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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菌、真菌、病毒.細胞核、細胞壁。」
當姜星火解答完畢時,孔希路仿佛走進了新世界的大門,正徜徉在知識的海洋中不可自拔。孔希路的眼睛閃爍着光芒,那是崇敬和激動並存的色彩,雖然眼前這個男人此刻外表的樣子也僅有二十多歲,但對於半截身子入土的孔希路來說,他已經完全相信了傳說中的謫仙傳聞。
這個世界,真的有仙人!
畢竟,孔希路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富有天資的那一小撮人之一,從小受到家族的全力培養,有名師教導,有無數的典藏書籍可供閱讀,如此數十年,站到了人間之巔,而他在經義方面卻猶自敗給了姜星火一招。
孔希路確信,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能二十來歲就達到這種地步的人,就算是那個曹端,也還差得遠,更何況,他已經大略了解了辯經擂台賽的過程.姜星火不僅深精理學,而且繼承發揚了實學,更重要的是,還在心學開闢了一片天地。
南宋三大學派集於一身,如此可謂是一代儒宗,幾近聖人。
然而這也就罷了,姜星火卻還有商鞅、王安石之才,能夠在廟堂上縱橫捭闔,推動整個大明前進。
更重要的是,姜星火除了學問、政治,竟然還對體物之道有着完整而真切的見解!
你告訴我,數千年來,這種人能有幾個?就算是有,有沒有二十歲出頭就能有這種驚世駭俗之能力的?
如果這還不是謫仙人,什麼叫做謫仙人?
姜星火走了,但孔希路仍然沒能從剛才那種震撼與狂熱中清醒過來。
在他看來,姜星火傳授給他的知識,簡直就像是神跡!
孔希路認為,順着這條道路走下去,將會創造出許多難以置信的技術,這條體物之路,不僅能向上追溯萬物的起源,而且向下能夠了解到人體的奧秘,甚至可以說,在某些程度上,已經觸摸到了「道」的邊緣!
「如果這條道路能成功的話」
這種想法一旦萌芽後,便再也無法抑制,孔希路激動得身軀都有些顫抖。
既然大蒜素的秘密可以被解釋,那麼同樣,姜星火所說的青黴素,應該一樣能夠解釋,這些藥物的問世,不知道能夠拯救多少生命。
當然,對於孔希路來說,救人不救人這都是附帶的,重要的是,這條路,將完全解析生命的秘密。
不光是大蒜素這樣的東西能被他實現,在姜星火口中,還有許許多多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生物技術也同樣令他驚訝,而且更加讓他感覺興奮的是,對方還有很多沒有時間完成的研究,承諾交給他來進行!
孔希路相信,只要給自己足夠的時間,自己將會搞明白這一切,雖然上了年紀,但孔希路從不懷疑自己的智慧。
「孔公,接下來打算做什麼?」紀綱走過來問道。
「我準備繼續研究。」孔希路終於從難以遏制的暢想中回過了神,回答道。
「還需要白酒嗎?」
紀綱有些忌憚地看向孔希路,他搞不明白這個衍聖公之後為什麼會這麼能喝,甚至比他還能喝!
事實上,姜星火不知道的是,那天他讓王斌轉達的命令,本來是明確無誤的,但紀綱帶着人拿着蒸餾器和大蒜、白酒等物品去找孔希路,結果孔希路提議「喝一杯」,兩人開始喝,喝到了最後紀綱直接醉了過去,醒來已經全然不記得還有口述轉達的部分了.
