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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中旬,眼看就要到春節了,正忙活着準備運輸最後一批貴重貨物往福建,然後結了款子安安穩穩回去過個好年的單東平忽然接到通報,張昊要與他見面商談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單東平心裏面有點不摸底,鬧不清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位扮作和尚始終隱藏在幕後的頭領到底想要搞什麼勾當。這兩個月來,在與這邊達成妥協之後,他們馬上得到了巨量的轉運訂單,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走往福建的精良軍器,其中涉及到的利潤之大令人眼熱心動不已!反之的則是來自福建的鹽和海貨,以及硫磺、金銅等同樣為朝廷所禁忌的東西,兩方面走下來,所獲差價之大足令他們賺得腰包充足。 對於這個結果,單東平是非常滿意的,另一方面也對這個合作夥伴的實力產生了更加深一步的認識。這麼多的金貴物資堆放拿得出吃的下,這份實力遠非一般商人可比,足見初期的猜測沒有錯!若不是當前時機不對,單東平都想在裏面插一手,把這合作方式再提高一個層次,甚至壟斷從五福鎮走往福建的大宗敏感物資交易!
不過這種事想歸想,真要做到卻是非常不容易的。五福鎮佔據的這個重要位置關係到兩個省,往來之間的數字之大駭人聽聞,單是江西這邊就幾百家商號把持,福建那邊的光澤縣下面的大寺寨、止馬市兩介,要津之中同樣也有不少於這個數字的商家在周旋,更有甚者,那靖南王耿精忠一家子這十年來將福建的商業基本把持之後,也將觸角伸展到了這裏,嚴控從昭武溪直到閱江、福州這條最重要的水路航線,他們一幫子棚民想要爭奪控制權,談何容易?
但越是這樣,單東平心裏面越發的有些蠢蠢欲動!從對方強勢進入五福鎮的種種作為他判斷的出來,這些人的勢力之廣、膽子之大、資本之厚都是遠超他想像之外的,如此堂而皇之的插手這個水深之極的財富匯聚之地,幾個月下來居然沒有什麼事,且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每天在那「震旦商號」店鋪門口來往的船隻川流不息,光是在商鋪門口與發貨倉庫之間來回跑單的小廝就雇了十個,還都輪番上陣,論忙碌程度,在幾百家商戶之中幾乎排在前五名,對面的黃家鐵坊硬生生給他們擠得生意凋零門可羅雀,敢怒而不敢言!這等強大的合作夥伴,實在應該進一步設法加深彼此的關係,最好能從中得到更大的好處就更加的完美了!
因此,這個節骨眼上,單東平都要將隊伍解散回福建過節了。冷不丁的張昊召喚於他,心思一轉之下不顧手下兄弟的勸阻,急匆匆的趕到了最早見面的「仙客來」酒樓。
自從開張之後。借着張昊邱和尚與黃家的那一次鬧騰,「仙客來」酒樓一舉成名,其後生意便蒸蒸日上,如今即便要過年節了,酒樓之中的生意仍舊火爆無比!當然這也不僅是靠着一點點邪性的名聲,起碼酒樓大廚的水準就過得去,此外,便是得益於大老闆張昊在背後接連出招。搞出來一大堆這時代絕少見的招牌菜!
從來五福鎮開始這幾個月來,張昊沒斷了讓人不惜重金到處尋找那些經濟作物的種子,本着將江南乃至長江兩岸所有種子都劃拉乾淨的主意,幾個月來買到的各類種子堆滿了幾個大倉庫!其中好些個土豆、地瓜、西紅柿、辣椒、玉米、花生因為種種原因開始變質或者壞疤,顯然存不住了,張昊手把手的教着人一面將土豆切芽育苗,地瓜埋地里生芽,西紅柿曬籽留種等等,另外便是將一部分多餘的供應到「仙客來。」開發新的菜品。
對於這時代來說,這些來自海洋彼端的農作物利用的還很不廣泛,放在酒樓里開發菜品就更少了。張昊卻憑着他多年的經驗列出來幾十道獨具特色的菜品,用這些稀罕物在此地迅速打出一塊別具一格的特色牌子,給來往此地的客商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而到了冬天,他更是出造木炭火鍋,將那些多餘的辣椒充分利用起來,搞起魚鍋子,在這濕冷的江南冬天裏帶來一份少有的快意享受!
如此一來,這「仙客來。酒店的買賣之好就不要提了!短短几個月的經營賺來的錢足夠再開設幾家分店了!若非當前各種原材料供應不上,張昊都有新將這餐飲業發揚光大迅速蔓延到江南各地去,這年頭,有錢人想吃新鮮的多了去了!
單東平到來時給這紅火買賣眼慘的不行不行的,但轉念一想卻也知道自己羨慕不來,這玩意沒法比!跟着門口早早迎接的便裝衛兵來到三樓雅間裏,張昊早已靜候多時了,寒暄兩句坐下來,喝兩口茶去去寒,單東平強壓着內心的疑問。不肯先開口詢問。
張昊在他進來之後便用心打量一番,發現此人與上次相見並沒什麼差異
口黑面的陰沉表情。一身簡樸利落的短打裝扮。似般… …些錢一分一毫都沒有花到身上去,就憑這份持之以恆的態度,或者說謹慎小心,此人的性情水準就不低!看來自己終究沒有看錯人啊!
