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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知道顧懷玉死的消息,哭暈了好幾場。
身邊的婆子丫頭沒一個能勸住的,哭暈了醒來,又是哭一場。
顧容珩守在趙氏的床邊,趙氏一醒來見到顧容珩,便哭着給了顧容珩一巴掌:「你這混賬……」
「你這混賬……」
「你明知道戰場上苦,為什麼還要懷玉去?」
「你還我的懷玉回來……」
趙氏此刻已似瘋了一般,扯着顧容珩的衣襟,將他外衣扯到了肩頭,婦人發瘋似的哭聲止也止不住。
「即便懷玉一事無成,即便他成了混日子的紈絝,顧府難道還養不起他了?」
「自你父親走後,家裏大事一直都是你在出面,你就獨獨缺懷玉要出息不成……」
「我知道你的心思……」
「我知道你的心思。」
「你打發他去那邊疆寒苦地頭去,你的心呢……」
顧容珩始終沉默着,任由着趙氏在他身上發泄情緒。
趙氏這些話聽的旁邊二房的都有些心驚。
林氏想要過去勸兩句,才剛靠近喊了一聲大嫂,趙氏便一杯子摔過去,哭的幾欲昏過去:「你們二房的也來看我笑話來了是不是?」
「可憐我懷玉走的那般慘……」
「那般慘啊……」
「我是他母親,他是我兒……怎忍心我白髮送他黑髮……」
「他怎忍心……」
說着趙氏穿着一身凌亂的單衣,踉蹌着從床上撐起來就要往外頭走,搖搖欲墜的喃喃:「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我的懷玉……」
「他一個人在雲倉多冷多疼……」
趙氏說着又猛然回頭看着顧容珩惡狠狠道:「你沒有心。」
「你沒有心的。」
「懷玉走的那麼慘,你竟讓懷玉就葬在雲倉的,我現在想問你一句,他到底是不是你親弟弟!」
林氏被趙氏扔了一身茶,又看趙氏這瘋魔樣子,忙後退了兩步。
顧容珩這才將垂下的眼帘抬起,對上趙氏的眼睛:「留在雲倉是懷玉留給承安的遺願,他想留在那裏。」
「若是母親執意要帶懷玉回來,我讓明夷明日就往雲倉去,親自護送着他三叔回來。」
趙氏淚流不止,發顫的手指指着顧容珩:「我不聽你這些……」
「他為什麼一直留在滄州不回來?」
「他為什麼即便能回京城也不回?」
「現在我的懷玉死了……」
「都是你害的……」
顧明夷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父親沉肅的眉眼,又看向祖母搖搖欲墜又要瘋了的樣子,不知該往哪頭勸。
祖母將三叔的死怪在父親頭上,任誰看了都是有些牽強的。
他上前一步,過去扶着趙氏道:「祖母,父親這些日子也為了三叔的事情一日沒合眼了,三叔的仇我父親定然要報的,不會叫三叔白死。」
「三叔的仇就是顧家的仇,一輩子都不會忘。」
趙氏聽見顧明夷的話心頭又是大慟,痛苦的閉上眼睛,喃喃:「報了仇又如何,我的懷玉再也回不到我的身邊了……」
「誰還我的懷玉啊…」
顧明夷無話可說,死人的確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眼眶亦紅,那場面亦不敢想,每想一分,腳底下的血都要衝上去。
顧容珩這時候站起來,走到趙氏的面前,沉默一下又低聲道:」母親怪我也罷,懷玉的事情我亦不想。」
「只請母親好好保重着身子。」
「兒子明日再來看望母親。」
顧容珩說着抬腿往外走,趙氏落着淚扯着他袖子哽咽道:「我要你將懷玉的屍骨拖回來,我不管是他的遺願也好,還是別的。」
「那孩子從小就是個為別人找想的孩子,我問問你,他從小可與你爭過什麼?」
「你忍心讓他在雲倉,我不忍心的。」
「我要他回來,往後我這個做母親的守着他,記着他就是。」
「我一輩子守他……」
顧容珩一頓,紅着眼側身看向母親:「在母親心裏,我就是這樣無情的人?」
「當初我讓懷玉跟着徐將軍,是因為他不愛讀書,卻能耍一些把式,那時候他也是願意的。」
「我為他爭功名,為他爭仕途,讓他這麼年輕就成了總督,是因為他是我的親弟弟,我無論如何也虧欠不了他。」
「母親說我有什麼心思?我有心思會讓他回來做兩肅直隸總督麼。」
「懷玉說滄州好,地廣自由,我親自去滄州要帶他回京來,可他不願回,母親不知道麼?」
說着顧容珩痛苦的閉眼:「要是我讓懷玉成了京城內的混子耍家,那時候母親是不是又要質問我不管親弟弟?」
「懷玉的死,我的痛不必母親的少,他是我的親弟弟,是我看着長大的弟弟,是從小跟在我身後的親弟弟。」
「父親走前要我一定要拉着懷玉走,我自問問心無愧。」
顧容珩說罷,直直往外面走去。
趙氏手上的衣料划過去,頓時空落落一片,她看着顧容珩的背影,又放聲大哭起來。
屋子裏的婆子都神情哀痛,跟在趙氏身邊貼身伺候的婆子過去扶着趙氏也哽咽道:「大公子這些年做的也的確是為了三公子好的。」
「夫人節哀吧,別哭壞了身子。」
旁邊的林氏這才連忙過去扶着趙氏,低聲道:「懷玉的事,家裏人沒有人不傷心的,我家齊修齊淮也都是哭的不行。」
「我知道這事出在誰身上都接受不了,可現在怪容珩又何必?」
趙氏這時候已經哭的一口氣順不直了,歪在身後的婆子懷裏,哭着喘不過氣的不說話。
林氏見狀就起身吩咐人趕緊將趙氏托到床上去,又叫管家來去請太醫來看看,哭成了這樣,別出了什麼事。
又讓丫頭去端些熱水來給趙氏臉上擦擦。
吩咐完了林氏守在趙氏床邊,看着趙氏這模樣,心裏也是可憐她的。
再有出息又能怎麼,現在人沒了。
領兵打戰便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提着腦袋爭功名。
她有些唏噓,待得太醫來看了,說是沒什麼大事了才帶着自己媳婦回去。
顧明夷也一直守在旁邊幫忙照顧的,直到看見祖母累的睡下,這才最後一個往外走。
他走到外頭庭院裏,仰頭看着天空,想起從前小時候三叔一回來便一手一個抱着他和顧溫心,又眼裏潮濕。
一口氣難抒,痛的他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