孔希路舔了舔嘴角。
「再來兩缸。」
——————
太祖忌日這一天,毫無疑問是大明歷史上非常重要的時刻,但與現在大多數官員認知所不同的是,重要的並不是上午的哭陵事件,甚至下午的奉天殿廷辯重要性都要排在其次,真正最為要緊的,乃是在晚上於五軍都督府召開的作戰會議。
跟那些繁雜的政務相比,朱棣更為鍾意戰爭,尤其是對外征服。
奉天靖難那是被逼無奈,開疆擴土重現漢唐雄風才是帝王該做的事情。
五軍都督府,四位國公,幾十位侯伯齊至。
朱棣頂盔摜甲,腰扶寶刀,上來就給征安南定了性。
「安南陳氏,乃太祖高皇帝所列不征之國,世受大明天恩,如今胡(黎)氏父子篡國,蕞爾小丑罪惡滔天,猶敢潛伏奸謀,派細作來我大明窺探情報,其肆毒如此,朕推誠容納乃為所欺,此而不誅,兵則奚用?」
這便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意思了,同樣身着戎裝的曹國公李景隆率先低頭拱手請命:
「逆賊罪大,天地不容,臣等請伏天威,一舉殄滅之!」
眾將隨後應和道:「願效忠陛下,平叛逆,誅不臣!」
將軍們的嗓門大,五軍都督府內一時驚起無數飛鳥。
朱棣對此非常滿意,很有精神。
隨後他看向成國公朱能,問道:「今命爾等將兵討之,爾等由廣西入安南境內,西平侯沐晟由雲南入安南境內,分為東西兩路大軍,爾度用師幾何?」
「咳咳咳」
朱能捂着嘴巴咳嗽了片刻,朱棣也不惱,安靜地等這位心腹愛將咳嗽完。
片刻後,朱能的眼神有些歉意,旋即正色道:「臣聞仁不可為眾也,蓋仁義之師天下無敵,陛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臣等奉揚天威,當一鼓掃滅,而師之多寡,惟上所命。」
事實上,帶兵打仗是東西路軍主帥朱能、沐晟的事,但計劃調度各路人馬,卻是朱棣作為統帥的事情,朱能當然不會跟皇帝搶活干。
更何況,五軍都督府也輪不到他來做決策,畢竟從名義和排位上,他上邊還有淇國公丘福與曹國公李景隆呢。
朱棣點點頭,拿着指揮棒對着地圖上的雲南,緩緩口述道。
「擬旨,敕鎮守雲南西平侯沐晨曰:今興師南伐,敕雲南、貴州、四川等都司,選馬步軍卒七萬,俱隸西平侯沐晟,就雲南操練聽征。並敕蜀王,於成都三護衛選卒五千,聽爾調遣,大軍合用糧儲須預為會計,從便規劃,輸運不可後期.另賜晟白金五百兩。」
旁邊隨駕的金幼孜從容記下,這便是對西路軍規模的確定了,一共是西南三個都司兵再加上蜀王五千護衛,共計七萬五千兵馬。
西路軍從雲南入安南,地形險要,道路難行,而且正是因為幾乎只有一條道路(即現在的紅河州-老街省),所以註定會遭遇安南方面的重兵把守,而朱棣想要削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西路軍屬於三省都司兵+土司兵+蜀王護衛+沐家私兵的集合體,死了哪個朱棣都不心疼。
眾將自無異議,隨後朱棣又把指揮棒向東移動,安排起了東路軍的規劃。
「敕浙江、福建、江西、廣東、湖廣都指揮使司,調軍八萬。另,福建、浙江屬衛仍精選壯韃軍(明初遺留),令韃官統領,俱赴廣西聽征。」
「敕長江南北之滁、壽、泗、揚、徐、廬、宣等二十衛,精選馬步軍一萬,往廣西聽征安南。」
「山東都指揮使司,前命將青州二護衛及儀衛司軍校分調各衛,今可精選三千名,遣官統領赴京,隨總兵官南征。」
等等!
眾將越聽越不對勁,他們不敢看朱棣,但是把目光紛紛投向了幾位國公。
但是不管是作為東路軍主帥的成國公朱能,還是理論地位最高的曹國公李景隆,都一副茫然的樣子,誰都不知道皇帝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更改了之前的計劃?
朱棣似乎沒有察覺到空氣中異樣的氛圍,繼續說道:
「命廣西總兵官、都督同知韓觀,於廣西各土官衙門選土軍三萬,於太平府聽征,仍令觀等詢察安南賊中動靜以聞。」
「此外,給韓觀口諭。」
「廣西總兵官、都督同知韓觀,今大軍征討胡(黎)賊,合用糧餉,已敕戶部先撥二十萬石,命大理寺卿陳洽押運並赴廣西計議軍事,及至,爾等即與廣西都司布政司規劃,調發軍民,運赴順便去處貯之,俟大軍至,順帶前去,余令土兵隨軍攢運。」
後面的命令是極為正常的,而且是馬後炮式的廢話,因為早在決定對安南動手之前,五軍都督府就已經給廣西總兵官韓觀下令,令其籌備兵馬、糧餉、情報等事宜了,而十幾萬、二十幾萬軍隊聚齊在廣西太平府作為出發地,自然要給糧草輜重做好保證,畢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
但眾將疑惑的是,南京附近的軍隊呢?!
