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了十多天,眼見離上蔡越來越近,在進入召平縣城的時候,項燁有種感覺,他覺得在隊伍後面好像遠遠的墜着個人,一直在跟蹤他們。
「我們身後有人在跟蹤,大家小心些!」項燁騎在馬背上,小聲對身邊的蒙蘇等人說道。他在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不停的向街道兩側的店鋪張望,好似對召平縣城裏的商鋪很感興趣似的。
隊伍緩緩的前進着,拉着李由屍身的大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車輪碾在青石鋪就的路面上,不時的顛簸兩下,把車上拉着的棺木顛的左右搖晃。
項燁回過頭朝棺木看了一眼,天氣炎熱,雖然棺木里舖着防潮的生粉,但李由屍身冒出的屍水還是浸出了一些,在大車的車板上留下一灘水漬,隱隱的散發着淡淡的臭味。
從隊伍旁經過的行人無不詫異的看着大車上的棺木,有些鼻子靈敏的,在從大車旁經過的時候還厭惡的用袖子掩起鼻子。
一百多人緩緩的在城裏行走着,召平早被楚軍佔領,在攻破雍丘的時候,項燁已經被項羽提拔成和龍且等人一樣的將軍,衛風和白阜因為立了戰功,也被封為偏將,只有石磊,雖然作戰勇敢,但項羽實在不喜歡他勾引別**子的所為,還是對他不聞不問,讓他繼續做項燁帳前的親兵。
守城的楚軍最高的職務不過就是個千戶,見有將軍來到這裏,溜須拍馬還來不及,哪裏敢對他們有絲毫的阻攔。
在項燁手下的這班人里,衛風一向做事穩重,在隊伍進城之後,他走在最前面為一百多人安排食宿去了。
在城裏走了大半圈,項燁終於看到了衛風騎着的戰馬,戰馬拴在一家館舍門外的老槐樹上,卻沒看到衛風的蹤跡。
他們又朝前走了一截,只聽得那家館舍里傳出爭吵聲,其中一個聲音好像是衛風的。
項燁翻身跳下戰馬,帶着石磊和李鑫蓬朝館舍走了過去。
進了館舍,只見衛風站在木案前,正與站在裏面的館舍掌柜爭辯着什麼。
「我要訂你們這裏所有的房間,又不是不給你錢,哪有像你這樣做生意的?見了生意還要往外推?」衛風顯然是在這裏磨了好半天,項燁進來的時候,衛風的臉色已經變的有些難看,他的手按在劍柄上,眼見若是掌柜再不答應讓他們入住,他就會抽劍把掌柜給劈了。
掌柜渾身的肥膘肉都在發着抖,戰戰兢兢的看着衛風,滿臉可憐相的說道:「官長,非是小人不讓你們入住,只是主家有吩咐,若是你們來了,一定不讓住在這裏,主家自有其他安排!」
「屁話!」衛風這下是真的火了,抽出劍,一劍劈在了掌柜面前的木案上,木案的一角頓時被長劍劈飛了出去。
這一劍劈下,直把掌柜嚇的雙腿一軟,腿襠一松,一股帶着騷味的液體從他兩腿之間躥到褲襠上,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他癱軟在地上,就好似一隻餡大皮薄,剛剛蒸好的肉包子一般堆成一灘。
「快點準備房間,要是慢上一慢,當心老子拆了你的店!」衛風手持劍柄,瞪着癱軟在地上的掌柜吼道。
在他跟掌柜翻臉的時候,一隊巡邏的楚軍跑到店外,這隊楚軍本想衝進店內看看是什麼人在搗亂,但到了門口,看見店內一個偏將正在發怒,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又有一個將軍滿臉幸災樂禍的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好戲。
楚軍們傻了,他們有心上前制止發怒的偏將,卻又不敢背負不尊官長的罪名,只得站在門口面面相覷,滿臉的為難。
項燁聽到門口有跑動的聲響,回頭向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見一隊數十人的楚軍站在門外探着頭朝店內張望。
他笑了一笑,上前兩步拍了拍衛風的肩膀說道:「算了,人家開店,我們住店,他們不讓我們住,我們換一家便是,沒必要和他們置氣。」
衛風見項燁上前勸解,不好再說什麼,把長劍朝劍鞘里一插,憤憤的哼了一聲,轉身跟着項燁就要朝門口走。
「兩位請留步!」四人剛要踏出店門,從館舍內堂轉出一個人來,朝着他們的背影喊道:「我家主人讓小人在此恭候項燁將軍,不知兩位誰是?」
項燁等人回過頭,看了看在背後喊他們的人,只見那人一身靑布深衣,年紀大約三十餘歲,一雙微微眯起的丹鳳眼閃爍着慧黠的光彩,稍稍有些厚的嘴唇,又讓他看起來給人幾分敦厚老實的感覺。
秦時衣服布料反倒沒有染料價格來的昂貴,一般的平民只能穿的起純白的麻布衣衫,像這種穿着靑布深衣的,不是官宦家的下人,就是頗為富裕的家庭中的一員。
