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千島平原居民小心謹慎躲起來,碎坡城這裏的建造者似乎早早預料到未來的戰爭,仿造古代的城池建造了如此一座誰拳頭大誰講理的地方。
朝陽剛爬上四米高的城頭,一個守城的士兵打着哈欠,隨手對着遠處的白骨騎兵開了一槍,將其擊倒。
班長聽到槍響饒有興致的拿出望遠鏡看了一眼,責罵中帶着稱讚,「小崽子不錯啊,又浪費老子一顆子彈,才打中它的眼眶,下次瞄準點,照眉心打。」
士兵看着班長惡狠狠地戳自己的眉心,咧着牙笑了笑。
他想起一件事,小聲問道:「班長,咱們要被困在這裏多久啊?」
「你小子想家了?」
面對班長不懷好意的揣測,士兵搖搖頭,神秘道:「我有個同學,是同一年和我當兵的,也是我的髮小,關係極好,他被分到了伙夫班裏。」
士兵壓低聲音,「聽說他那邊已經開始悄悄地購買食物了,城裏也有些小商小販故意抬高價格,但是上面的命令是照單全收,有多少買多少,你說這是為什麼啊?」
班長倒是個文化人,可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近越來越熱,哪怕太陽剛出來也有些煩躁,只得說道:「不許打聽,上面怎麼說咱們怎麼做。」
士兵撇撇嘴,「碎坡城的城主聽說是個關係戶,甚至沒有摸過槍,一路上就順風順水爬到這裏,來這裏鍍金兩三年,就可以會華韶國做大官。」
「城內物價長得飛快,他還天天晚上喝酒作樂,哪有這樣的人啊!」
班長這回倒是真生氣了,狠狠地踹在他的屁股上,士兵打了個滾,也沒敢生氣,低着腦袋站在一旁。
班長又踹了他一腳,罵道:「滾去站崗,嘴巴閉上。」
「哦。」
班長笑呵呵的與看戲的幾個熟識的人聊了會天,隨即各自站回自己的崗位。
時不時就能看到守城的士兵舉起槍,對準想要靠近碎坡城的白骨騎兵,將其擊落,至於人類則是驗證正身後放入城內。
這樣的一幕在城頭上,隨處可見,人人都對冒出來的白骨騎兵不以為意。
哪有古代的騎兵打得過長槍大炮的。
此時可以容納八十萬人口的碎坡城,此時卻已經集聚約莫一百三十萬人口,故而大街小巷站滿了逃難的人,雖然住房夠用,可人口數量一多,隱藏在水面下的問題就開始逐漸暴露出來。
碎坡城的亂,與外來者的守序,本就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城池偏北的文淵樓,原本是一座圖書館,被臨時改造成軍事基地,有着從軍二十三年經驗的劉陽明此時正趴在桌子上,他的身下有着一大摞的文件資料。
經過仔細比對,劉陽明喃喃自語,「成建制的部隊只有七萬,東西南北四個城牆各放置一萬,留着三萬備用?」
「不不不,一萬士兵都站不滿一節城牆,更別提後勤人員,食物補給,武器彈藥補充問題,現在這些都是不可補充的消耗品,哪怕徵用所有的機器改為軍工廠,產量和質量差的太多了。」
「軍用卡車三十輛,可沒用武之地啊,千島平原幾乎全是水路,坦克只有十三輛。」
文淵樓內人人肅穆,作為文職人員,他們未曾上過戰場,只能通過數據的對比來分析敵我實力。
可人類一方擺在明面上的實力,太差了。
劉陽明問道:「林墨緋呢?」
一人回答道:「他昨晚宿醉未歸,早上剛從一處紅暗巷回來,現在應該還在補覺。」