要知道,在朱棣剛才的命令里,不算韓觀負責的廣西,整個南國可都被調動了浙江、福建、江西、廣東、湖廣,除此以外,長江南北的二十個衛也被抽調了,甚至還從山東調了兵當做朱能的直屬部隊,但唯獨南京附近的二十三萬燕軍主力紋絲未動!
他們當然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對勁,但將軍們雖然粗魯,但不代表憨直,在場的哪個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去率先點破。
這時候卻是老將淇國公丘福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陛下,臣有個問題……」
「講。」
「南京附近的二十三萬兵馬,一點都不動嗎?」
「不動。」
朱棣搖了搖頭,對眾將宣佈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甘肅急報,有亦力把里商人帶回一條消息,帖木兒汗國在安卡拉擊敗了奧斯曼帝國,俘虜了其蘇丹巴耶塞特一世後,有意整軍向東進攻我大明,在商人離開前,撒馬爾罕已經開始向汗國範圍內的土綿(萬戶)們發起了徵召命令。」
朱棣的語氣很平穩,聽不出什麼沉重感。
「帖木兒汗國若傾國來征,連同僕從軍、輔兵、牧民,恐有五六十萬眾,兵鋒不遜昔日全盛之蒙古。而北元剛剛覆滅,帖木兒若至,韃靼、瓦剌定會舉兵響應與其匯合,到時百萬控弦之士南下牧馬,大明則危矣而安南不過小國,地方都司兵馬匯聚,亦足以滅其國,所以朕不準備動南京附近這二十三萬主力精銳,打算將其作為總預備隊。」
這句話讓很多武將感到驚訝,因為在他們心裏,只覺得帖木兒應該跟北元一樣,這些異族同樣不是大明的對手,可是聽朱棣的語氣,竟然隱約有種忌憚的意味。
全盛的蒙古人,到底是如何橫掃天下的,將軍們當然清楚。
而朱棣對帖木兒如此高的評價,想來也是有緣由的,至於所謂的奧斯曼帝國到底戰力幾何,他們卻並不清楚。
就在氛圍變得很緊張的時候,朱棣話鋒一轉。
「不過倒也不必太過擔憂,帖木兒縱然聚兵,彼之軍馬甚眾,又要跋涉數千里之遙,途中多是荒漠戈壁,何其難也?便是行軍,一年也難以走完,大明最少還有一兩年的時間進行準備,所以並不耽誤征安南,征安南有徵安南的作用,大明也不是要徹底佔領整個安南,不會牽扯太多精力。」
聽人勸,吃飽飯,姜星火給朱棣的建議就是肢解安南取其精華,自然參考了前世的歷史上,大明深陷安南泥潭十幾年,拖累無數兵馬軍費的情況。
事實上,安南這地方就邪性,如果歷史沒有姜星火的干擾,日本人、法國人、美國人,都會在這裏栽大跟頭。
所以把北面漢化程度高的紅河三角洲拿到手就好了,其他全是叢林的土地,真的沒必要佔了給自己找麻煩。
當然了,朱棣收到的消息也不是假的,按照正常的歷史線來說,這時候帖木兒那個老瘸子確實在得知大明發生了內戰後,就準備對大明動手了,他也確實做了精心謀劃,在去年(1402年),剛剛擊敗奧斯曼帝國返回撒馬爾罕不久後,帖木兒就在撒馬爾罕召開了忽里勒台(蒙古的諸王大會,又作「忽鄰勒塔」或「忽里台」,蒙古語會議的意思,最初是部落和各部聯盟的議事會,用於推舉首領決定征戰,後演變成大朝會),商討遠征大明之事。
