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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吉林城爆發了建城以來最大一場火災,這場大火燒毀了一半吉林城,約5萬多間房屋被焚毀。之後辛亥革命爆發,清朝被推翻,吉林城的重建工作就轉入了革命委員會手中。
1913年之前,共和黨處於草創期間,雖然名義上控制了東北地區,但實際上能夠掌握的也只是鐵路沿線的城鎮。遠離鐵路線的鄉村和城鎮,主要是在政治上進行控制。隨着東北經濟建設的高速發展和共和黨組織的擴張,現在那些只是名義上服從共和黨的偏遠鄉村城鎮,也被一一納入到了共和黨的控制之中。
比如吉林城這裏,隨着長吉鐵路的運營,吉敦、吉梅鐵路的修建,原先還抱團取暖的地方鄉紳,現在都變成了革命委員會治下的順民。哪怕如一早投資革命的吉林牛家,現在也把大部分土地出售給了革命委員會,從而獲得了開明紳士的稱號。
如果吉林這些地主不把土地出售給革命委員會,革命委員會幾乎不能在吉林城搞什麼建設了,比如光是牛家就佔據了半個吉林城的土地,城內最為繁華的河南街,差不多有三分之二的商鋪是牛家的。在這樣的地區搞建設,無疑就是給這些地主送錢了。
而當這些識趣的地主把土地交出後,共和黨對於吉林城的投資建設就掃除了許多障礙。當然,和長春、哈爾濱、佳木斯、瀋陽、營口這些城市相比,吉林城的建設還是滯後了不少。
當克拉辛在吉林火車站下車之後,就發現這裏和長春相比差的有OTg2NTc=些遠了,不過這裏倒是很符合他沒來中國之前從報紙和書籍上了解的中國。克拉辛所指的不單單是城市建築上和城市街道規劃上的差別,城市風貌和市民的形象也差的有些遠。
在長春的街道上,不僅有着專門的警察指揮車輛通行,街道上也乾淨的很,有專門的人員負責管理城市衛生。但是在吉林城,不僅連街道的硬化都沒有完全完成,也沒有警察管理街頭的車輛通行,看起來街上人車混雜,一眼望去就是個亂。
當然,看着馬車、汽車和行人混在一起,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倒是讓克拉辛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莫斯科。也是,這個時代除了德國的城市和各國的首都,幾乎就沒有什麼國家的城市是整潔有序的。哈爾濱、長春這些城市的日常管理,在克拉辛看來就是有違常理的。
在來吉林之前,克拉辛就已經給吳川打過了電報,因此他下了火車不久就被張雲榮接走了,上車經過了一條熱鬧的街道之後,車子在一座臨近江邊的大院前停了下來。下車之後,張雲榮就向他說道:「克拉辛同志,我先安排你去洗漱一下,然後我去看看吳主席是否空下來了。」
克拉辛提着自己的皮包說道:「也好,不過我希望能夠儘快見到吳川同志,我帶來了列寧同志的電報,俄共布需要共和黨的幫助。」
張雲榮神情不變的回道:「如果吳主席不想見您的話,也不會派我接您來這裏了,請您耐心等待,只要吳主席空下來,一定會第一時間接見您的。」
克拉辛謝過了張雲榮,便跟着出門來迎接的一名工作人員進入了面前這座中式庭院,走過了幾座院子在一處跨院內停了下來,這名工作人員就為其拿來了臉盆和毛巾,在院內一處露天的水龍頭下接了一盆水給他。
站在廊下的克拉辛一邊用毛巾擦着手,一邊打量着面前這處小院,院子牆邊花壇內種植的中國玫瑰和攀爬在青磚圍牆上的藤蔓相映如畫,而院子的中間是用石板和鵝卵石鑲嵌起來的地面,看起來頗具自然風光而無頹廢之感。
克拉辛約在院子裏待了半個鐘頭,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在院門處響了起來,他抬頭看去原來是張雲榮過來了。在對方的帶領下,他再次穿過了幾間院落,沿着石板路、連廊、夾道來到了一處比之前更為寬敞和華麗的院子。
走進院子之後,他很快就看到了站在房前台階上迎接自己的吳川。克拉辛在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對於這位中國共和黨的領袖,他其實並不覺得對方是一個共產主義者,而更像是一位溫和的「亞細亞人」。在俄國人的印象里,成吉思汗就是一位野蠻的「亞細亞人」。
雖然吳川在黨的會議上同樣是主張民主集江浙湖漢北中制的,但是吳川卻使用了列寧文集約束了黨員們的發言範圍。不可否認,共和黨內的同志們對於馬克思主義了解的不多,克拉辛也認為列寧在大多數時候是正確的,但是列寧主義並不能完全取代馬克思主義,只允許列寧同志對馬克思思想進行解讀,這無疑也是一種黨內獨裁和教條主義。
作為一名共產主義者,克拉辛無疑是希望中國共和黨能夠真正的向無產階級政黨轉變的,而不是成為中國的社會民主工黨。從這場戰爭和俄國革命的進程來看,社會民主工黨這一組織形式並不能保證無產階級的利益,反而成為了資產階級用於分化無產階級的工具。
在戰爭爆發之前,各國社會民主工黨號召工人階級為祖國和民族而戰,把別國的無產階級視為了敵人,已經證明了社會民主工黨背叛了工人階級。
當然,在中國哪怕是社會民主工黨,也是處於先進地位的,因為中國的無產階級實在是太幼稚了,眼下中國國內最為反動、最為頑固的,還是佔有了全國大部分土地的封建地主階級。