「這位先生,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方神聖?」項燁對館舍拒絕他們入住也有幾分不滿,回過頭抱拳給青衣男人行了個禮說道:「既然早知我等要經過此處,藏頭露尾恐怕不是君子所為。」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君子!」青衣男人還沒有回話,館舍後堂里又傳出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隨着女聲的傳出,一個全身穿着火紅衣衫的女人從後堂走了出來,對項燁微微一笑說道:「奴家原本就是小女子,何為要做大丈夫?」
「姐!」這女人出來後,項燁的眼珠子瞪的溜圓,大喊了一聲,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上前去,也不管館舍內還有旁人,一把扯住那女人的小手說道:「這些日子你去哪裏了?為何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一個人丟在滎陽?你可知道在那以後有好多人要殺我?若不是你家兄弟生的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那些殺手見了之後無不被我的風采迷倒,恐怕此時你就見不到我啦!」
出來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當初在滎陽不告而別的赤雪娥,當項燁拉住她手的時候,她渾身微微一震,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回。但項燁緊接着一聲「姐」叫出口,她心中便感到坦然了許多,任由他握着小手,只是望着項燁痴痴的笑。
「姐,許多日子不見,你又美了!」項燁望着赤雪娥嫩白的小臉不無打趣的說道:「這些日子裏,想必沒少被浪蕩少年騷擾吧?」
赤雪娥羞紅着臉,白了項燁一眼說道:「這許多日子不見,你倒是變的油嘴滑舌了。連姐姐都敢打趣,着實該打!」
「嘿嘿!」項燁有些不好意思的撓着頭,傻笑了兩聲,隨後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對赤雪娥說道:「對了,姐,進城的時候我就感到有人一直跟在後面,是不是你派的人啊?」
赤雪娥微微一笑,回答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派人盯着你,你若不來這裏,去會誰家小娘子,那豈不是等苦了姐姐。」
聽赤雪娥這麼一說,一直懸在項燁心頭的一塊石頭才算是落了地,他長長的吁了口氣,一副如釋負重的模樣。
「你們這麼多人,又抬了口棺材,在這裏住下着實不太方便。」赤雪娥拉着項燁的手,讓他向自己靠近了一些說道:「姐姐在城裏準備了一處宅子,頗有幾個房間,你們全都住到那裏,若是不急着趕去上蔡,這次便陪姐姐在此多聚幾日如何?」
項燁先是滿臉笑容的連連點頭,隨後又像想起了很重要的事一般朝門外望了兩眼,最後嘆了一聲,說道:「我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不知道李大人還能不能撐的住!」
聽項燁提起李由,赤雪娥悵然的嘆了口氣,說道:「李大人是個好人,也虧兄弟為人仁義,不遠千里送他回歸故土。對了,現下在我買的那座宅子裏,恰好有位熟人在等着兄弟,另外還有個人我也想介紹給你認識。」
「哦?熟人?是誰?」項燁聽說有熟人,側着頭滿臉狐疑的看着赤雪娥問道。
赤雪娥朝她微微一笑,說道:「他不讓我告訴你,說要見了你再與你好好把酒暢談一番。」
項燁點了點頭,他的眼睛裏瞬間閃過一抹凌厲的光彩,不過這光彩很快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姐姐請帶路吧,想必這位朋友也是我的熟人,現在不問也罷,過會自然會見分曉。」
說着話,項燁等人跟着赤雪娥出了館舍。先前叫住項燁的青衣男人則低頭走在最後,一副恭謹的模樣。
出了館舍之後,項燁對一直等在外面的蒙蘇和白阜招呼了一聲,二人連忙領着隊伍跟了上來。
「赤雪娥姐姐,你怎麼在這?」蒙蘇到了項燁跟前,一見赤雪娥,她先是愣了愣,隨後有些詫異的問道。
赤血朝着蒙蘇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道:「蒙小姐原來也在這裏,方才我還在想,見了我家兄弟為何沒見蒙小姐,沒想到你卻在店外候着,早知如此,我定不會與項燁在館舍內說那許多話。」
「蒙蘇,姐說有個熟人想見我們,想必應該是我們極熟的人。」沒等蒙蘇說話,項燁回過頭,朝她遞了個眼色說道:「過會可千萬別失了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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