管中窺豹,實際上帖木兒雖然用了蘇丹的稱號,但帖木兒在種種施政舉措和政治制度上,還是極力維護成吉思汗一系的正統性,以察合台汗國繼承者的面目示人,包括娶成吉思汗系公主為妻;努力撮合子孫與蒙古部落首領女兒的婚事;在頒發的敕令中籤上察合台系後裔的名字;在發行的鑄幣上銘刻着察合台系汗王的名字;帖木兒汗國士兵按蒙古人的習慣留着辮子等等。
帖木兒既然自命為成吉思汗的繼承者,那麼對於大明自然也早有野心,他派遣了不少間諜,命人做了詳盡的軍用堪輿圖,包括亦力把里到甘肅的重要水源地、城池關隘等等。
而且帖木兒並非帶着五十萬大軍一股腦莽上來A,而是參考了察合台汗國留下的大量關於華夏的典籍、圖書、筆記後,計劃先率二十萬精銳東征,先打下甘肅和陝西、寧夏,據守潼關,然後留下部分士兵沿途屯田,此後再從中亞逐年調遣援兵。
如果這一計劃得以實現,最起碼帖木兒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而此時的歷史線走到了永樂元年(1403年),帖木兒已經開始了總動員,他將用一年時間徵集二十萬步兵和二十五萬騎兵的龐大部隊,然後命其孫哈里勒率領前鋒部隊從塔什干出發,在永樂三年(1405年)正月翻越天山,正月六日推進到伊犁河畔。
然後帖木兒患瘧疾噶了。
是的,歷史就是這麼巧合,就是這麼搞笑,世界第一強國和世界第二強國的巔峰對決,在一觸即發的時候以這種荒誕的形式收場了。
而這一切,朱棣並沒有告訴姜星火,他不希望姜星火插手軍事上的事情,打算讓姜星火專注於變法。
如果他早點告訴姜星火,那麼姜星火一定會給一個讓他安心的答案。
當然了,由於姜星火這個穿越者的到來,歷史的軌跡是否跟原來完全一致,恐怕姜星火也不敢保證。
但無論如何,朱棣的謹慎都是有道理的,畢竟之前他收到的消息是只是流言,而如今是帖木兒是真的要動手進攻大明了,既然打安南不需要殺雞用牛刀,那就得把最鋒利的刀,留在自己手邊。
見眾將沉默不語。
朱棣沉聲喝問:「怎麼,你們怕了嗎?」
眾將大多都是靖難四年,跟着朱棣槍林箭雨里廝殺過來的,哪能受得了這般激將?
當即便有一名身材魁梧高壯的伯爵站出來道:「陛下何必如此說來!末將等雖然不及那古之關張,無萬人敵之能,但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陛下一句話,臣百死不辭!」
「臣等誓死追隨陛下,粉身碎骨絕無怨言!」
其他諸將聽他如此講話,紛紛附和起來,顯然並無怯戰之意,朱棣欣慰地點了點頭,又看向眾將中,年紀最長之人:「淇國公,你以為呢?」
老將丘福捋須而笑:「陛下,臣認為,那帖木兒只不過是跳樑小丑罷了!區區烏合之眾,就算加上瓦剌、韃靼,咱們要平定,亦是易如反掌!屆時老臣請掛帥西征,禦敵於國門之外!」
朱棣大笑起來,拍了拍丘福的肩甲上的吞金獸。
「若是帖木兒傾國而來,寇可往,朕亦可往!朕將親赴邊關坐鎮。」
朱棣突然說出要親征,令在場眾將全部震動不已。
奉天靖難的燕王可以親冒矢石,因為建文帝要他死,但既然登基成為永樂帝了,親自帶兵打仗這種事,那就大可不必了吧?戰場之上刀槍無眼,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大明怎麼辦?
要真是朱棣噶了,親近文臣士大夫的大皇子繼位,那他們這群勛貴武臣的日子可就沒現在風光了啊!
