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月宗正殿外。
王淵亭話音剛落,不遠處的樹叢里傳來輕微的「沙沙」聲。此時是三月初春之計,枝葉還未長得繁茂,透過枝葉的縫隙隱隱能看到人影閃動,魏優思一眼便認出是他的大兒子魏毅言。
「真是荒唐!」魏優思氣憤地站起,大步走進樹叢將魏毅言一把提溜了出去。
「疼疼疼!」魏毅言捂住耳朵,一臉的委屈和羞辱,他都這麼大了,還被父親當着眾人的面就耳朵,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還不趕緊滾過來!」魏優思見魏毅言沒有跟上來,立馬來了脾氣,如今這般形式嚴謹,全宗都忙得焦頭爛額,自家的兩個兒子卻為了一己私慾做些有的沒的,那麼能不讓他來氣。
「來了!」魏毅言立馬立正站直,麻溜地跟着魏優思走出樹叢,他忽然懷念起從前坐在雙輪車的父親了,起碼不會經常動手教訓他。
「這是你的主意吧,都成家了還這麼不穩重,你娘若是知道了,非教訓你不可!」不用魏優思深想,他就知道這主意定是魏毅言出的。
魏毅言這幾個月未在宗里,魏家可是消停多了,如今魏毅言剛回來就鬧出這件事,真的讓魏優思頭疼不已。
「是是是。」魏毅言連聲答應着,他也想見到娘親啊,可惜這麼一鬧他就沒跟娘親說上幾句話,想想還真是遺憾。
呸呸!這詞兒真不吉利!
魏毅言心口突然隱隱作痛,但他沒有時間去在意這事,三步並作兩步地跟着魏優思走到了眾人面前。
「大哥。」魏毅明耷拉着腦袋,臉上寫滿沮喪,他本就不擅長騙人,但也沒想到會被魏優思罵得這麼慘。
魏毅言遞了個嫌棄的眼神,他這二弟嘴是真的笨,早知道就讓魏毅言閉嘴,讓王淵亭衝鋒陷陣了。
魏優思無視了魏家兩兄弟的暗中交流,當即宣佈:「既然人到齊了,我們出發去各自的陣眼,不能再耽擱了。」
「是。」王淵亭和暗衛領隊各帶四名暗衛,分別前往了東南方向的兩處陣眼,而魏毅言卻也沒有動,殿外只剩下魏家父子三人。
魏毅言對之前的事還是不死心,嘻嘻笑着湊過去說道:「我的親爹啊,您的雙腿還在恢復,就讓老二替你吧。」
「怎麼?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能耐,都不聽我這副宗主了?」魏優思略微不滿,在他們眼裏自己就那麼弱嗎?
「不是的......」魏毅明急地直擺手,恨不得伸手堵住自家大哥的臭嘴,這招對母親特別好使,但對父親卻沒有一點效果。
其實頂替魏優思這件事是魏毅明想出來的,但魏毅言這個「連哄帶騙」的方式顯然不行,還不如實話實說。魏毅明想的不只有魏家,這個決定也是為了晏月宗,他不能就這麼放棄。起碼在正式解除法陣之前,他還是有機會的,不能就這麼放棄。
這樣想着,魏毅明雙拳握緊,鼓足勇氣走到魏優思面前道:「父親,你不光是魏家的頂樑柱,晏月宗全宗上下都指着您那,您要是有個意外......」
「呸呸!魏老二你說什麼那!父親的命多硬,你又不是不知道!」魏毅言打斷了他二弟的話,這理是這麼個理,但話卻越說越難聽,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這......」兩兄弟的真情坦白讓魏優思有些手足無措,話糙理不糙,魏毅明說的確實有道理。
魏優思沒想到他們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一時不知如何答覆。魏毅言一看有戲,立馬向默默守在魏優思的親衛們使了個眼神。
「兩位少主所言極是,還請副宗主三思啊!」親衛們紛紛跪地請命,此時的他們不單單是魏家親衛,更是代表了晏月宗上下全宗的弟子。
魏優思抬首望向即將破曉的青穹,沒有時間了,他必須立即做出決定,若是欒無雙在,他會讓相信孩子們嗎?
