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某名牌大學的附屬醫院產科,值班醫生辦公室里,葉豪被雨點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響聲驚醒。
他剛剛竟然趴在辦公桌上睡着了。
如果母親華敏女士知道他又在值夜班時打盹,又該批評他了。華敏女士是這家醫院的產科主任,他的頂頭上司。
正是因為華主任的關係,葉豪才被逼着子承母業,讀了醫學院的婦產科,畢業當了一名產科男醫生。
葉豪並不喜歡自己的職業,但逃不過華主任的「魔爪」,只能在工作中「摸魚」,以示反抗,好表達一下身為青年人的「血性」。
接生這件事,葉豪能不上儘量不上,但有時候也非上不可,比如產科里其他醫生都有活,卻又來了新產婦——
值班室的門被緊急推開,小護士林憐惜火急火燎地闖進來說:「葉醫生,快,快,急診科轉過來一名產婦,馬上就要生了」
「其他」
「沒有其他醫生了,只有你了!」林憐惜拉起葉豪的胳膊就往外跑。
產婦已經被推進候產室,正在產床上痛苦地呻吟。
林憐惜拉着葉豪向候產室的門疾奔而來,卻被候產室外的男人攔住去路。
男人指着一身白大褂的葉豪,問林憐惜:「他是誰?」
「你又是誰?」男人的不禮貌,讓葉豪感到被冒犯。
「他是產婦的丈夫。」林憐惜向葉豪介紹了男人的身份,又告訴男人葉豪就是來替產婦接生的產科醫生。
「產婦情況緊急,葉醫生快點吧!」林憐惜說着,就要拉葉豪進產房,但男人將葉豪拉了回來。
「不是,你幹嘛?」葉豪皺眉看着男人。
男人不理他,對林憐惜說道:「我要換醫生,他是個男的,男人怎麼能替我老婆接生?我要換個女醫生!」
男人態度強硬,拽着葉豪的胳膊不肯撒手。
「都什麼年代了,大哥,你腦子有坑啊?」葉豪無語,沒想到自己的性別還遭遇了職業歧視。
「什麼年代她都是我老婆,是我老婆就不能給別的男人看!」
「來不及了,葉醫生。」林憐惜拉着葉豪的另一隻胳膊,想要將他拉進產房去,但她的力氣怎麼是男人的對手?
葉豪夾在中間,被兩方拉扯,男人一邊拉扯還一邊罵罵咧咧,葉豪生氣了,重重一揮手,男人就被甩到了一邊。
他捂着自己半邊臉頰,血紅着眼睛,瞪着葉豪喊:「醫生打人了!」
「你別胡說八道!」葉豪上前想要制止男人的喧譁,男人也衝上去揪住了他的白大褂,「嘶」的一聲,白大褂破了,葉豪的火蹭一下上頭了
手術室里散發血腥的氣息,氣氛緊張而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護士手上的嬰兒,嬰兒無論怎麼拍打始終不哭,所有人的心都揪緊着,產婦的眼角更是流下絕望的淚水。
她哭着問:「我的孩子為什麼不哭?」
寶寶的第一聲啼哭表明肺已經張開,如果生而不哭,就需要立即搶救。
男醫生將自己手上縫合傷口的工作交給助手,徑自走過去,接過護士手裏的嬰兒,只見他動作果斷,每一個動作都沒有拖泥帶水,就那麼將嬰兒在手中翻來覆去幾次,又在嬰兒的背上反覆摩擦了幾下,嬰兒就在他手上發出響亮的哭聲。
手術室里歡騰起來,產婦的眼淚流得更凶,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男醫生戴了帽子和口罩,唯一露出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能夠看出在笑。
他走出手術室,在走廊里洗手消毒,又去更衣室,將無菌服脫入指定袋子,帽子口罩扔進另一個袋子,繼而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取了自己的鞋子到手術區外換好,將拖鞋放入指定回收桶。
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不,嚴格地說,是已經開啟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這台手術發生在凌晨,是緊急處理的一台剖腹產手術,今天不是他值班,他也是被醫院緊急叫回來做手術的。
華主任說,等他做完這台手術,就放他一天假,讓他在家裏休息一天。
他準備這就回家去補眠。
但,小護士林憐惜過來攔他,他依稀聽到外面傳來爭吵聲,不過這在醫院是家常便飯,也沒有在意。
「鍾醫生,」林憐惜可憐巴巴地說,「急診科又轉過來一名產婦,要生了,情況緊急,你快去看一看吧。」
「其他」
林憐惜立馬打斷他的話:「沒有其他人了,只有你了,鍾醫生,快跟我走吧!」
就這樣,他又換上手術服,被林憐惜拉去了候產室。
產床上的女人二十來歲,滿頭滿臉的汗,額前的劉海濕漉漉黏在額頭上,面色慘白,神色痛苦,但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她是個異常好看的女人,只是此刻狼狽得很,身下已經濡濕一片。
「羊水破了,可是宮口才開了一指。」林憐惜也一頭汗水,她是個年輕的產科護士,沒有太多經驗。
男醫生點了點頭,彎下身,對產婦說話:「我叫鍾楚樓,這裏的產科醫生,接下來由我為你接生。」
他的聲音十分溫柔,但產婦虛弱地說不出話,只能微微沖他點了點頭。
調解室里,民警正在替葉豪和男人做着調解,林憐惜拿着手術同意書過來找男人簽字。
順轉剖。
男人愣住,不知什麼時候,醫院竟已經替他老婆換了產科醫生,早知如此,就不必打架了。
同意手術,要承擔種種手術中可能存在的危險,以及各種術後併發症,但不同意手術,現在就有危險。
男人想也沒想就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
「您不需要再具體了解一下」林憐惜還以為男人特別難纏,需要她在告知風險方面費一番口舌,沒想到男人簽字這麼爽快。
「不需要,」男人豪氣地說,「就是個流程,哪那麼倒霉就死了呢?那些死在手術台上的,都是命里該死。」
林憐惜抱着手術同意書,匆匆走了。
葉豪無語地看着男人,忍不住譏諷道:「你這是根本就不在意你的老婆!」
「我不在意我老婆,我能和你打架?」男人梗着脖子。
葉豪翻個白眼,冷嗤:「你在意的不是你老婆的生死,而是在意一些不該在意的東西,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真替你老婆感到悲哀,怎麼會嫁給你這種男人?」
男人被葉豪一番批判,不由拍了桌子,但被民警叫停了。
民警了解了事情經過,見也沒釀成什麼大後果,便各打五十大板,批評了雙方,離開了醫院。
天亮的時候,鍾楚樓從手術室出來,葉豪已經捧着早餐在辦公室里等他了。
當葉豪得知是鍾楚樓替那名產婦做的剖腹產手術,內心竟產生了一絲幸災樂禍,那男人鬧了半天,還不是要接受一名男的婦產科醫生替他老婆接生?
「你傻笑些什麼?」鍾楚樓坐在辦公桌後,吃着熱騰騰的牛肉粉,抬頭不解看着葉豪。
葉豪湊到他跟前,嬉皮笑臉問:「你是怎麼做通那男人思想工作的?」
「哪個男人?」鍾楚樓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跟我打架的,你剖腹產的那名產婦的丈夫。我媽老是說我不學無術,要我向你好好學習,你就告訴我你是怎麼做的,我好向你取取經。」葉豪說。
鍾楚樓低頭繼續吃粉,輕描淡寫回答:「我都還沒有見過他的面呢!」
「所以他還不知道,替他老婆做手術的,其實是個男醫生?」葉豪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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