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青囊宗大典重要的一環,百鍊峰經過歷代宗主、長老的擴充,內容十分豐富。
其廣闊山峰地貌,皆以高深法術,精心塑造而成,山體內連通着繁複高深的陣法,支撐規則各異的試煉內容。
單這麼說,或許很難體會到百鍊峰有何不同。
那換一種說法。
百鍊峰從立項到如今,已經經歷了五百個年頭,其中經歷過三次大型擴建,總造價約十七億靈石,除了建造費用,此峰需常設兩名神藏期長老,兩百餘弟子進行相關維護,林林總總維護費用,約兩千萬靈石每年。
山腰往下屬於試煉之地,山巔位置屬於看台。
正中央是一片十分廣闊的平坦道場,留足場地,環繞場地的便是成片殿宇,供人休憩。
殿宇中設有聚靈陣,風水上佳,靈氣充裕,並且皆配置有水鏡法術,時刻投影,展現試煉者的表現進度。
除了宗主、峰主與外宗使者皆在半開放的主殿位置,其它分殿則供應給弟子,也開放給外來者,當然,並不免費。
每一間分殿三日起租,租金一萬靈石起步。
畢竟是每年一次的大型節目,上千殿宇大多都能順利租出去,一萬靈石儘管不少,但沒關係,可以湊嘛,有錢的三五起湊,沒錢的也可以報名三十人團,價格實惠。
作為其中的租客之一。
趙空玄此刻心情十分不美麗,他對百鍊峰如今的管理情況相當不滿,因為自己單租了一間分殿,卻有人打攪了自己的清淨。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他不想看到的,如今的宗主親傳,蕭潛。
「趙師兄,何故對人避而不見。」
蕭潛扣響了殿門,笑容溫潤。
「蛤?什麼叫避而不見,我避誰了?我又非得見誰了?」
趙空玄本來不想多做理會,但槽點太多,他當即拉開了門,抓住蕭潛的肩膀撈進來準備開會,非掰扯清楚不可。
而蕭潛順勢跨進門,擺擺手,一句話就把趙空玄的話噎住。
「是師弟我所言有謬。」
「日你大爺!」
趙空玄開會失敗,哼了一聲,道:「你如今身為宗主真傳,不好好與內外各處打好交道,專程跑來找我作甚?」
「未曾見到趙師兄,特意來看看罷了。」
「你看也看了」
「索性便與師兄一同看看這屆新人。」
蕭潛顯然沒有離開的意思,言談時順勢繞過趙空玄,在一旁找了地坐下。
「趙師兄,你覺得此次頭名花落誰家?」
「我除了我家那師弟和師妹,其它都不認識,你大爺的問我?」
「此時第三關,解冰峰最優者,乃是我族中子弟,其名為蕭迅風;他與我血脈較近,念及過往至親,我便在其幼時教導一二,未曾想到他也爭氣,此次試練表現不錯。」
「哦?」
趙空玄回頭看了一眼水鏡,鏡中清晰倒影着關卡各處。
其中蕭迅風表現確實算的上亮眼,在一眾考驗者中脫穎而出,雖然蕭家是豪族,但這裏豪族子弟佔比足有大半,有這成績,只能說天資與背景都足夠出眾。
「還算不錯。」
趙空玄表示認可。
「據我所知,你絕天峰那位新師弟陳景,此時落在最後頭。」
蕭潛忽然說道。
「我這師弟聖者之姿,而今異象圓滿,聖道加持之下法力驚人,真要拿第一,早沒你族親什麼事情了。」
說到陳景,趙空玄當即做出表示。
「正是如此,我才有此一行,既然陳景師弟資質過人,為何不攀登競速,一展天資?看不起宗門這入宗頭名不成?」
「為何要競速?陳景師弟帶力有不逮的同門弟子一同上來,又何談看不起?」
趙空玄隨即反問。
「百鍊峰的終點在此處,青囊宗的規矩亦在此處,何時在那些落後的同門弟子身上了?陳景師弟不顧前路,反倒只顧他處,如此不識大體,便是絕天峰所教的嗎。」
「喲,不過當了幾天的宗主真傳,我還不願意惹事,你大爺的倒是不依不饒,竟然上門來和我說規矩了?」
見蕭潛一字一頓,暗有所指的模樣,趙空玄心頭生怒,起身逼視着蕭潛,眼神不善。
兩人鋒芒相對,蕭潛猶如幽潭,凌冽刺骨,鋒寒暗藏。
而趙空玄則好似即將肆虐的蛟龍,張開爪牙,虛空生電。
恰在此時。
水鏡的倒影中,最後一關的層層關隘也被逐層解開。
伴隨着禮器的樂聲便傳百鍊峰,蕭迅風在百鍊峰上下的注視中,率先突破所有阻礙,拿到了本次競速的頭名。
蕭潛的氣勢順勢壓住了趙空玄,他站起身來,語氣平緩,好似上漲的水面,悄無聲息的沒過一切。
「趙師兄,我並不是來與你說規矩的,而是想要提前告訴你,大典過後,師尊會逐漸調整宗門的方方面面,你絕天峰弟子將有更多被派往域外戰場,且,宗門即將推行的弟子培養新策,絕天峰弟子入選名額也極少。」
「呵」
趙空玄頓時明白,蕭潛之前說的那些話,並不是指陳景,而是指自己。
百鍊峰的終點在此處,青囊宗的規矩,亦在此處。
雲霆道人壽元將盡,坐化之後,洞天便由趙空玄傳承,成為下一任的洞天境強者,絕天峰峰主。
這次私下裏過來,就是提醒他要跟着大部隊走,不要不顧大局。
趙空玄的腦海里剎那閃過許多念頭。
如今青囊宗內部有三個派別,兩種聲音,除了中立派,兩種聲音分別代表了兩種方向。
以雲霆道人為主,代表了曾經佔據主導的守舊派,他們希冀着靠自己努力,來打破周邊外宗的道術領先,所以拒絕不平等交流
並非拒絕與外界交流,而是拒絕不平等交流,但人家道術領先,憑什麼和你平等交流?
