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人馬合一,氣血貫通,一劍刺出,恍如瞬移一般,跨越十丈空間。
四方狂風嘯叫着,天空雲層亂卷,被撕成破絮狀。
首當其鋒的姬玄歌,正要打馬離開,就發現自己被一股氣機鎖定,眼前仿佛有着屍山血海,撲面而來。身體僵冷,動彈不得。
往日裏的雄心壯志,前一刻的志得意滿全都消失不見,姬玄歌腦子一懵,張嘴狂呼:「老祖救我。」
站在他身後的崔雲、崔浩兩人,第一時間就動了起來。
「小子大膽。」
崔雲身形飄起,如同一朵雲般,浮起半空,被勁風一卷逆流直上,一劍斜削,已經阻在中途。
劍鋒震顫切割,斬到了陳平的頸項。
好像他一直就在那裏,就等着陳平衝鋒闖將上來。
天空雷霆炸響,一縷紫色電芒,匯聚劍上,更增其威。
崔浩卻是閃了閃,白須飄飄攔在姬玄歌的身前。
劍光席捲,土浪如長河倒卷,土石轟鳴着形成一道黃澄澄的光幕。
明明中間並無一物,須臾之間就如同出現一道城牆,把陳平隔在牆外。
「靈氣感應,天地借法。」
陳平嘆息一聲,心想真不能小瞧天下英雄。
單從這看起來全不起眼的兩個老頭出手一招,就能感應出來,這兩人的實力,比起密宗上師多羅吉其實差得已經不是太遠。
同樣的天人感應層次,同樣的能牽引天地元氣或攻敵,或御守。
只不過,變化沒有那麼多端而已。
但是,這兩老頭也不是沒有他們的優勢。
稟承崔家功法一脈相承,天問劍法,不失先手的攻伐理念。
自己一劍刺出,對方已經搶先攔截,並且,不先處理他們還不行。
『看來,地榜和潛龍榜,只是統計明面上的高手。暗中隱藏着,不曾動手的高手,並不會標示出來。並不是榜上無名,就沒有實力。』
幸好陳平一直奉行獅子搏兔必盡全力的道理
出手之時,看着是一往無前,卻留下了三式後招,兩個底牌。
見着劍光割喉而來,黑劍前刺去勢不停,左手卻是悄然抬起,眼中閃現出黑白兩色光芒,駢指成劍,悄然點出。
這一劍快到極巔,又巧妙萬端,無論崔雲那一劍怎麼變幻形蹤,怎麼飄忽不定,劍上附着再怎麼無窮的雷光真氣
被他指劍一點,立即風流雲散,劍身折斷。
一股震盪撕裂之意,從指劍相觸之處,轟然炸開。
同時炸開的還有崔雲握劍手掌和手臂。
數萬斤力道宛如狂浪般倒卷,把他整個人卷得倒轉飛跌。
「好大的力氣。」
他只來得及痛叫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倒飛。
眼角餘光就看到,那柄黑劍如同狂龍出水,轟然擊在黃澄澄的土牆光幕之上。
連一個眨眼時間都不到。
崔浩一劍倒捲起來的無窮土浪就炸散成煙塵。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崔浩白髮白須被狂風席捲,再也站立不穩,氣勁反撞,張嘴就吐了一口血。
來得有多快,退得就有多快。
他擔心再不退去,身體就會被那黑劍如龍般衝擊的血元氣勁撕裂成血霧。
「不好。」
崔雲、崔浩心中一沉,一個倒飛,一個側旋,全都控制不住身形。
眼睜睜的看着一人一騎,已經殺到姬玄歌的身前,再無阻擋。
劍鋒嘶風嘯叫,已然刺到姬玄歌眉心。
「退散。」
姬玄歌眉心黑霧騰起,一張蒼老萬分,面上全是雞皮的老臉,在黑霧中出現
這張臉似虛還實,眼中射出幽玄光芒,讓人一見就如墜入夢中,身體僵冷。
他張嘴輕喝,震盪空氣,眼神幽深,光輝流轉。
陳平劍勢一頓,已然感覺不對。
只覺從那雙看上去幽深如淵的黑眼之處,有着無影無形一道道如同蛛絲般能量,想要侵入自己腦海。
正在這時,識海之中呼呼大睡的蠶寶寶身體微微動了動。
一股波紋彈出。
那絲絲縷縷入侵的無色光絲,猛然焚燒起來,一縷血焰順着絲線,傳遞到黑色大臉之上。
隱隱中,就傳出一聲,「這是什麼?該死。」
聲音驚怒,淡不可聞。
「啪」
黑霧巨臉轟然消散。
陳平一劍出手,在姬玄歌驚恐呆滯的眼神之中,劍鋒微沉,化刺為斬,在他的頸上一閃而過。
血水沖天而起。
「逃,此人兇悍,不可力敵。」
崔雲一聲厲嘯,當先躍起,向着左側山巒縱躍逃去。
