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衛行是被曹承和另外兩個兵士合力拖出禪房的。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喪失理智,兵士三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將他從邱茉身旁拉開。
:「中郎將,你冷靜一點!穩婆已經進廂房了,你在裏面沒有半點幫助!只能添亂!」曹承箍着溫衛行的一邊臂膀,試圖令他恢復些清醒。
當他們在訓練營得知邱茉遇險後,便叫前來報信的阿侃立馬去將一直看顧邱茉身子的穩婆叫來。穩婆坐在馬車上,跟在溫衛行和曹承的馬匹後面,一直跟到了華嚴寺。
沒一會兒,進了禪房的穩婆又急匆匆地推門出來。看到在門口站着的一堆人,她徑直走到了溫衛行和智儼大師的面前。
「溫三郎君,智儼大師,人命關天,邱娘子這個情況已經不可能熬到回府再生了。」穩婆神色嚴肅地說,「必須立即為她接生!」
「阿彌陀佛!便在此禪房接生吧。」智儼大師幾乎想都沒想就決定了。佛祖有好生之德,若他臨世,也絕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一位無辜的臨產婦人在此枉死。
「謝謝過師傅!」溫衛行幾乎要對智儼大師跪了下來。他雙手抓住大師的手臂,整個人曲膝往地上一跪。
智儼大師趕忙托住了他的身軀,但是溫衛行實在是太沉了,大師差點架不住他。曹承和另外一位兵士上前一起扶住,才避免了他和大師一起摔倒。
「曹參軍,你還是帶着他去偏房休息吧,貧僧看着溫將軍的樣子,不太好」智儼大師嘆了口氣,對曹承說道。
「那就多謝大師了。」曹承答應一聲,正要扶着溫衛行往偏房走去,卻被溫衛行一把拉住。
「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裏。」溫衛行的聲音沙啞。他的態度異常堅決,眼神甚至帶着幾分懇求。
曹承看着他那固執的表情,也知道拗不過溫衛行。他猶豫了一下,吩咐兵士給他搬來一張椅子,讓他坐在禪房門口等待。
等待的時間溫衛行感覺特別地漫長,期間有好幾次,禪房內傳出了邱茉痛苦的尖叫聲。每當此時,他都會突然暴起想要衝進禪房,不過馬上就被眼明手快的曹承和守在他身邊的兵士合力按了回去。
大家都慶幸溫衛行還有一絲理智尚存,否則都不用等他夫人生產完,估計院裏這些跟他過來的兄弟,都要被他撂倒打殘廢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正當房外的所有人都快要精疲力盡之時,禪房內終於傳出了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緊接着是穩婆在房內欣喜的歡呼。
「恭喜溫將軍,夫人母子均安,是位小郎君。」
「生出來了?」溫衛行猛地站起身來,這次曹承他們沒有攔住他,讓他順利得跑到了禪房門口。溫衛行的雙手撐在門框上,一臉狂喜地喊道。
他剛想推開門衝進去,房門便從裏面打開了。
只見穩婆抱着一位襁褓里包裹着的小男娃從屋裏走了出來,笑眯眯地對溫衛行道,「將軍快看看,小郎君長得真漂亮。」
沒想到溫衛行根本看都沒看她,一個箭步就衝進了禪房。
:「茉兒?」他衝到邱茉躺着的床前跪下,看着她那既憔悴又滿足的模樣,淚水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溫衛行捧着她滿是汗水的臉龐,心疼地問道,「怎麼樣?還疼嗎?」
邱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她說說,「我還好孩子呢?」
溫衛行抓起她同樣沒有血色的小手,閉上眼放在唇邊細細地吻着,「孩子在外面呢,沒來得及看」
邱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看來阿衛這次是真的被她嚇壞了,竟然連孩子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衝進來看她。
她艱難地抬起另一隻手,溫柔地撫摸着溫衛行凌亂的頭髮。邱茉想撫慰一下這個被嚇壞了的男人,便故意要同他聊些別的話題。
她語氣柔和地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味道。」溫衛行沒有睜眼,反而是將臉貼到了邱茉的邊上。他湊到邱茉的脖頸處深深地嗅了一下,「橘子香味我聞到了。」
邱茉噗哧一聲笑出來,「你是狗鼻子啊!」
溫衛行並不理睬她的調侃,依舊保持着這個姿勢。
邱茉看着他認真的側顏,忽然覺得心底軟得一塌糊塗。她緩緩將右手撫上他的臉,嘴角側過去輕吻了一下溫衛行的頭頂。
她的動作很慢,很輕,似乎怕驚擾到此刻這個脆弱無比的男人。
溫衛行感受到了她溫熱的嘴唇,整個人真正地放鬆下來。沒多久,他竟然就這樣趴在邱茉的床邊,頭埋在她的肩窩裏,睡着了。
房內和房外的所有人,都不忍心打擾這對剛剛經歷了生死考驗的愛人。他們都默契地遠離這間禪房,留下一片安靜的空間給他們相互取暖療傷。
***
「給我查!把整個溫府的底翻過來的查!」溫家之主溫彥博怒氣滔天地拍桌喝道。
他的聲音把一旁喬夫人手中抱着的奶娃娃驚醒,小傢伙「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喬夫人頓時慌了手腳,給自己丈夫連飛了幾個嗔怪地眼刀。站在母親身邊的溫衛行,趕緊接過她懷裏的兒子,抱着他溫柔地哄着。奶娃娃窩進了自己親阿耶的懷裏,沒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
溫彥博聽到剛出生的寶貝孫子的哭聲,才稍微收斂了情緒。他坐回原位,拿過布巾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對站在一旁的管家輕聲地說道:「這個養馬小僕最近跟誰接觸過,身上都發生過什麼事,跟誰說過什麼話,通通都要給我查出來!還有,溫府的所有奴婢,全部都給我過一遍篩子。」
三郎媳婦和自己的孫子都差點被害,這讓他溫彥博如何跟祖宗交代?跟親家公交代?
管家領命退下,溫衛行把兒子哄睡着了,將他又交還給了母親,自己則同父親談論起來。
「阿耶,我心裏有懷疑的對象,這次將茉兒騙出府欲行不軌之人,一個是田家那個不肖子,另一個是三年前便綁架茉兒未遂,堪堪被他逃脫了的通緝犯。兒子私下探得,這通緝犯身後的靠山,便是燕氏商行。不過此人冥頑不靈,寧死不願供出背後主使。」
曹承將騙綁邱茉的一干人等不管活人死人,全部帶回了長安縣尉朝堂。一番審問之下,黑衣大漢最後也只說是自己與田阿郎合謀辦下此事,絲毫沒有將燕正昌抖出來。話罷,他竟咬舌自盡了。其他人也只知黑衣人和田阿郎,燕正昌竟被活脫脫摘離了出去,沒留下一絲證據證明他與此事有關。
溫彥博臉色一沉,冷哼一聲,「看來,他們是忘記老夫曾經是什麼人了,跟老夫玩手段?」
他雖入朝為官多年,多以謙恭仁厚之貌立於人前。但他畢竟是上過沙場見過血的人,再加上在陰山時的艱苦生活和歸唐後的官場歷練,要論起鬥爭耍狠來,他連當朝重臣魏徵都不帶怕的。
他溫彥博若是要整治一個人,必然會找出千萬個他的不是。溫家三個兒郎,性格都剛烈中又帶些狡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遺傳自父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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