說了幾句天氣買賣之類的廢話,張昊首先打破局面,點出自己的想法:「此番匆忙約單兄前來,實是有一樁緊要的事情相商,不恭之處,還請單兄不要怪罪!」
單東平面無表情的說:「張先生肯親自接見,單某豈能不來?如此匆忙緊迫,必定事情極為緊要,可能涉及咱們兄弟,單某自當謹慎,張先生不須客氣!有話請當面直說。」
「單兄爽快!」張昊贊道,「既如此,我也就直接挑明了吧。我想知道,單兄如今可以掌控的福建棚民和山野逸民,究竟有多少?」
一聽這個問題,單東平的兩隻眼睛倏然瞪起來,道道森冷的光芒直射張昊笑嘻嘻的臉皮,兩肩微微一聳,渾身肌肉驟然炸起,如同受驚的山貓一般,冷然喝道:「張先生問這個做什麼?」
這樣的問題,等於是在查他的底了!一般而言,這都是非常犯忌諱的事情,照常理來說,張昊這樣的人不會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如此底線是不能隨便觸碰的,否則一個不小心便要引起巨大的紛爭!單東平心中第一個感覺,莫非這幫人起心思要吞併咱們的力量不成?!
房間裏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單東平帶來的手下們不約而同的握住了身上的傢伙,目光凜凜的盯着其他人心戒備。
張昊眉頭一皺,明白是患麼回事了,擺了擺手笑道:「單兄不必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這次相商的事情干係太大,其中需要涉及到極大的人力,我們想拉着單兄一起做。有利益也好大家均沾。
」
儘管他說的輕描淡寫,單東平卻不肯就此放鬆,他大略也了解的清楚了,這幫人做得那些事都不是小事,搞不好牽連進去就是塌天大禍!雖說他不怎麼害怕,卻也不願意不明不白的搭進去自己和眾家兄弟的性命!
「你先說到底是什麼事」。他咬緊不肯鬆口。
「這廝還真夠謹慎的。」張昊不由的心中暗自思忖,貌似自己還真的沒有太適應這咋,時代的一些做法,對於這些人了解的還是不夠深。想了想甩掉這念頭,毫不掩飾的將意思闡明,「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就在前幾天,朝廷批示了一份建昌知府高天爵上的奏摺,責成建昌府諸縣在明年春天開始,收攏流民編制棚民入戶籍,放開山禁,要在周圍山里開墾土地以安民。相信不用多久,這件事就會引起此地震動,閩浙那些大財主們很快就會發現其中的利益之大摻和進來,而我卻想要搶在前頭拿下最大的那一份!只不過我目前手裏的人手遠遠不足,勉強只能控制周圍幾個縣,我想知道的是,單兄那邊能夠掌控多少人?」
「編棚入戶?!」單東平給這消息驚得不輕!死板的臉色終於大變,霍然站起來兩手抓着桌面,緊盯着張昊問道,「怎麼,朝廷打算對棚民下手整頓了麼?!你這消息的實可靠?!」
他不能不吃驚,他以及他的手下們都是棚民,借着這個身份的便利,才得以隨意入山乃至四處走動,基本不受朝廷法度制約,自由度極高!但一旦編制入戶,那就要跟一般村落民眾一樣,接受一層層的約束官制,到時候他這個跨越兩省運輸違禁品的買賣就徹底沒法幹了!甚至他手下這些非法武裝力量也必定要一體解除,這幾乎就是斷了財路生路!
張昊肯定的點點頭:「此事絕無虛假!邸報已經發往全國各省州府,江西巡撫衙門也已經在籌措此事,一過了春節,只怕就要動手。雖然現在只是針對建昌府幾縣,不過以我所料不差的話,福建極可能要緊隨其後動手,別忘了新任總督范承模,可是一位善於治理流民的能手啊!他一定會看出其中好處的!」 「如此一來,就有些麻煩了!」單東平緩緩坐下來,眼神迅速的變幻着,顯然心裏面在做急劇的思想鬥爭,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能判斷出來張昊不是在胡說,因為只需要找人一打聽就能知道,邸報這玩意保密性又不強。而那范承模總督也的確如張昊所說,這才上任沒幾個月,就將沿海一帶因為遷界導致的不少流民收攏了起來抓緊屯墾,時日不長卻已經贏得了不少的民望,也搞得靖南王府非常不舒坦,這都不是什麼秘密。
最關鍵的是,這為范總督乃是天下聞名的鐵杆忠臣,但凡朝廷的政令一定無條件支持,只要這次的政策有利於整頓地方,他一定會迅速跟進的!如此來說,留給他們的時間一點都不多,若非張昊今天急忙提醒,只怕他知道的時候可能都晚了!