劉陽明眉頭微皺,「還聯繫不上外界嗎?」
那人苦笑道:「已經確定,咱們與外界存在着時間差,外界一天,咱們一個月,所有的電磁信號慢的要死,甚至咱們無法鑽地洞出去。」
「強行突破呢?」
「已經有內行的人查驗過了,是個不許進不許出的束縛陣法,我也曾派人用坦克轟過,一點用也沒有,倒是有個民間傳聞......」
劉陽明沒好氣道:「民間傳聞?又是什麼:這都是人類的過錯,人類應該為此負責,大地母親生氣我們人類毀壞了地球,她懲罰我們,這種狗屁話?」
一旁的人笑道:「我也不確定,反正民間傳的有鼻子有臉的,說是殺死五個人,然後將他們的屍體放到那座宮殿裏面,就可以出現一把能夠打開世界任何地方的鑰匙。」
這個傳聞出現的很詭異,他曾派人調查過來源,可每個人都說的有鼻子有臉的。
有人說有一天夜晚,一個帶着面具的傢伙站在他的窗前,和一個女生講故事,被他聽到了。
還有人說一覺醒來,腦門上貼了張紙條,上面寫着殺了這些人,就可以出去。
甚至還有仙女傳夢這種離奇的故事。
劉陽明無聲笑笑,這種幼稚的手段在老狐狸面前,一眼就能識破,況且他本身不信這些東西,世界因為獸出現後,確實有不少匪夷所思的東西,可若是說殺人就可以救人,還能拯救數百萬人,很難說服他。
對於這種哲學上救與不救,殺與不殺的問題,他的態度一向很明確。
劉陽明摸了摸已經找出胡茬的下巴,感慨的想着,自己參與了華韶國平定內亂,見證了影術師大戰七位獸,可那個時候他都是參與者,今天這裏的城主林墨緋不頂事,自己終於從參與者變成了決定者。
緊張是難免的,但心中的報復也是存在的。
劉陽明坐在文淵樓中,發佈着一條條的軍令。
徵兵,凡是年滿十八周歲的健康人群都要參加體檢,合格者應在三個月內不得離開碎坡城,成為備用軍。】
【凡是超過十六歲的超能力者必須參軍,凡是天陽市來此歷練的學生,來此支教的有能力的老師,必須參軍。】
【秘密收購糧食,黑市的獸人血肉,狩獵千島平原所有的獸人和山林野獸,作為備用食物。】
【半個月後,碎坡城許出不許進。】
【......】
【着手準備熱油,石塊,弩箭等武器,放置在倉庫,以備不時之需。】
【......】
【七日後,全城開始定額食物配置,不管官職大小一律如此,不得有誤。】
文淵樓內,眾人看到這一條條嚴苛而又充滿血腥味的軍令,仿佛戰爭就在眼前。
有人遲疑道:「十六歲以上的超能力者全部參軍,這是不是有點......」
對此,劉陽明只有四個字回應,「照做就是。」
「林墨緋那邊......」
「我來處理。」
......
......
林墨緋今年剛過三十,屬於上有老下有小,卻還覺得自己很年輕,也從不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每天樂呵呵喝酒吃肉,等到劉陽明臉色陰沉走了進來,他才從床上下來,慢悠悠洗臉刷牙,不忘泡上一杯熱茶。
劉陽明從一開始的怒氣沖沖,到現在一臉平和,這讓林墨緋有些吃不准這位他老爸派過來輔佐他的人,到底想幹什麼。
千島平原白骨騎兵的殺戮一刻也未停止,碎坡城的半座城都能聽到哭聲,上上下下充滿悲傷的氣氛,這幾乎感染了所有人,使每個人的臉上多了一絲煩躁。
「昨晚酒會如何?」
