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沒下雪,出了大太陽,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地上的雪也消融得只剩邊角,因此出門的人不少。
嬸娘們三兩一團地聚在一起嗑瓜子,遠遠瞧見雲知微,招招手給她抓了把瓜子,調笑道:「哎喲小福寶,什麼時候多了個童養夫啊?」
「不是,只是」
她本就是阿爹從拍花子手裏撈出來的,這會兒要是再扯出一個表兄來,豈不是牛頭不對馬嘴?
況且京城遲家公子這樣貴不可言的身份,做一個農戶女兒的表兄
雲知微一時語塞。
她願意,遲景行還未必樂意呢。
沒成想遲景行客客氣氣跟着雲知微分別叫了幾聲嬸娘,「並非童養夫,我家貧寒,略念過些書,所以雲伯請我來做福寶的教書先生。」
幾個嬸娘訝然,玩笑之色瞬間收了起來:「難怪福寶如此聰慧,原來是有人教導。
不知小先生束脩要多少,我們能不能也把家裏不成器的送來?
倒不是求他們能考取功名,多念些書也少挨些騙不是?」
另一個嬸娘則是細細打量了一番遲景行,眉開眼笑地上前拉住他的手:「模樣生得這麼俊俏,可有婚配?」
「去去去,成天想什麼呢,你是有女兒還是怎麼着?」
孫大娘不大樂意地肘了一下那嬸子:「我沒本家?我兄弟家那侄女月季,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會漿洗縫補又會持家,撮合撮合,兩人指不定就成了。」
眼看幾個嬸娘還真打算給遲景行相親,雲知微趕忙找了個上山鋤草的藉口把人拉走。
「村裏的嬸娘們平日裏就愛玩笑,你別往心裏去。」
雲知微打了個哈哈,遲景行聽完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你很喜歡這裏?」
「喜歡呀。」
她頭也不回地聲線歡快道,「這都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應當沒法全須全尾地活着,更不可能有這樣的家。」
「所以啊。」
雲知微在桑樹田前停下,轉身仰起頭,朝他甜甜一笑:「你給了我一個家,我自然也要還你一個。」
遲景行一怔。
只有多年後的遲景行才知道,他不是所謂的天縱奇才,也並非是甘願忍辱負重的那種人。
父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統率百官,直諫天子。
他自小錦衣玉食,然而家破人亡只在一夕之間,三千里流放罷了父親的官職,革了母親跟祖母的誥命,連坐旁系宗族都一併發落,偌大的丞相府說倒台就倒台。
父親早有預感,將他支離京城,流放的枷未落到他身上。
可清高與骨氣卻在他躺在榻上休養的那些日子裏逐漸消磨,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死志。
灰敗的心究竟是從何時開始鮮活的呢,大抵就在她明明還矮他半截,卻眸子亮亮地說,要還他一個家的時候。
來年春天,雲知微帶着全村人養蠶繅絲,恰好流放之人已至,她來回遊說攢夠一百兩,將遲家老幼婦孺都贖了出來。
至於遲丞相身份特殊,倒也不曾吃苦,在縣城裏的私塾當夫子教書,雖然日日有人看着,但妻兒安好,他也安心。
遲家冤案的平反來得很快,遲景行暗中收集了罪證遞上去,皇帝龍顏大怒,斬了不少奸佞之人,想要請遲丞相重新出山已是不能,便將這丞相之位給了遲景行。
雲知微及笈後,兩家都忙着給她相看一樁好婚事,氣得遲景行兩日沒回府。
月黑風高夜,雲知微揉着眼睛,感覺周遭顛簸,一看原來是遲景行偷摸買了個新府邸,把她從丞相府偷出來了。
她笑話遲景行小心眼,遲景行淡然嗯了一聲。
「是小心眼,那些相看的人都別想見到你了。」
——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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