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251 解脫

    251解脫

    「五叔，我父母長什麼樣子？」趙國棟沉默了半天終於開口說話了，但是高建成還沒有從趙國棟的稱呼當中回過神來。

    他叫我五叔了，他終於肯認我了，三哥，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啊。高建成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淚水，怔怔的看着天上的不知名處。

    「五叔？五叔？」高建成等了半天沒有等到高建成的回答，就推了推高建成。

    「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高建成被趙國棟給推了一下驚醒了，慌忙之間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

    「沒事兒，就是看你在那裏發呆，五叔是不是在想什麼事兒啊？」高建成問。

    「啊，哦，沒有、沒有，沒想什麼。」高建成害怕趙國棟看出什麼來，趁他不注意，自己又擦了擦眼角。「你剛才想問什麼？」

    「我想知道我父母長什麼樣子？我和他們誰長的像？」趙國棟撫摸着手的小木槍問。

    「你父親，英雄蓋世，武功卓絕，一把紙扇，一檳軟劍，笑傲江湖，罕逢敵手，謙謙君子，逍遙瀟灑，對待你的母親一心一意從來沒有變過。你的母親端莊大氣，對待你父親那是從未改變，對待周圍的人和藹可親，可以說，她是我這一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是麼？」趙國棟淡淡的說了一句之後，再不說話了。

    高建成看了看周圍，「我會替他們報仇的。」然後拍了拍趙國棟的肩膀，「我先去看看其他地方看看，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要有擔子，接下來絕對是一場惡戰，好好休息，保存體力。」趙國棟點了點頭，繼續沉默。

    高建成在戰壕裏面溜了一圈之後戰士們都表示的很平靜，自己也稍微放心了，原本擔心的士兵們的情緒會不穩定的情況也沒有發生。回到自己的位置，打算小眯一會兒，聽到有腳步聲，高建成一看原來是李靖走過來了。

    「怎麼不在醫護室照顧病人，來這裏做什麼？」高建成最反感自己手下的人擅離職守了，語氣當中透着淡淡的冷。

    「已經沒有病人了。」李靖說。

    「沒有病人了？怎麼可能？」高建成立即站起來看着李靖，「你是不是在逗我玩呢？我親眼看見醫護室里那麼多的病人，你現在來告訴我醫護室里沒有病人，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連長閒着沒事兒，你拿我開涮呢？」

    「我沒有那個意思，您可以去看看。」李靖知道現在說什麼高建成也聽不進去，解釋的太多反而讓高建成誤會越深。

    「別以為你是我侄兒的媳婦，我就不敢罰你。」高建成狠狠的看了一眼李靖就向醫護室跑過去。

    一進醫護室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血腥味兒，高建成一眼看過去，幾乎都是一對一對的面對面坐在一塊，他們或是腦門上有彈孔，或是互相用刺刀捅向對方打得肚子，地上還有一道一道的痕跡，看樣子好像是什麼東西爬過去似得。他們每個人的嘴角都露出一絲微笑，好像完全沒有痛苦。

    「連長，您來了。」一個角落裏面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

    「不要，把槍放下。」高建成順着聲音一看，嚇了一大跳，一名士兵坐在自己的鋪位上，用手槍指着自己的腦袋，手中還有一頁紙。

    「連長，我們沒有糧食了是麼？子彈也沒有了是麼？我們沒有援軍是麼？」那名士兵沒有聽高建成的話反而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沒有，是誰告訴你的？都是胡說的，我們有充足的糧食，子彈也足夠的，團長就在我們山鷹嘴的腳下駐紮馬上就上來了。真的，相信我，咱先把槍放下，好麼？」高建成目的是想讓士兵先把手裏的槍放下，所以對士兵的問題全部否決。

    「連長別騙我了，我都知道了。今天七連每個人發了六個饅頭，這是我們最後的儲糧了，子彈也沒有多少了，基本上高木一個衝鋒就沒有了，援軍更不可能了。」士兵戳穿了高建成的謊言。

    「相信我，我是你連長，你要相信我，把槍放下，我們慢慢說好麼？」高建成慢慢的接近那名士兵，想要出其不意奪下那把槍。

    「連長你別過來，過來我就開槍。」士兵已經發現了高建成的意圖，拿着紙的那隻手指了指醫護室裏面那些千奇百怪的死去的戰士，「我們都一些廢人，什麼都幹不了，出了吃就是睡，說白了就是個造糞機器，我們也想上場殺敵，我們也想保衛祖國，我們也想建功立業，可是我們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一個廢人，一個累贅，是個累贅，累贅啊！」

    「連長你懂麼，原本能上戰殺敵，但是現在卻變成，變成一個廢物，一個做吃等死的廢物，你懂這種心情麼？」士兵已經是滿臉淚水了。

    「我懂，我都懂。」高建成喃喃的說。

    「我們一聽說連長您把所有的糧食供給都擠出來，甚至把被子都給我們捐出來了，我們就想着能做點兒什麼，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樣了。」那名士兵指着那些已經死去的戰友說。

    「你們怎麼能這麼傻？你們怎麼能這麼傻呢？」高建成靠着牆壁緩緩的滑到地上。

    「反正我們都是個死，與其受着這些傷痛的折磨，我們還不如自己解決了，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自己下不了手的，就委託別人下手，子彈不多，他們幾乎都是用刺刀，那些沒法動的戰友，我們就用拖的，爬在地上一步一步爬到自己應該去的地方去。」

    高建成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名一名的戰士用力的托着自己的軀體，然後拿着刺刀，相互插進自己的兄弟的胸膛裏面，微笑着說，我們解脫了，我們不拖累了。

    「這是我們所有人的遺書，我就放在這兒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我要和我的兄弟們團聚了，連長你們一定要堅持到勝利，我會和兄弟們一起看着你的。」

    「砰」的一聲槍響迴蕩在整個醫護室，高建成癱坐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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