林墨緋自然不會有這種悲傷的情緒,所以還挺樂呵,「與天陽市冰門的小公主沈幼楚,還有道門曾經的天才劉季,還有幾位學子一起,倒也算談得開心。」
「哦?」劉陽明小有驚訝,「這些大國手底下最強力的暴力執法機構也來人了?」
林墨緋想起一事,笑道:「聽說那位小公主有任務,我懶得打聽,你也知道,以我的身份,他們是給我幹活的,所以我不需要了解具體的細節,只需要知道我該怎麼做就行了。」
在這座價值不菲的宅院內,兩人對坐飲茶,雖然還是能夠聽到哭喪聲,可這並不會影響林墨緋的心情。
劉陽明放下茶杯,笑問道:「這些哭喪的人會不會影響到你的正常生活?需不需要將他們趕出去?」
這些話絕不符合劉陽明的身份,自然是他的一個試探,想知道這位華韶國來的官二代本心本性。
只不過林墨緋從不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帶有血絲的眼睛已經表明他昨晚玩到很久,喝酒更多,此時也不知是他太過於豪邁,還是無知,笑道:
「我爸讓你來輔佐我,來這裏鍍層金,細節方面我也懶得過問。」
林墨緋笑道:「你讓我說出世界上有哪些名酒,我能一口氣給你說出二十種,而且都是我親口嘗過的,你若是問我農民什麼時候播種糧食,什麼時候收穫,我肯定不知道。」
「不過,當我想要保護農民時,我所做的就是發佈命令,你所做的就是實現我的命令。當我想要殺光城外那群白骨時,並不需要我親自扛槍。」
「我倒是小瞧你了。」劉陽明盯着林墨緋的眼睛,忽然笑了。
林墨緋倒是想起他們二人第一次見面,劉陽明這個傢伙就皺着眉頭看自己,可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現在劉陽明明里暗裏的試探,林墨緋都不以為意,溫和一笑,道:「劉叔不用試探我,為將者與為兵者同吃同住同睡是好事嗎?還是說一個喜歡飲酒玩女人,卻不干涉兵權的將領才是個好將領?」
劉陽明臉頰乾瘦而顯得顱骨很高,笑起來總會扯動一大片肌膚,此時倒也沒有繼續問什麼,即將起身離開之際,林墨緋出聲道:「劉叔,你擴軍那件事我不同意,至少現在不同意,所有強行徵兵的軍令都撤回來吧。」
劉陽明轉過頭。
林墨緋雙手一攤,「行吧,當我什麼都沒說。」
劉陽明難得有些好奇,「有理由嗎?」
林墨緋一臉的無辜,「碎坡城的城主大人,是一個喜歡宿醉不歸的壞蛋,是一個喜歡玩女人甚至不顧家庭去紅暗巷的渣男,是一個不學無術只會干擾軍令不讓擴軍的膏粱子弟,更是一個從沒摸過槍只靠關係的慫蛋。」
劉陽明有些疑惑。
林墨緋笑道:「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迷惑敵人的嗎?或者說迷惑城內的奸細?」
劉陽明發自內心的笑道:「那你飲酒一事?」
「哈,劉叔,糊塗時我喜歡糊塗,該聰明時就聰明,人生嘛,難得糊塗一回。玩樂是真,做事也是真,不就行了?」
告辭林墨緋後,豪宅門口所有人都看到劉陽明破口大罵,一直從這處豪宅罵到文淵樓,甚至還在文淵樓罵了足足一個小時,這才讓所有人得知,這位膏粱子弟居然駁回了劉陽明的徵兵軍令。
更過分的是,林墨緋這個傢伙剛醒酒,就再次大擺宴席,趁着城內喪事不斷,想着給自己辦一個風光的三十一歲生日,沖沖喜。
......
......