崔浩更是一聲不吭,低頭俯衝,地面在他的腳下,就如失去了距離衡量,一步跨出,就是十丈遠近,貼地化作一道光影。
看着姬玄歌身死,連頭顱都已經被斬掉,儘管身上的傷勢並不算太重,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但兩人卻一點回頭再戰的心思也沒有。
只是急急逃離,一刻都不願停留。
「就連老祖宗留在世子身上的護法手段都沒起作用,大勢已去,得把消息傳回族內。」
兩人分頭逃亡,就是想要避免被一網打盡。
比他們更快一步的,是碧靈蛇姬。
這女人早就沒有了半點煙視媚行的姿態。
嘴中似有蛇信吞吐,低嘶一聲,肩上白蛇猛然漲大。
整個人搖身一晃,就化為一條水桶般大小的巨型白蛇。
白蛇眼中滴血,身上銀白光焰燃燒,轟鳴直衝三尺。
一股強橫凶厲,如同蠻荒巨獸般的氣息出現這白蛇仰天嘶吼一聲,蛇身一絞,捲起宇文英,在草葉之上,幾個彈動滑行,已是竄入林中。
動作竟似比崔家二老還要快上一些。
「快走,姬玄歌身上出現的崔家老不死問心種玉訣魔影,是大宗師的手段。
連這等精神手段也擋不住陳平,此人大勢已成,氣運無雙
興慶府局勢大壞,事不可為,只能先與大將軍匯合,保命為上。」
碧靈蛇姬此時已經變成人臉蛇身,眼中露出淡淡溫柔,輕言細語叮囑着,白色身影如光如練,幾個呼吸之間,已是遊走十餘里,速度越來越快。
一路向北。
她的身體恍如在燃燒,明明四周破風尖嘯,景色都已扭曲,宇文英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半點的風勢阻擋。
「碧姨」
宇文英眼中含淚,有不舍,有痛苦,有仇恨。
來時意氣飛揚,兵強馬壯,指點江山,布子落棋。
去時卻是愴愴惶惶,手下損失殆盡,就連教導自己武技謀劃的三個老師,都已死得乾淨。
現如今,這位從小把自己照顧長大的碧姨更是運起焚靈捨身訣,祭獻靈魂骨血,獲得最強大的行動力,只為把自己送走。
『明明只是一個實力不強,年紀不大的小乞丐,當時一個失誤,沒有繼續追殺,怎麼事情就弄成了這般模樣?』
『前一刻還是形勢大好,後一刻就已滿盤皆輸。』
陳平一劍刺死姬玄歌,只感心頭快意,仰天長嘯之中,他身形借力,從馬上沖天而起。
身前三道光影分成三個方向,急速逃逸。
想要全部追殺,就有些不太現實。
滄龍印微微一震,就已脫離天地三才陣,「師姐,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不降則殺,收攏敗軍,我去去就來。」
他聲音還在半空迴蕩,人影已經化為掠空春燕,身後化出道道殘影,快得無法形容。
後發而先至,幾個呼吸之間,已經跨山越嶺追到崔雲的身後。
崔雲此人,出劍歹毒,劍法精妙。
先前在自己出劍之前,就已算準劍勢,搶先攔截。
一手截劍式,簡直是妙到毫巔。
若非自己深諳天心明月劍法破氣精要,以劍指破他截劍式,恐怕會被他纏住。
在對方劍劍搶先的情況下,打到後面,還不知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所以,面對這種把天問劍式修到圓滿境界的厲害強手,堅決不能放過。
若是錯過今日,對方再有突破,卷土前來,躲在暗中刺殺的話,憑藉着這套練到圓滿的天問劍式,除了自己,麾下無有一人可以抵敵得住。
那時才是進退兩難。
反倒是那擅長厚土劍式的崔浩,看起來劍勢厚重,有如大地,威脅並沒有那麼大。
畢竟只是正面攻擊,劍式堂皇。
不如這天問劍式難纏難擋
崔雲剛剛掠上山峰,身後就是疾風狂嘯着湧來,一柄黑劍有如龍蛇,挾着厲風斬到身前。
他心知再也逃脫不得。
速度沒有對方快捷,自己又有傷在身,此時筋骨半裂,戰力損失小半,打是打不過的了。
只是苦笑一聲。
「殺人者人恆殺之,陳平,你今日殺我,異日我崔家老祖找上門來,不知你如何應對?」
「這一點就不勞你掛心了。」
陳平洒然一笑,「我只希望他能來得快一些,否則,等我一統南方,麾下戰將如雲,謀士如雨,怕他沒那個膽子再來。」
「可笑」
崔雲劍交左手,看了一眼這莽莽重山,如畫美景,沉喝道:「接我一招[試問天高几許]」