經過漫長的堅持,青囊宗內部逐漸僵化,不但沒能打破僵局,反而在僵局中走向更僵。
另一個則是以望海峰為主導的激進派,他們意圖火中取栗,接受不平等交流,以巨大的代價換取更快速的進步,並且通過引入外界的力量,治療內部的僵化
這是找死行為,但上一個是等死行為。
無論哪個行為都有合理性與局限性,誰優誰劣,或許只有時間驗證過後才知道。
對於身處其中的人而言,考慮的只有一點。
誰來付出代價?
激進派要以巨大的代價換取進步,這個代價,人家可不會自己派系裏面出。必然是把保守派拿來當代價,再拿中立派當代價。直到內部不再有多個聲音為止,宗門才算是完成了脫胎換骨。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即宗門在內部激增的矛盾下,不可調和,內耗至崩潰。
蕭潛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想要說服趙空玄,說服這個保守派的下一代領袖,即便說服不了,也至少打個預防針,告訴你,規矩就是這樣,一會兒板子要打下來了,你別過激,為了大局,忍一忍。
同樣,蕭潛自己也並不把這個預防針真當一回事,他此刻幽深的雙眸,時刻觀察着趙空玄的每一絲反應,他需要探知趙空玄的真實態度,以此早做打算。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直到徹底放心為止,都不會停止。
趙空玄十分心累。
被擺在派系領袖的繼承者位置上,無論性格如何,但該懂的一點都不少。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如今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有心人觀察,一旦錯誤的釋放了信號,就會導致一場內部矛盾爆發。
又不能毫無表示,否則自己派系的支持者會不滿,又不能表示的太過,惹出亂子。
所以來到萬江府之後,他既不敢帶陳景與應回音一同逛坊市,也不敢大庭廣眾之下亂走。
而即便如此,單獨租個了殿宇看大典,還被人上門招呼。
因為陳景在搞事情
陳景搞事情,是不是絕天峰有意見?是不是保守派有意見?有多大意見?什麼時候打的頭破血流?
越是有利害關係的人,越是會去思慮,去解讀,會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判斷,繼而帶動次一級觀望者的解讀,最終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如今青囊宗大典,看似歡樂祥和,實則內里暗流洶湧。
趙空玄此時突然理解了師尊雲霆道人,為什麼把洞天搬到了下五府,又為什麼每天不是養花就是釣魚,一副養老退休,啥也不管的模樣
身在高位,亦身不由己。
「蕭潛師弟,你大可不必提前告訴我什麼,我在域外戰場廝殺數十年,宗門之令,從無違背,曾經不會,今後也不會,無論如何,我都希望青囊宗能更上一層樓。」
趙空玄收斂氣勢,平靜說道。
「我與師兄一同在域外並肩作戰,雖不及師兄這麼久,但也正因此,知曉師兄的不易,更不想師兄生出芥蒂,才出此下策。」
蕭潛長身下拜,鄭重道:「我方才對師兄不敬,愧對師兄,請受我一拜。」
「師弟多慮了,哈哈哈哈哈,早這麼和我好好說話不就完事了,來,繼續看弟子入門考驗。」
轉眼間,師兄弟之間友愛不已。
不過。
令兩人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水鏡影像中。
所有弟子都已經出現在了第三關的盡頭,但是,除了早早過關的蕭迅風,其他人都站在通關的最後一步,不往前邁。
「這?」
趙空玄歪着頭,「他大爺的,什麼情況?」
「」
蕭潛則掏出了音圭,一番默訊,面色沉了下去。
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
陳景最後一個緩緩登場。
他擔心有弟子還被困在後頭,所以每一個冰峰關卡都親自解開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被困,這才施施然的走向終點。
也因此,落在最後頭。
當他解開面前的冰峰時,眼見數千弟子齊刷刷排列在旁邊,對自己投以注視,不由愣住。
「誒?」
陳景第一反應是回頭看。
「別看了,等你呢。」
應回音的傳音來的很及時。
「啥玩意?等我?幹嘛等我?」
陳景滿頭問號,也不敢亂動,就站在原地。
在百鍊峰峰頂,無數人的水鏡畫面中,呈現出一個奇妙的構圖。
頭名與最後一名各自站在兩端,中間一眾弟子兩排站中央,卻更靠近陳景,如果不提前告知
好似第一名反而是落在最後的陳景。
「蕭師弟。」
忽然。
趙空玄勾起嘴角,手搭在了蕭潛的肩膀上。
語氣輕鬆,帶着淡淡的戲謔。
「百鍊峰的終點不在此處,青囊宗的規矩,也不在此處,而是在每一個弟子的心中,你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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