曹國公李景隆甲冑在身,只能單膝跪倒在地表忠心,連聲勸諫道:「陛下三思啊!」
對於曹國公的識趣,朱棣很滿意。
「這只是最壞的情況。」
說到這裏,朱棣停頓了一下。
「朕已派出諜子秘密潛往亦力把里,伺機尋找帖木兒軍隊的蹤跡,只待時機成熟我大明即刻揮師向西討伐,決不會坐等帖木兒上門,屆時大明兵鋒所指,帖木兒必退!」
眾將聞言,不禁鬆了口氣。
原本還覺得皇帝可能上頭了,現在想來,皇帝考慮周詳,倒也無需擔心,只是給他們表個態度,激勵他們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
解釋了關於為什麼征安南不動用燕軍主力的原因後,朱棣繼續剛才征安南的軍議話題。
而這次,在調配兵馬和糧草後,開始了點將。
「命成國公朱能佩征夷將軍印,充總兵官,東路軍主帥。」
「命西平侯沐晟佩征夷副將軍印,為左副將軍,西路軍主帥。」
「命新城侯張輔為右副將軍,雲陽伯陳旭為右參將,兩位侯伯協助成國公主持東路軍軍務。豐城侯李彬為左參將,協助西平侯沐晟主持西路軍軍務。」
「命都指揮同知程寬、指揮事朱貴等為神機將軍;都指揮同知毛八丹、朱廣及指揮事王恕等為游擊將軍;都指揮同知魯麟、都指揮事王玉、指揮使高鵬等為橫海將軍;都督事呂毅、都指揮使朱英、都指揮同知江浩、都指揮金事方政等為鷹揚將軍;都督僉事朱榮、都指揮同知金銘、都指揮事吳旺、指揮同知劉塔山等為驃騎將軍。」
這裏的各種將軍號,只是為了激勵將軍們發放的榮譽稱號,跟漢代的那種雜號將軍還不太一樣,不然最高等級一列的驃騎將軍也不會發給僉事、同知這個級別的武將了。
「陛下,末將請戰,願隨成國公一同前往安南,剿滅那些叛逆!」
「卑職也要請戰,還望陛下恩准!」
朱棣的話音落下不久,就傳來陣陣請戰之聲。
征安南是滅國之戰,也是靖難結束後第一份大軍功,自然人人都想參與,這份名單實現也有風聲透漏出來,但即便自己沒被選上,關乎到自己的利益,這時候也得努力爭取一把,萬一呢?反正有棗沒棗,先打一杆子再說。
朱棣目光掃視眾將,片刻後,現場鴉雀無聲。
「不在名單上的人,各司其職。」
隨後,朱棣拍了拍朱能的肩膀。
「雖然南征安南應該不會遇到太多阻礙,不過要記住,蒼鷹搏兔亦用全力!此次任務,務求圓滿,幫助陳天平復國,不許放跑胡氏父子。」
「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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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天色漸亮,遠處的朝陽如血灑滿大地,映紅了半邊天空。
成國公府上,朱能已經一晚上沒睡了。
「咳咳咳咳咳!」
「吱呀~」
房門被推開了,朱能站在軍用堪輿圖前沒有回頭,捂着嘴巴低聲怒斥道:「誰讓伱進來的?」
然而進門的人卻沒說話,這不像是僕人的行為舉止,朱能警覺地回過頭,手已經摸上了肋下的短刀,怕有人刺殺自己。
然而回過頭,卻見是自己的兒子朱勇端着一碗粥走了進來。
「爹,您昨天晚上沒吃東西吧?這是我娘給您熬的粥,快趁熱喝。」
看到兒子的身影后,朱能臉上的陰沉緩和了許多,但他還是皺眉訓斥:「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個房間不讓你進來,怎麼就不聽呢?」
「爹,我知道錯啦,我這不是心疼您嘛。」
朱勇嘿嘿笑着將粥送到了朱能跟前,朱能瞪了眼兒子,但終究還是接過了那碗粥。
雖然只是一碗普通的白米粥,裏面連肉絲都沒加,卻也令他感動不已,他伸出一隻手想把粥放在桌子旁,然而卻突然間抑制不住地咳嗽了起來,差點把粥灑在地上,只好加上了另一隻手。
「爹,您沒事吧?」
朱勇趕緊給朱能拍了拍後背順氣,但似乎沒起到太大的效果。
朱能搖了搖頭將碗放到桌子上,又問道:「對了,今天什麼日子?」
「今天是五月十一啊!」朱勇疑惑地答道。
五月初十是太祖忌日,昨天發生了哭陵、廷辯、軍議,這麼多大事,怎么爹好像轉頭就忘了?
「咳咳咳咳.」
朱能劇烈的咳嗽着,聲音有些沙啞,胸口更是疼得厲害,就像是要撕裂開來似的。
朱能心中苦笑,他可是馬背上拼殺出來的國公,一向身強體壯,何時竟落到了這步田地,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
但不管怎樣,現在最緊急的問題卻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另一件事。
朱能強忍住肺部被貓撓一樣的刺痛轉過身看向門外,只見太陽已升起來了,今日,應該會是個好天氣,適合出行。
「最遠的部隊在山東,最少三千人,集結到廣西需要多少時日?」朱能考校着兒子。
朱勇大略推算了一下:「八十五日。」
「不錯!」
朱能點點頭,說道:「今天是五月十一日,也就是說,至少要八九月份,從長江南北抽調的二十個衛的軍隊才能匯聚到廣西,而湖廣、福建等地的軍隊要快一點,七月份就能趕到.進攻安南,就是十月份,知道為什麼要選這個時間點嗎?」
朱勇那句「秋高馬肥」脫口欲出,但轉念一想,又說道:「十月份天氣涼快,安南的瘴氣和濕熱的環境,對大明的軍隊就沒有那麼多的影響了?」
「你小子倒是不笨。」
朱能說道:「我軍主力皆是北方士卒,到了江淮一帶就已經有些不耐酷暑了,再往南去,戰力定然銳減,陛下不動主力,而是以南方都司和衛所為主,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父親大人,您的身體」朱勇看着朱能,實在是有些擔心。
朱能擺了擺手,示意並無大礙。
面對倔強的老父親,朱勇並不能再說什麼了,不然真要挨鞭子抽了,要是挨鞭子父親能聽自己的也行,關鍵是挨了也白挨,照樣不聽啊!
