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十八年,秋十月,皇帝下旨,賜婚陸長淵和竇家二姑娘妙錦,「竇氏妙錦,賢良淑德,人品貴重,宜家宜室,堪為定國公平妻,珠聯璧合,永結同心」
宮裏的內侍來宣旨,整個定國公府喧鬧起來,換大妝,擺香案,張燈結綵,熱鬧不已。
陸長淵三叩九拜後,從內侍手中接過聖旨,得償所願,也很是歡喜,「公公稍留,且喝杯茶再走!」
內侍從管事的手中接過荷包,掂了掂,比平時少了不小份量,心裏有數,不動聲色,「國公爺大喜當頭,改日,咱家再來討一杯酒水喝。」
太夫人眼尖,待公公走後問管事,「適才那荷包裏頭是多大的銀錁子?」
管事瑟縮不已,「回太夫人的話,是五兩的銀錁子。」
太夫人怒叱,「糊塗,但凡能得這樣差事的,哪一個不是宮裏有頭有臉的,你竟然敢如此怠慢!」
管事噗通跪在地上,「太夫人息怒,是小的辦事不力,請太夫人恕罪!「
太夫人管過中饋,知道一般情況下不會出這種問題,問道,「你是按例來的,但這件事明顯與例不合,你沒有請示主母?」
管事磕頭,「回太夫人的話,小的命人去問過夫人,夫人說府上沒有先例,命小的問國公爺,國公爺一直忙,最近也不在府上,小的只好擅自做主,循例封了五兩銀子。」
太夫人冷哼一聲,起身回萱草堂的路上,陸長婷湊到太夫人跟前,「母親,這分明是竇錦昭失職,她一向會辦事,我就不信,她沒有主意非要問哥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太夫人也正有此意,吩咐道,「錦昭呢?讓她來見我!」
竇錦昭正坐在窗前看落霞鼓搗花瓣,她的手白皙,指骨細長,宛如羊脂玉雕的藝術品,丫鬟們一向都很愛惜這雙手。
天氣很好,秋高氣爽,落霞摘了院子裏的丹桂給她染好看的指甲殼。
太夫人的人過來了,聽傳,竇錦昭換了一身衣裳,讓秋水陪着她過去。
今天,萱草堂的人不少,二房和三房的兩位嬸娘,幾位妹妹,陸長婷,還有一直寄居在定國公府的表姑娘姚桃枝也都在,竇錦昭過去給幾個長輩行了禮,太夫人要給她立規矩,一反常態地沒有給她賜座。
「你說,我哥哥娶平妻,以前府上沒有這個先例,你連給來宣旨的太監打賞都打賞錯了,你是不是存心得罪宮裏人?」陸長婷先發制人,質問道。
竇錦昭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長婷,這話是母親讓你問的嗎?」
太夫人沒想到,竇錦昭的態度如此強硬,她很不高興,也毫不遮掩,「老大媳婦,這話,是我讓長婷問的。」
「既是母親問的,我不敢不回,別說定國公府沒有娶平妻的先例,就是滿都城的權貴人家也都沒有這種先例。如果母親讓我管這事,就先敲定好章程,要不然,後邊那麼多事,我也不知何道該如何定奪。」
姚桃枝厭惡地朝竇錦昭橫來了一眼,「表嫂一向能幹,怎麼會連這種事都不會辦了?虧得姨母還總夸表嫂好。」
姚桃枝從小沒有母親,太夫人高氏擔心她在繼母手底下討生活艱難,接到了定國公府,她從小對陸長淵情根深種,奈何陸長淵與竇錦昭有婚約,她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埋藏在心底。
誰能想到,陸長淵現在要娶平妻,竇錦昭還真是好手段,自己不能生,就想辦法把妹妹嫁過來,非要生個有竇家血脈的,存的什麼心!
竇錦昭只當她是放屁,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人微言輕,她還不放在眼裏。
場面有些尷尬,竇錦昭渾然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太夫人只好道,「家裏的中饋是你在掌持,眼下這樁親事自然是要你來操持,錦昭,都不是外人,妙錦是你妹妹,長淵是你夫君,又是御賜的姻緣,除了你也沒別的人可以操持得好了。」
竇錦昭笑道,「母親,我不怕受累,我就是怕壞了規矩,凡事要定個章程,我照着做就沒問題。這聘禮該備多少,酒席開多少桌,是照着娶嫡妻的體面來,還是以納小的規矩辦,母親,我年輕,身份又尷尬,實在是不好拿主意。」
她還以為太夫人是真的把她當女兒看呢,不談前世,這一年來,她盡心盡力為太夫人治病,調理身體,誰知,換來的就是現在這份心腸。
竇錦昭和一干婆子媳婦丫鬟們一樣站在地上,體面全無。
秋水看得怒火中燒,主子是誰,竟然在這裏被這老虔婆磋磨,簡直是豈有此理!
「比你當年成親的時候稍減就行了。」
「不知減多少?」
「減個一成,總不能越過了你去。」太夫人揚了揚下巴,定國公府又不是拿不出銀錢來,只減一成,是要讓竇錦昭好好瞧瞧,做了人家的媳婦,就不要想着不受委屈。
她今日,就是在壞定國公府的事。
竇錦昭看在眼裏,心頭冷笑,「當日,國公爺來竇家下聘,聘禮是一萬兩銀子,若是減一成的話,那這次的聘禮就要九千兩銀子,母親,公中如今只剩下兩千兩銀子,還要拿三百兩銀子出來還先前借的印子錢息錢,只剩下一千七。
眼看就要做冬衣,又是一大筆開銷,所以這聘禮,恐要母親動用您的私房了!」
她知道太夫人並沒有多少私房錢,她過門之前,太夫人經常用私房錢貼補家用。
陸長婷驚呼一聲,「你說什麼,你說我們沒有冬服穿?竇錦昭,你還是不是人?你掌中饋這麼久,公中虧空成這樣,你就沒有責任嗎?」
竇錦昭一抬手,她園中的丫鬟將一個檀木箱子抬了進來,「所有的賬目都在這裏,公中以前如何,現在如何,一查就清楚,我沒有動過公中一兩銀子,我過門一年我的丫鬟,還有我,不曾領過府上一錢銀子的月例。」
太夫人一聽,火冒三丈,「敢情你從過門就想到會有今天?錦昭,我自問對你不薄,這節骨眼上,你如此不識大體,簡直是令我太失望了。」
大房是庶出,一直跪舔二房,伯娘孫氏道,「錦昭,你嫁妝銀子可不少啊,長淵娶的又不是別人,是你妹妹,你拿點銀子出來當聘禮,橫豎這肥水也沒有流到外人田裏去,何必這么小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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