心裏面將一應事情迅速想了一圈,單東平再次
,恭恭敬敬的衝着張昊抱奉深施一禮。肅然道!「闡鄉親父老兄弟拜謝張先生提醒之德!」
張昊不在意的搖手道:「單兄客氣了!咱們既然結成合作同盟。有重要消息自然要及時告知才是
單東平也乾脆的很,不跟他虛情假意的客套,有情義記在心中找機會再報,那才是他們應該有的作風。坐下默默的想了一會兒,他再次抬頭問:「若朝廷當真打定主意收編棚民,我等只怕也無法抗拒!只不過此事說起容易做起來難,想要讓這無數棚民安定下來,不但要有足夠的糧食,更要有足夠的土地和收成。否則不過一場空勞螓,前朝也不是沒有做過類此的舉動,結果還是一樣!張先生方才所說,其中有大利益,會引得四方豪強插手爭奪?單某愚鈍,卻想不通好處在那裏!」
「你說的這些都是實情,以前的棚民入山開地,不過種的都是些箐草大麻之類,或者草藥山貨,收成有限,也養不住多少人,關鍵還是糧食不足。這次卻不同,今番朝廷行動之中,已經基本解決了糧食的問題,再次開山養民不但規模巨大,且是要在山地中種植合適的糧食作物,比如玉米、花生、紅薯等等,屆時山民有此種種收入,加上各類棉麻藥草,只怕不比外面擁有好地的人過的差多少。最要緊的,這等政令之下必然伴隨初期大量的救濟糧,和隨後幾年的減免稅賦之善政!兩廂加起來,其間利益之大實在可觀那」。張昊如數家珍一般將事情全部點出來。
單東平這下子都聽明白了!作為棚民的他當然知道如此大規模行動背後的利益有多大,甚至遠不止張昊說得這些!以前山地都是限制開墾,所以棚民縱然辛苦勞累,最後所得仍然極少,所以難以整頓。
但這次若徹底放手來干,加上救濟糧和優惠政策,那些做夢都想擁有土地的農民還不卯足了勁的干啊!以他們的辛勤程度,一年開幾十畝跟玩似的,隨便種什麼東西都不會餓着!
而那些大富豪地主們當然也不會閒着,他們手裏有的是余錢 湊到這樣的事情,只要果斷插手進來,攬下一大片山地的開墾和流民、棚民安置,當即就有了大量想買而買不到的合法土地,到時候再跟具體負責的地方官員暗地裏搞搞貓膩。到時候開出來的土地向上虛報、瞞報數字,甚至將自家的良田置換成減免稅的新開山地,一進一出那利潤就太大了!他們要知道這樣的消息,不瘋了才怪!
這一手果然狠那!若早知道了這個消息並作出準備,到時候絕對會發的跟豬頭似的!單東平忽然想起來,這幾個月張昊通過他們的手在福建收購的那大量種子,莫不是早就在為這個做準備?如此想來,他們在幾個月前就知道這個消息,那麼他們的根基勢力,,太嚇人了!
他也總算明白了張昊為何一上來就問他能控制多少人,不管怎麼說,歸根到底開墾山地是需要人手的,搶先控制了人手,就佔了先機!當下他毫不猶豫的答道:「如今跟着單某掙飯吃的兄弟鄉親約有三千口,肯聽單某兩句的,約有萬人許,但這只是其中小小一部分而已,偌大福建山中,此類人何止十萬計!卻非是單某所能動問。」
「萬人,不算少了張昊貌似半靜的點點頭,似乎這個早在預料之中。但心裏其實卻高興萬分,這個數字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之外了!有了這個基數,想要進行他的計劃卻要方便多了!
單東平所說的實情跟他了解到的差不多。明末清初以來,聚集在閩淅猜粵四省交界周邊山裏的各類棚民數字是非常驚人的,數以十萬計那都算少的,僅在順治年間,這些地方隨便都能嘯聚萬人起來抗爭朝廷;特別是康熙年連續兩次的「遷界禁海」導致的失地農民數量之大駭人聽聞,輾轉流落山中的不計其數!這些人的存在,對於滿清統治可是一個巨大的麻煩,卻又不能出手剿殺之以絕後患,怨不得張昊這主意一弄過去,他們答應的那麼痛快!
張昊輕輕敲了敲桌面,斟酌字眼徐徐說道:「倘若單兄信得過我,可否趁着年節之際將你手中一應人手準備準備?先在昭武、建寧兩府之中早做安排,選定地塊預作籌措,一旦朝廷政令下來,即刻出手將其握在手中,一應所需資財工具,俱由我這邊來提供,屆時產出之豐厚利益。自有我們共同分配!如何?」
他說的是輕描淡寫,單東平卻聽得心驚肉跳!熟悉福建地形的他馬上就想到了這兩府的地理位置。那可正是進入福建的兩大重要門戶所在!兩府之間面向江西、淅江的所有關卡都在那裏,他卻開口就點了這兩地方。卻是要做什麼?!剛訓訓口陽…8。0…漁書吧不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