「父親,這是?」朱勇的注意力,轉向了白粥旁邊的堪輿圖上。
朱能本能地想要呵斥,但旋即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又有些黯然,開口道:「安南的堪輿圖,你看看吧,能看出什麼門道嗎?」
堪輿圖上面已經被朱能用紅墨和藍墨畫了各種各樣的標誌,朱勇在軍校進修了一陣子,當然能看懂。
「富良江!」朱勇脫口而出。
富良江,也就是後世的紅河。
在這裏,宋朝與安南,曾經發生當著名的「富良江之戰」。
當時安南引以為傲的象兵被宋軍的神臂弩射的大敗,安南軍隊只能靠着數百艘船的水師優勢退守富良江,宋將郭逵見無法渡河,於是故作撤軍姿態,安南軍果然上當,他們以為宋軍要退兵,便將戰船駛向對岸,士兵開始上岸向宋軍發起進攻。
嗯,鐵血大宋被周邊所有國家都欺負了一圈,什麼大遼、西夏,甚至是大理,所以安南軍也沒把宋軍當人,然而安南軍上岸,宋軍即刻殺將出來,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此戰中,安南遭遇重創,王子李洪真被擊斃,死屍漫山遍野,就連富良江的江水都為之斷流三日。
但這種歷史上著名的戰爭,一定是會被後人吸收借鑑的。
郭逵用的招數,朱能肯定沒法再用了,安南人又不是傻子。
那麼安南軍隊如果堅壁清野,死守富良江防線,朱能又該如何應對?
靠着兵力優勢強攻當然可以,但恐怕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畢竟安南早就在富良江沿線修築了無數的城池、堡壘,形成了完備的防禦工事。
朱能點着地圖,說道:「我大明天兵將至,安南賊軍必盡空富良江北之地堅壁清野,而後據富良江南岸以拒我師,我師至嘉林,若欲渡江,必要具舟筏,然後可濟,如此豈不曠日勞師?」
朱能興奮地繼續說道:「為父苦思冥想良久,始終覺得不能如此相持,若想渡江,當以游騎於嘉林,與安南賊軍相對處往來,一開始用百騎,逐日增加,至五百騎或千騎而止夜間舉火、燒煙、放炮,以眩惑安南賊軍,如此十數日。而所遣游擊之將,一定要選嚴密之人,其機只可令該將知之,軍士切勿令知此機,只知道大軍皆來聚此,眾會於嘉林。」
聽到這裏,朱勇哪還不知道,這是父親在提攜他,給他建立軍功的機會,這個嚴密之人,便是他朱勇了。
「那主力呢?」朱勇問道。
「大軍不到嘉林,還有三日路程,就潛行取道趨富良江上流淺處,與西平侯會合渡江,如此雖費數日之程,然免軍士伐木之勞亦免相持稽緩之久。」
「為父會告訴西平侯,如果西平侯先得上流淺處,賊多便不渡,賊少或無賊,即乘其虛弱先渡,以據守渡口,賊來勿與之戰,待東路軍速繼渡,合勢以滅賊眾。」
「如果是為父先到,那便不必待西平侯至,自可渡江,若是安南賊軍全力防禦西平侯,我東路軍渡江,亦可循江至南岸而上,與西平侯腹背夾攻。」
「這便是為父的計劃,若是換你做主帥,該如何應對?」
朱能看向了兒子,朱勇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道。
「大炮開兮轟他娘,護我勇士過大江。」
「.」
「咳咳。」
朱能咳嗽了兩聲,這回不知道是真咳嗽,還是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