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昊等人空車而返,速度比來時快了何止數倍,不等日頭偏西,他們早已翻山越嶺的回到了徐家營。為了躲避邱和尚的糾纏,他背着一大筐嶄新的工具急匆匆跑回家裏,直奔木工房。
進門之後,張昊驚訝的發現,就在這不到一天的時間裏,叔叔張留安已經憑着手裏能用的鋸、刨將那根堅硬的棗木軸收拾了個差不多。最讓他驚嘆的是,那木軸中部刨成的四個截面光滑平整尺寸精準,用營造尺卡過後他可以斷定,四個面二十厘米的寬度誤差絕對不超過一毫米!四個稜角的偏差也絕對不超過一度!
再看兩個圓頭,以張昊那精密機床練出來的眼神判斷,完全可以當這時代鑄炮用的芯模使用!
手摸着鏡面一般光華的木軸,張昊有些難以置信的脫口叫道:「叔!你的手藝太棒了!」
張留安憨憨的一笑,搖搖頭說:「這有啥?也就是一般的木匠活計,當不得大事!」
張昊不管他如何謙虛,只不住的慨嘆,就憑叔叔這份木工技藝,放在自己那個年代便是月薪上萬也有大把的人搶着請!他可是知道,大街上那些只會用細木工膠合板拼湊門窗家具的所謂木匠都能拿三百塊一天的工資,那些人還不如自己附身這個十幾歲的小木匠呢!
看到張昊卸下的工具,張留安摸起一把刨刀來,用粗糙的大拇指輕輕摸過鋒刃,眉開眼笑的贊道:「鋼火不錯!這才是真鋼實料,比以前強很多!」也不問為何這一次能弄回來這麼多質量明顯提高一大截的工具,自顧自的拆開原有的替換起來。
重生後第一次認真關注叔叔的作品,看過那些精度絕不下於機床加工品、藝術水平絕不遜於後世許多所謂高人大師的木製品後,張昊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他居然沒有徹底的了解身邊這些最親近的人!在這樣的亂世之中,任何一個掙扎着活下來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技能手段,而這些,都是寶貴的財富!一個叔叔就是如此,那麼其他的人呢?
自責之中他又忍不住暗暗的興奮,因為這同樣意味着,他要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可能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助力存在,而這些,是成功的重要保證!
當天晚上,趁着集體操練結束後的空檔,張昊拉着陳大勇和另外兩人來到打穀場僻靜處,這兩個人同是今世他的好友,分別為大頭領徐庸的兒子徐文俊,和教頭姜洛風的侄子姜寶生。
徐文俊今年十七歲,生的唇紅齒白清秀俊逸,一雙漆黑清透的瞳仁靈動活潑,渾身透着一股無法掩飾的靈氣與活力,手中不分早晚總拿着把仕女圖摺扇,如同一個初長成的妙郎君,這份風儀若是生在張昊那個年代,那些所謂的快男偽娘只怕得統統靠邊。
張昊從記憶中知道,這小別看一副弱不禁風斯斯文文的書生氣,骨子裏刁滑陰損的很,論機變詭詐在整個徐家營無出其右者。
而姜寶生年齡更小,只有十六歲,生的骨骼伶仃瘦小,皮膚黧黑好似營養不良,左臉上一道猙獰的疤痕時時反射着瘮人的光澤,缺了三根指頭的左手時時藏在袖子裏,右手卻經常把玩一把一尺長的牛耳尖刀,渾身上下散發着與其年齡絕不相符的濃重戾氣,一般膽小的人都不敢靠近。
見張昊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性急的陳大勇第一個開聲問道:「昊哥,你這是有啥事?咋非得拉倒這地方說?」
張昊一臉嚴肅的在三個人臉上一一掃過,沉聲說道:「今天去高家寨,我發現一個大問題!高家寨的內部亂了!」
「亂就亂唄,關咱們什麼事?」姜寶生不以為然的抽抽嘴角,耷拉着眼皮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
「我咋沒看出來呢?昊哥,你聽誰說的?」陳大勇眼珠子瞪得溜圓,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
徐文俊卻立刻停住了手中搖晃的扇子,「唰啦」一下合攏來,輕輕敲打着左手心,明亮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張昊沒有出聲,卻毫無遮掩的表露出關注的神情。
