去自由之外一日三餐都被人伺候得很好。
邊塞,虎牙關。
就在中原大地瘟疫肆虐之時,位於邊塞的六州和虎牙關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如今瘟疫漸漸散去,遭逢大難的中原之地人口銳減,也給了塞外戎族在此入主中原的機會。
虎牙關戎族大帳內,宗瑜面對着一眾戎族聯軍的高層,臉色寒冷的嚇人。
就在剛才,宗瑜在此提起了出兵關中的提議,但卻遭到了大部分來盟軍的反對。
這倒不是說有人質疑宗瑜如今的地位,實在是之前宗瑜的幾次軍事行動都沒有什麼建樹,在軍中內部對出兵中原的熱情都不怎麼高。
「太宰大人,如今關外事務繁多,若是再抽出大量人力物力去進行一場沒有目的的戰爭,我們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一名位高權重的部落族老開始出聲勸諫宗瑜,希望他能收回成命,可宗瑜現在的心神全都被中原吸引,那裏還聽得進去別人的忠告。
所以宗瑜最後還是下令集結虎牙關外,發起第三次南下的戰爭,得到了一大批叛逃而來的豪族世家的支持。
對於北境這些世家來說,他們已經背叛了大夏,若想得到原本屬於自己的土地只有依附於關外的戎族。
所以這群漢奸此時對於攻打關內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積極,而這一舉動,也讓宗瑜和自己根基的戎族漸行漸遠。
待到會議結束,眾人離去之後,宗瑜單獨留住了一名世家官員,詢問道,「那火器可曾搞到了?」
那官員聞言,語氣沉着地回應道:「已經從代州、揚州收購了大批軍火,只是此前羊城郡所使用的那種並未出現。」
宗瑜聽完官員都回答,心中稍稍送了口氣,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之後便將其驅散回去。
那名官員在臨走之前,還不忘了繼續勸諫,「宗大人,中原之地到底怎樣想必您已經見到了,有時單靠你們戎族很多事情是做不成了,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看得長遠。」
官員臨行的一席話雖然平緩謙卑,但卻露骨的帶着幾分威脅。
現在宗瑜連續打了敗仗之後已經在戎族內部的威信有所下降,勢力的維持如今很多都得依靠那些大夏地主世家的支持。
或許直到此時,宗瑜才開始被大夏的文化所浸染,一個大一統的思想也在腦海中浮現。
次年春,宗瑜最終還是在虎牙關內宣佈起兵,兵鋒直至直隸。
而這段時間裏,豫州的王雲飛和豫州城的陳、李二人進入短暫的僵持期,青州地方軍也在忙着鎮壓各種叛亂。
倒是之前被抓的魏來,也在前段時間被從監獄裏提了出來遣返羊城郡。
而直隸京都的雲弼,也在醞釀着攻打徐州的計劃,只是因為疫情的原因暫且擱置。
所以自打宗瑜在虎牙關起兵之後,北境中原地區各懷鬼胎的地方軍閥勢力根本沒有聯合起來的勢頭。
而此時遠在京都的雲弼也陷入了深深憂愁之中。
直隸,京都城。
瘟疫過去,昔日裏繁華的京都城也早已不復往日的榮光,在連續經歷了戰亂、瘟疫之後變得滿目瘡痍。
京都城的城樓上,雲弼孤身一人,望着黃昏落日的餘暉,久久不語。
自從收到戎族準備起兵的消息以來,雲弼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習慣所有情緒全都壓在心裏。
直隸京都即將在此面臨戰火的洗禮,而這一次絕對不會像上一次那樣好運。
放眼整個北境的動盪的局勢,現在的禁軍已經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盟友。
冀州作為北境第一大州,因為人口眾多也是這次瘟疫爆發後受災最嚴重的地區。
天災往往伴隨着民亂,在瘟疫的苗頭起來之後,由於州府賑災不利已經接連爆發了數次叛亂,光是鎮壓這些造反的百姓就已經讓冀州各地官府焦頭爛額,更別提組織起大量人力物力援助京都了。
而豫州因為起義軍內部的爭權奪利,已經分裂成數個派系,彼此之間只忙着窩裏鬥,根本沒人在意戎族會不會打進京都。
像皖州、徐州、青州等地更不用提了,因為與關外相距甚遠,根本不會選擇和雲弼合作。
最重要的是雲弼現在還背着一個前朝的身份,更讓這些地方割據政權對雲弼和其所在的禁軍充滿仇視。
一圈下來,好像只有蕭九算是他真正的朋友,但如今也瑣事纏身,並不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幫助。
戎族來勢洶洶,上次打進來時因為有蕭九的火器才能扭轉戰局反敗為勝,但這次絕對會對火器有所提防。
這次還能打退這些關外的蠻子嗎?雲弼不知道。
通過上次的戰爭,雲弼清楚的直到關內這群種地的士兵和關外刀頭舔血的遊牧士兵之間存在着不可彌補的差距。
雖然雲弼手裏的禁軍在整個關內都稱得上是能打,可和關外戎族比起來還是差一些的。
而且連年的征戰已經讓直隸地區民生凋敝、十室九空,窮兵黷武的背後是後勤財政面臨崩潰的邊緣。
若有可能,現在的雲弼真想一死了之,可是他死了只會讓直隸乃至整個中原崩盤的更快。
雲弼年近四十,並沒有什麼家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念想就是那個已經滅亡的大夏王朝。
他沒有什麼大的志向,而且還是一個宦官閹人,從來都是生活推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只是前路,他並不知道到底是終點還是深淵。
吹着涼爽的晚風,雲弼愣愣的發呆良久,沒有返回在軍營的住所,而是孤身一人走進了已經被他封禁的宮殿。
這裏的一磚一瓦他都無比熟悉,只是昔日的故人都已經成了回憶,以往經歷的所有也都變成了故事。
走走停停間,雲弼推開了皇宮大殿那扇沉重的大門,緩緩走向了那座象徵着無上權力的龍椅。
撫摸着椅子通體冰涼的質感,雲弼自嘲一笑,好像他們這些人都被這張椅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或許史書上他會被記載成一個忠心的將軍,或者一個挑撥天下大亂的亂臣賊子,但短短几頁紙真的能記錄他的故事嗎?
答案是否定的,雲弼也不在乎那些所謂的名聲。
「秦鈺,如果你還或者你會怎麼做呢?」
雲弼緩慢行走在空蕩蕩的大殿裏,嘴裏喃喃自語。
或許在雲弼的心中,已經死去的前朝皇帝秦鈺並不是他的主公,更像是一個朋友。
是他一步步將雲弼扶上高位,原本雲弼以為自己一生都將為他人而活,沒想到秦鈺會走在他的前面。
常言道,造化弄人,世間的事情沒人能夠說得清楚,也沒有絕對的黑白對錯,只是立場不同下做出各自的選擇。
夜幕降臨時,雲弼緩緩從皇宮大殿中出來,緩慢走向屬於自己的那個軍帳,心情格外沉重。
雲弼今日想明白了很多,也不再奢求此次戎族的入侵能得到其他人的援助,現在的雲弼只有一顆熾熱的求死之心。
他已經累了,也厭倦了這種每日折磨着自己的生活。
「或許死在馬背上才是自己的歸宿吧。」,雲弼心中這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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