他舉劍問天,身上光焰騰騰,白髮瞬間成灰。
一劍斬出,如流光般斬到陳平胸前。
天空白雲化劍,落葉化劍,瀑布化劍
這片山嶺萬物化劍。
一劍落下,竟然讓人生出一種不容於天地之感。
陳平這一刻,只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擋也不是,攻也不是。
似乎無論怎麼應對,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這一劍,無論怎麼打,都會先刺中自己,然後再可以出劍。
「好劍法。」
陳平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臂擋在胸前。
噗
血光濺射。
衣服破去,皮膚金光溶溶處,已經切開一個手指深的血口,碰到了骨頭。
劍光嘎然而止。
大成金身外附血元,內附罡勁,筋骨如同九天玄鋼。
消彌氣勁,吸納反震,層層卸力
他自問,同等級境界中人,無有一人能斬得斷自己的軀體。
對方劍法雖強,以畢生修為發出這一劍,雖然難逃難躲,攻擊力畢竟擺在那裏。
即算是破得了自己的防禦,也傷不到里去。
果然,這一劍見血,卻沒有大礙。
他左臂剛剛抬起,手中黑龍劍席捲風雲,正要一劍斬落。
劍到中途,突然停住。
就發現,已經不需要再攻擊了。
崔雲此時白髮失去光澤,化為粉末,被風一吹,簌簌落下。
目光呆滯芒然,呼吸已然停止。
一劍出手之後,氣血生命力,全都耗盡。
「這,就死了?」
陳平啞然。
回手劍光微閃,刺穿崔雲眉心,感受着腦海中增加的+16點劫運值,6點福緣值,微微搖了搖頭。目光似乎看透層層霧靄,看到了那線白光穿梭林間,已然去了三十里。
『那是北周十三皇子宇文英,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有人捨命相救,果然氣數無雙,很可能還是天地主角,是打不死的蟑螂。』
『但正因如此,才絕對不可放過。這一次,我不會學你就算是追到天邊,追到海角,也會斬殺當場,去除後患。』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這句詩,陳平可是記得老熟了。
他看過許多故事裏都說了。
那些氣運深厚的主角,往往會絕境逢生,看看就要死了,又活了過來,然後修為大進,機緣天降,反殺對手
他可不想再看到,哪一天這宇文英突破了大宗師,領着百萬大軍,殺到自己面前。
再報得今日之仇。
一念及此,陳平身形如電般疾射,穿林破葉,如同鬼影般,呼嘯前行。
山路難行,林深葉密。
陽光幾乎照不進來。
走在其中,讓人心中生出一種幽深陰鬱之感。
「這是幽山,那一次,我東奔西逃,也是走的這條路,花了三天三夜,終於跨過重山,到了沅溪縣。」
陳平抬眼望去,身形不停,眼中就閃過一絲懷念。
記得花臉兒當初還一個勁的讓自己把她扔下,自顧逃命。
那時候,身後就是數十位江湖高手,其中半數以上,能與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當然,還有一些比自己厲害許多的高手,就站在身後遠處,像是看着貓捉老鼠一般的看戲。
天空有神鷹之眼,地面圍追堵截,追得自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整晚整晚的不能睡覺。
「天道好輪迴,今次,輪到我來追殺你了。」
陳平呵呵輕笑着。
透過深深林木,他已經看到那線白影。
看到白蛇撞倒的樹木,壓塌的草枝。
連身形力量都已經控制不住,想必已是強弩之末。
「十三皇子,何必再逃呢?你不是一直想要經營南方,為北周鐵騎鋪平道路嗎?這時匆匆逃離,損兵折將,還累得師友慘死。又有何顏面去見得宇文穆、宇文昭?」
這聲音低沉雄渾,轟轟隆隆震得整片叢林都微微震顫起來。
落葉嘩嘩而下。
前方那白色身影身形搖晃了一下,速度又快了一些。
陳平甚至感應得到,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以及那股生機燃盡之後的死意。