天剛亮,青酒的傷勢還為痊癒,就被江秋拉着來到靠着城牆一處偏僻院子裏,教導這裏的三十多名孩子打軍體拳。
兩個小時後則是由江秋傳授他們知識,下午則是日常的體能訓練。
最開始一周,所有的孩子在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驅使下,早上不到五點就起床。
可人總是懶惰的,而且時間能夠撫平一切稜角。
有一天,一個孩子早上沒起來,緊接着便是其他的孩子開始偷懶,最開始青酒還會拿他們父母的犧牲來激勵他們,可是立刻就被江秋阻止了。
江秋的理由很簡單。
拿已經死去的父母說事,哪怕是用來激勵他們的孩子,這帶給他們的不是激勵,而是傷口一次又一次的被撕開,如果他們遺忘仇恨,那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好在有十三個孩子,在院子裏挖掘了一個屬於他們父母的衣冠冢後,一刻不停,從不懈怠的訓練。
第二周,在江秋的要求下,青酒開始為這群孩子上軍事理論課程,儘管青酒也不知道這有什麼用,甚至還會教導他們槍械的使用方法,近身格鬥訓練,以及弓箭的使用,最後江秋按照自己的程度,也開始讓這些孩子練習刺圓心,來幫助他們提高對肌肉的控制程度。
很快,青酒發現江秋離開院子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總喜歡蹲在一頭水牛的旁邊,嘀咕個不停。
終於,青酒耐不住好奇,靠近了一點,就聽見江秋如怨婦般嘀咕道:
「不當家真不知道柴米油鹽貴,當獵人獵殺了五個人,才賺了二十萬,卻不曾想半個月沒到,居然花一半了,光是食物就佔了大頭,這物價長得飛快啊。」
「還有你這頭大水牛,給你吃草你不吃,非要跟着喝酒吃肉,吃吃吃,遲早有一天我把你燉了。」
「狗日的林墨緋,身為一城之主,不控制物價也就算了,出城之後不讓進城,每次溜出去都跟做賊一樣,煩得要死。」
閔打了個響鼻,趴在地上都懶得回應江秋。
青酒曬然一笑,「錢不夠了嗎?我這還有些。」
話說的很平和,也沒有施捨的意思,只是朋友之間的互幫互助。
江秋搖頭道:「跟錢沒關係了,是局勢不穩,導致整個城都亂了套。」
青酒問道:「那你讓我在城內傳播的那些謠言?」
「不是謠言,是一個事實,只是其中涉及到一些我不太想面對的東西。」江秋嘆口氣,收養被船家女拋棄的百餘名孩子,卻是七魄之一,想要離開這裏必須殺了屍狗。
殺了她能夠救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可是對那些孩子而言,屍狗死亡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
因此江秋想着,誰能相信這些話,讓他們去就好了,只能說自己有點壞,但還不夠心狠。
青酒再次問道:「下次出城我陪你吧,這樣可以多搶一點食物回來,哪怕是挖點土豆,抓幾條魚也是可以的。」
江秋搖搖頭,「我不放心。」
青酒看向此時此刻最閒,也與所有人不合群的王孫,「這個白頭髮的少年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放心他嗎?」
最讓江秋喜歡的一點,是王孫這傢伙腸胃很不錯,也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基本上所有的剩飯剩菜都由他打包了。
「我對他最放心,最不放心的......」江秋看向和孩子們一起打軍體拳的三個小丫頭,「對於這些孩子,我只感受到了責任,而那些小丫頭,我卻有契約在身,只有把她們放到我的身邊,我才放心。」
第二天是個陰雨天,在江秋的要求下,孩子們臨時休息一天,青酒則是給他們將歷史上以少勝多的事跡,如何製作陷阱,華韶國平頂內亂時的戰術和武器配置等等。
江秋聽了一會,默默起身,關上院門,在旁邊的樹梢上留下一隻烏鴉作為監視。
碎坡城隨處可見神色麻木的逃難者,夏日的熱浪和粘稠的雨水打在人的身上,卻不能讓這些人多一絲痛苦,城門口可以看到軍士們審查每個人的身份證,如果沒有身份證則會被強行驅逐出去。
儘管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可一旦想到這是那位『天才』城主林墨緋想出來的辦法,用以區分人類和獸時,在聯想他大辦生日宴會一事,倒也覺得很正常了。
想來城內絕大多數人都和江秋一個想法,那就是林墨緋這種關係戶,趕緊死了得了,以免影響有能力的人上去辦事,拯救城內百姓。
如果不是一個嘰嘰喳喳不肯消停,甚至怎麼攆都黏不回去的丫頭在旁邊,江秋覺得自己離開院子,為孩子們外出狩獵來維持肉食的營養,是一個無名英雄應該做的事情,此時卻被柳葉打破了這種美好的幻想。
柳葉滿臉的期待,「師父,我們要去哪裏?」
江秋回應道:「已經進城半個月了,該去變強了。」
我沒辦法繼續等師父所說的那隻亞龍獸,必須多狩獵一下獸作為影獸,必須立刻就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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