張昊又道:「你們知不知道,高家寨一亂,咱們徐家營就要大禍臨頭了?!」
「啊?!這怎麼可能?!昊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陳大勇對他素來信服,當下立刻驚呼出聲。姜寶生猛地抬起頭來,兩隻細長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
徐文俊修長的眉毛微微一挑,不動聲色的淡然問:「昊兄為何作此驚人之語?小弟好歹也是大頭領老爹的兒子,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呢?」
張昊衝着他冷笑一聲,以逼人的目光緊盯着他的眼睛說:「文俊!你不用裝糊塗,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們倆不明白,你還看不出來麼?若是高家寨內訌導致混戰,那些身懷利刃火器的寨丁一定會四處燒殺劫掠,周圍老早對咱們徐家營田產糧食垂涎多年的傢伙更可能趁火打劫,到時候咱們手無寸鐵,猝不及防,你說會是一種什麼下場?!寶生可是見過那種場面的!」
他把目光轉移到姜寶生的臉上,果然見其黑瘦的小臉頓時變得烏沉沉陰森森,嘴角抽搐露出猙獰狠戾的表情,右手更下意識的握緊了袖子裏的尖刀,目光陰冷,如同受傷的狼!
另兩人一看之下也終於變色,他們都知道,姜寶生從十歲時就跟着叔叔在江湖上流落闖蕩,更多次與追剿的官兵捨命搏殺,手底下不止有一條人命,最知道其殘酷之處,現在既然勃然作色,無疑間接證明了那種局面的可怕!
徐文俊雙手抱拳衝着張昊拱手道:「還請昊兄為咱們細細說明。」另兩人亦是頻頻點頭。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張昊將白天從邱和尚那裏得到的情況加上自己的觀察判斷詳細的說給他們聽後,三個人的反應大相徑庭!
陳大勇目瞪口呆的愣了半晌後,突然暴跳起來,揮舞着拳頭破口大罵:「戳他娘的高家寨,竟然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撒尿這麼多年,太欺負人啦!咱費事巴力開礦種田,竟是餵養這樣一幫混賬王八蛋,他們敢來,我!我!我一把一個掐吧死狗日的!」
姜寶生臉上的刀疤泛着慘白的光,嘴角抽起冷笑着,將牛耳尖刀抽出來,曲左手僅有的二指「噹噹」彈着刀鋒,陰陰的說:「看來咱們想過安穩日子是不太可能了!我不管他什麼寨主規矩,敢如此欺凌到咱的頭上,嘿嘿,咱得到卻也不是白給的!誰敢來搶,便要拿命來搏!」
出人意料的,徐文俊既不驚也不怒,眼睛眯縫起來抬頭望天沉默了少頃,忽而將摺扇「唰啦」展開來,在胸前不緊不慢的呼扇着,嘿嘿笑道:「這件事,小弟也曾略有耳聞,卻不如昊兄說的這般詳細。那高家寨端的是好手段!只不過,即便咱們知道了又能如何?二十年來形成的舊局,憑咱們無拳無勇,就算現在要奮起反擊也難啊!」
張昊目光堅定的看着三人,斬釘截鐵的道:「只要手裏有強大的武力,所謂舊局反手可破!否則說不定哪天,咱們這些人的性命極可能就會葬送在高家寨手裏!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反正我已經下定決心,決不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去掌握,縱然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好!男兒漢就得是這樣!」陳大勇一拳搗在地上,硬生生將堅固的打穀場砸出一個海碗大的坑。
徐文俊咯咯一笑,合上扇子「啪」一敲手心,意味深長的說:「看來昊兄胸中早有定計啊!何不說來讓眾兄弟參詳參詳?」
張昊對於這個傢伙的聰明機敏有一定得認識,看情形判定對方心中只怕已經猜到了幾分自己的用意,當下也不囉嗦,徑直道:「很簡單!煉鋼鐵,造武器,練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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