一縷晨光灑向大地,魏優思已經知道心中的答案,當年他斷腿之時就是魏毅言這般年紀,他都能抗下來,他的兒子也一定可以。
「魏毅明,你可以嗎?」魏優思目光灼灼地看向魏毅明,其實魏毅明方才鼓足勇氣說出那句話時,他就知道他的二兒子已經成熟了,可以委以重任了。
「副宗主放心,弟子可以!」魏毅明單膝跪地領命,隨即毫不猶豫地站起,快速選了四個親衛,朝剩下的西方陣眼走去。
「父親,我也要去了,您保重。」魏毅言也拱手與魏優思告別,抬眸看了眼魏毅明漸漸遠去的背影,帶着四名魏家親衛,也御空往最近的北方陣眼而去。
半盞茶之後,魏優思確定了四方陣眼均已就位,立馬打開神識向整個晏月谷的生靈下令:「晏月谷的眾生聽令,嗜血大陣正式開啟解除,一旦法陣打開我會第一時間告知大家,到時眾生全速離開晏月谷,不得有誤!」
「明白!」晏月宗正殿響起齊齊的回應,眾人有序地走出殿宇,來到殿外空地等待着法陣的解除,隨後立即御空離開晏月谷。
此時的新日已經冉冉升起,破曉之後便是黎明,萬物也從睡夢中甦醒,能離開晏月谷的飛禽走獸嚴陣以待,而無法離開的草木水獸均是發出悲鳴的聲音。
王淵亭就在晏月谷靈泉邊的陣眼處,這裏是他成長的地方,一草一木再熟悉不過了。一想到法陣關閉之時,這些生靈就會被毀滅,他的心就如刀絞一般疼。
「王護法別難過,起碼我們晏月宗的弟子們還在。」暗衛開口安慰着,其實他們每個人的心裏都不好受,不過困難再大總要向前看才是。
「好兄弟,你說得對!即使晏月宗被毀了,只要有一個晏月宗弟子在,就證明我們晏月宗沒有倒下!」王淵亭立馬被他的話所感染,既然事情都這樣了,就儘量努力就好,晏月宗的弟子是不會這麼輕易地倒下的。
「王護法說得對!即便是我們倒下了,王護法也要替我們堅持到最後!」暗衛們聽得熱淚盈眶,其實他們早已做了隨時犧牲的準備,原本內心是苦悶的,聽王淵亭這一番話,頓時熱血沸騰起來,覺得渾身幹勁十足。
「有我王淵亭在,誰也不能倒下!」王淵亭死死攬住暗衛的肩膀,五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感受着最後的兄弟情深。
「開始破陣!」魏優思的神識傳音響起,迴蕩在晏月谷的各個角落。
王淵亭立馬祭出玄冥扇,將周身所有靈力都匯集在陣眼之上,其餘四人也是如此,一一祭出法寶,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王淵亭的體內,助其打通這一處的陣眼。
其餘四個方位的陣眼也相繼啟動,在眾人的齊心合力下,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四處陣眼均被打通,隨之,在晏月宗正殿的中心陣眼終於亮起。
餘慶年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而余萍兒早已被餘慶年偷偷下了迷藥,直接暈倒被暗衛帶走,碩大的正殿留他一人。
突然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從地下傳來,似乎要掀翻整個殿宇,餘慶年知道法陣已經完全激活。他祭出法寶釋放出所有的靈力,注入中心法陣中,在在他與之對抗的同時,嗜血法陣被暫時解除。
「法陣已暫時解除,快走!」魏優思打開神識,將這一消息傳到晏月谷沒個角落。
話音未落,殿外的各宗門弟子紛紛御空而起逃離了晏月宗,隨後是晏月宗的弟子帶着宗門內的老弱婦孺離開。眾人撤離都是井然有序,沒有發生任何爭搶和打鬥,魏優思甚至欣慰。
「父親,快跟我們走。」魏毅言扶着精疲力竭的魏毅明趕了回來,他們沒有隨暗衛們一共撤離,而是返回來找魏優思一起走。
「還有弟子沒有離開,我要堅持到最後。」魏優思示意兩人趕緊離開,因為此時法陣已經關閉一柱香的工夫了,憑餘慶年的修為幾乎到了極限。
「我們同你一起等。」魏毅言還是堅持着,一咬牙直接坐在了地上。
「放心,我會爭取更多時間的。」余萍兒從三人後面走出,臉上滿是悲憤和堅定。
「余長老?你怎麼」三人都很詫異,余萍兒不是被迷暈帶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我不能走,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一走了之,讓父親獨自一人替我受罰。」余萍兒苦澀一笑,她並沒有被真正迷倒,只是故意裝出來的,就是為了矇混過去。
余萍兒沒有多說什麼,轉身朝正殿跑去,此時她抱着必死的決心,也要為其他的宗門弟子爭取更多逃出的時間。
她這條命當年是魏優思救下的,她余萍兒今日就把這條命還給他,至於紀子琛,她只能虧欠了,願他們來世有緣再見吧
直到最後一位晏月宗弟子飛離了晏月谷,魏優思終於鬆了口氣,他的使命結束了,可以離開了。
「父親!」魏家兄弟緊緊握住魏優思的手,他們知道魏優思沒有再推遲的理由了。
二人架着魏優思御空而起,在法陣關閉的最後一刻,逃出了晏月谷。
隨着「轟隆」一聲巨響,昔日四季分明、靈氣充盈、鳥語花香的晏月谷,轉瞬間就這麼毀於一旦,魏優思心中又是一陣絞痛,他們的家就這樣被人毀掉了。
還不等魏優思從悲傷中緩過神來,王淵亭帶着五六名暗衛從谷外沖了回來,同時,魏優思也聽到了谷外有廝殺的聲音,甚是慘烈悲壯。
魏家父子三人焦急地御空迎了上去,魏優思指向不遠處的戰場,焦急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是煥滅宗,煥千秋帶着眾弟子早就圍在谷外,晏月宗弟子幾乎全滅,連其他宗門的弟子,他們也沒有放過!」
「小人!有種他跟老子單挑......」魏優思只覺氣血上涌,頭一暈腿一軟,還好有兩個兒子攙扶着。
「父親!」魏家兩位公子也慌了神,尤其是魏毅言恨不得衝到風四娘身邊,時時刻刻護着她。
王淵亭看出了魏毅言的心思,安慰道:「魏大哥放心,有時谷主和白老前輩在,她們不會有事。眼下不是硬抗的時候,你們速帶副宗主去離魂谷,那裏有霧瘴,煥滅宗的弟子不敢擅入。」
「可是谷外還有不少晏月宗的弟子,就不管他們了嗎?」魏毅明大聲怒吼着,連同王淵亭在內的所剩不多的晏月宗弟子,均慚愧又無力地低下了頭。
「若是回去,他們便是白白犧牲。」相比與魏毅明的反應,魏毅言就冷靜得多。
魏毅言看了眼昏迷的父親,他知道他們回去也是送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護住副宗主。有魏優思在,晏月宗就散不了,到時候東山再起定為晏月宗弟子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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