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玲很疑惑,警惕地看着兩人,尤其是穆青。
直覺告訴她,這都是穆青做的事,可......為什麼?
「玲姐,我不會對二爺動手,離開吧。」穆青嘆了口氣,踱步上前。
他很快冷靜下來,摸着自己的手腕,坐在穆炎的對面。
穆幽此時也下來了,但沒上桌,而是抱着大槍,坐在廊下的椅子,遠程觀望。
看着兩人,穆炎最終開口,勸走了穆玲,表示有事情和他們談。
等穆玲離開後,穆幽看向穆青,眼神中帶着無奈,並沒有說話,低頭擦拭槍身。
他注意着穆炎臉上的每個表情,良久後才開口:「二爺,說說吧。」
「還是知道了嗎?家主說的?」他並不意外,出聲詢問。
穆青想了想,說道:「當年殺入其中,活着出來的僅有您和穆河兩位長老,餘下的穆家人在此後年間或是任務途中死去,或是被遠調。」
他看了眼穆幽:「眼下,連穆河也戰死,知道翔實的只有您,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訴我。」
穆幽的眼神沒什麼異常,但要是以靈魂力量探知,就能發現他早已蓄勢待發。
如今,他已經知道當時的情況,能坐得住,還是因為金絲猴的怒斥,不希望他影響穆青的事。
「你信我幾分?」穆炎端起面前的湯碗,裏面是濃黑的湯藥。
中藥材的味道在院子裏擴散,很刺鼻,有些熏眼睛,不知道裏面放了些什麼烈性之物。
見穆炎喝乾後,穆青才道:「你說幾分,我信幾分。」
只見穆炎微微閉眼,長出口氣,遲遲未動。
約莫半刻鐘後,他才說道:「那天晚上的情況......」
穆青和穆幽細細聽着,不遠處,還有個人躲在暗處,穆玲沒有離去,但也沒人驅趕。
時間緩緩流逝,當知道的越多,穆玲便越發的震驚。
穆炎所說全是當年之事,樁樁件件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很難心安。
他不疾不徐地告知過後,金絲猴搶先發問:「你把他們推入那條裂縫,然後跑了?」
「我太害怕了,當時周圍只剩下他們幾個。」
穆炎追憶着,早已老淚縱橫,雙手都在顫抖,恍如又回到那個亡命時刻。
這件事情壓在心頭太久,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簡直太可怕了。
那是真正和虛空深處接壤之地。
透過裂縫看進去,對面是無盡的黑暗,冷寂到讓人恐懼,不見任何光明或是生靈。
它喚醒了人族最深處的恐懼,對黑暗的原初畏懼,用未知的恐懼做輔料,掩埋着人類的善。
「我把穆陸他們推進去後不久,穆河也到了。」
穆炎看似平靜的講述,實則內心早已波瀾。
「他告訴我,此行失敗了,我也假裝告訴他,穆陸他們,被棺材中的存在鎮壓,只有我活了下來。」
僅剩的十幾人回到族內,所有人在那之後都變得精神恍惚,只有少數部分在半月後清醒。
當然,穆炎和穆河也受到不小的驚嚇,他們曾面對這輩子都難以想像的危險。
穆幽着急,立馬追問:「我父親看見了什麼?」
但穆炎搖頭:「具體的,他沒告訴我,但有時候私底下見面,他還是說,遺蹟內的東西太可怕。」
某天,一次小酌後,穆幽有些醉意,無意間透露一星半點。
他說:「那是一片血染的仙境,群仙都在爭渡,恍如看見秩序降臨,要抹殺所有,他亦身在其中。」
穆炎事後追問,穆河死活不認,再然後,就是穆青受此事影響,實力暴跌。
「我時刻都徘徊在良心的邊緣。」穆炎看着穆青,淚水順着鬍鬚滑落,臉皮抽動着。
他如呢喃自語般:「我曾暗中觀察你多次,我覺得,可以用你,彌補我的過失。」
穆青捏着拳頭,眼睛早已充斥着血絲,身體顫抖着,不斷傾吐濁氣來緩解。
這不是他靈魂的反應,而是身體的本能,內心感受到酸楚,有一股怒火在心中滋生。
他有種衝動,想爆錘面前的老人,但他冷靜下來,不斷調整自己。
而另一邊,穆幽仔細思忖後,說道:「那和張家的一戰呢?」
「嗯?」穆炎先是一怔,隨後嘆氣,道:「我本以為萬無一失的。」
他如實告知,心裏早已有了打算,這是當初的惡果,如今盡數加之於身,遭受反噬。
「你為了封住最後的秘密,在巨靈陣里,把穆河推向了穆白,然後,造成他保護穆白而死的假象?」
穆青坐在他的對面,但此時已經起身,拳頭按在桌上,有着引而不發的力量。
長廊下,穆幽也起身了,但他沒過來,斜靠着柱子,良久不語。
如今族內已經將穆河定為太上長老,儘管已經死去,但三脈得到福澤庇佑,將會長盛不衰。
如果這個時候和穆炎交戰,甚至將其擊殺,這一切都會成為過眼雲煙。
誠然,自己心中的怨恨會一吐而空,但三脈的其他人呢?
沒有了父親、沒有了自己,誰能扛起大旗?
如今穆家各脈愈發的強盛,這個時候意氣用事,換來的只有遠走主家,最終衰敗的下場。
「我真的很害怕。」
他顫抖着告訴穆青,尤其是知道穆青強大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恐懼已經異變。
攻打張家,在那時的穆炎看來,是絕佳的機會,只要穆河一死,知道真相的只有自己了。
想着,若穆青再度追問,自己也將自圓其說。
但偏偏,一切都變了,穆青孤身進入遺藏,毫髮無傷地帶出所有穆家人的遺骸。
當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心裏明白,再也瞞不住了,即便穆河已死。
「不祈求原諒嗎?」穆青長出口氣,內心無比糾結複雜。
他此刻很想替前身動手,滅掉這個罪魁禍首,但他最終冷靜下來,袖間的短劍不曾揮斬。
「如果你們現在殺了我,反而能讓我解脫。」穆炎踟躕着,又看向穆幽。
此時的他,已經舉着戰槍,槍尖距離他的後腦勺僅有半寸,輕鬆就能貫穿這顆頭顱。
穆青抬眼的同時,他猶豫了,到底要不要制止?
這是二爺,如果沒有他,自己早就被穆河父子擊殺,但讓前身失去爹娘的,也是這個人!
殺?不殺?還是讓穆幽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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