他知道,這是那碧靈蛇姬用出的拼命法門。
天巫教號稱萬物有靈,潛能無限。
不能超凡脫俗,只因為一般人並不能觸及到神靈層次,不能徹底激發生命能量。
那麼,眼前這種比自己還要快上數分的速度,想必就是那碧靈蛇姬人寵合一之後,用出來的搏命招數。
「可惜了。」
一個兩個的都開始搏命爆發,這仇都報得沒有什麼快感。
陳平嘆息一聲,倒也沒有什麼失望。
話說回來,他也很欣賞,對方從高高在上的皇子,變成喪家之犬,一步步走向末路的姿態。
就如當初對方看着自己。
亦如今日自己看着對手
「哪裏來的狂徒,擾我月門清靜,還不速速退下,否則月缺難圓。」
陳平聲音剛落,叢林中突然響起一聲吆喝,白霧深濃中,絲絲厲嘯聲響起,嗖嗖嗖,無數尖細厲風撲面而來。
「咦」
陳平身化彩蝶,隨着這股銳風飄蕩,閃過森森黑芒,耳中就聽得噗噗細響。
眼角餘光看去,發現,隨着如雨點般射來的黑芒,幾棵大樹須臾間,生機耗盡,枯萎倒塌,散落成粉。
「幽山月門?」
陳平眼中寒光大冒。
「我就說嘛,打蛇不死,必有後患。這宇文英逃着逃着,眼見得山窮水盡,就有路人高手衝出來搗亂。一旦與這月門高手拼殺一場,他又逃得沒影了。」
「我敢肯定,只要對方脫離視線,想要找到他,絕對是如水中撈月,再也沒有法子。」
「結局無非就是像上次追擊自己一樣,追着追着,就失了蹤跡,然後捲土重來,變得無比強大。」
心中轉着念頭。
陳平猛然湧起一股緊迫感。
他長吸一口氣,筋骨炸裂如雷,身體拔高半尺有餘,血液轟激盪之中,金光血氣直衝數丈。
整個人化為一個熊熊燃着金焰的龐然巨物,黑龍劍向側橫掃。
一道劍波咆哮着如同巨浪般,向着聲音發出的地方斬去。
而他的身形卻是停也不停,不再去理會密林之中到底有着什麼樣的隱秘,對方又為何沖自己射出一蓬針雨。
只是盯緊遠處就要消失的那道白影,逢山過嶺,逢水躍澗,不避樹木
一路轟轟隆隆,身體金光閃動處,數十棵大樹齊齊炸成木屑碎塊。
這一次爆發,已是捨棄了蝶舞燕回身法,全力運轉圓滿的七星步法。
論及閃轉騰挪,身法飛舞,七星步是比不過燕回蝶舞身法。
但是,論及直線奔跑速度,七星步卻是遠勝這套奇妙身法。
全力運行之後,他身體拉出數十個真實殘影,一溜煙,就跨過數十丈,數百丈,追到了碧靈蛇姬的身後。
看到了這位天巫教杜蘭神師麾下六神使之一的蛇姬,此時已經花容慘澹,面上出現無數皺紋。
那長長的白蛇身軀,也已經血水淋漓,生機即將耗盡。
「陳平,你」
宇文英回頭一看,眼中閃過毅然決然,橫劍當胸,正要說上幾句話。
就發現,一道劍光陰陽分割,兩儀輪轉。
轟隆隆已然當頭斬落。
竟然一聲不吭,立即出手。
他話說到一半,心中驚懼,爆喝一聲,「殺」
身後光線涌動着,就出現一條張牙舞爪的黑蛟,仰天長吟,震盪心魄。手中長劍一划,有山河浮現。
[驚世訣,山河劍]
陳平眼神淡漠,不管不顧,一劍斬落。
那剛剛騰起的黑蛟,被一劍斬破,山河崩毀。
「你」
宇文英面色驚愕,身上剛剛騰起的真氣,猛然破散,長劍崩斷,雙臂骨頭碎裂,劍光不可遏止的,從頭頂落下。
他的身體站在原地,停了一停,分成兩片嘩的一聲倒下。
身邊的碧靈蛇姬,痛叫一聲,也跟着氣機散盡,生機全無。
「再讓你多說幾句話,說不定,又有不知名的高手蹦出來,這套路我熟。」
一劍斬開宇文英,陳平長長吐了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
只覺身心通透,冥冥中,有一股龐然浩大的力量,融入自己身體。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氣數大漲。』
他抬頭望了望天,看着天上烏雲散盡,才轉過頭來,看向林木深深處。
「什麼月門,竟敢沖我出手,真是不知死活,倒要看看,長了幾個膽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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