可以說,在中國不要說宣傳共產主義,就是宣傳資本主義都沒有多少人了解。因為中國人民還感受不到資產階級的壓迫,或者說相對於反動而頑固的鄉村地主,資本家都顯得有些溫情脈脈了。至少資本家還允許工人用勞動換錢,而地主則想要無償的佔有農民的一切。
就像吳川有一次和克拉辛在閒聊中談起中國和俄國的地主差異,克拉辛記得對方是這樣評價的,「俄國地主和中國地主相同的一點,就是他們都喜歡鼓吹自家祖先是通過勤勞和節儉才積攢下了留給子孫的產業。
而他們之間最大的差異就是,俄國地主階級是通過對於非斯拉夫民族財富的掠奪,才擁有他們當前所擁有的莊園和遼闊土地;而中國的地主階級則是向着異族出賣自己的同胞,才從滿清統治手中獲得了賞賜,可以說他們所擁有的每一寸土地都沾滿了漢人的鮮血。」
克拉辛記得很清楚,吳川在做出這樣的評價時表情非常的冷漠,而很快消滅地主階級的口號就出台了。從這一點來看,吳川在推行自己的主張時是毫不退縮的,這正是一個鮮明的「亞細亞人」的形象。
克拉辛收回了腦子裏的思緒,對着站在台階上的吳川脫帽點頭致意道:「祝您健康,吳川同志。」
吳川快步下了台階,和克拉辛握手問候道:「也祝您健康,克拉辛同志。其實你很可以在長春等上一晚,因為明天我就會回長春了。」
克拉辛一邊跟着吳川進屋,一邊認真着回道:「俄國國內的局勢很糟糕,列寧同志希望能夠早一些獲得中國同志的答覆。我以為,哪怕是早上一個小時見到您都是好的。」
吳川招呼着克拉辛坐下,這才向着他說道:「那麼你先給我說一說列寧同志的要求和俄國的形勢吧。」
在來的路上,克拉辛已經在心裏排練過兩人的對話,因此他毫無疙瘩的向吳川描述了一遍俄國國內的局勢,然後順勢提出了列寧的請求。
吳川聽完之後皺起了眉頭思考了許久,方才有些為難的向克拉辛說道:「當初我就向列寧同志建議過,應當在協約國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解決掉捷克人引發的問題,那個時候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支援你們。但是托洛茨基同志來電告訴我們,革命軍事委員會有能力自己解決問題,並不需要我們幫手。
現在協約國已經了解了西伯利亞地區發生了什麼,我國境內的捷克人也正鬧着要返回俄國解救自己的同胞,這樣的時刻我們已經不能輕舉妄動了。一旦我們有所動作,協約國也會順勢要求派出軍隊進入西伯利亞地區,我們如果拒絕就等於是主動同協約國完全決裂,那麼到時我們不僅支援不了蘇維埃,還會令我們自己陷入到被協約國共同敵對的處境,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選擇。」
克拉辛心裏也是苦笑不已,當前的人民委員會幾乎已經成為了俄共布的黨中央會議,幾乎所有的右翼和左翼黨團都退出了人民委員會,拒絕和俄共布聯合執政,因為面對四面圍攻的敵人,大家都認為現在的人民委員會和十月革命前的臨時政府一樣,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而即便在俄共布內部,支持列寧繼續堅持一黨執政的黨員也不多,不少黨員認為應當同孟什維克和左翼社會革命黨妥協,調整當前一些過激的政策和廢止布列斯特和約,還有走的更遠一些的黨員表示應當暫時同協約國合作,先挽救俄國而不是先挽救無產階級政權。
俄共布內部把支持列寧的黨員稱之為列寧派,而其中最有力的支持者是托洛茨基、斯大林、捷爾任斯基和斯維爾德洛夫幾人。作為「區聯派」的領袖,托洛茨基在黨內有着足夠的支持者;作為04-05年革命的領導者,托洛茨基在群眾中也有着極高的聲望;作為反對布列斯特和約的黨的領導人,和啟用沙皇軍隊軍官的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他在紅軍中也擁有諸多支持者。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人民委員會中托洛茨基已經在事實上成為了位於列寧之下的第二人,就算是列寧也不能輕易的否定他所作出的決定。
克拉辛自然也無法正面的否定托洛茨基當時發出的電報是錯誤的,他只能避開這一問題含糊其詞的向吳川說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托洛茨基同志發出的電報並沒有問題。但是現在的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列寧同志認為,中國同志伸出援助之手,對於人民委員會來說是急需而必要的。而且對於中國來說,蘇維埃俄國作為鄰居總要好過帝國主義俄國成為你們的鄰居的。」
吳川注視了克拉辛好一會,才認真的贊同道:「合作對抗帝國主義,這是中俄無產階級政權能夠生存下去的基礎,我對此並無異議。但是我也希望你了解一個事實,中國的無產階級還太過幼稚,我們需要時間成長,我不會容許他們的鮮血因為某些人的錯誤而白白流淌掉。」
克拉辛思考了片刻,才身體前傾謹慎的問道:「您的意思是?」
左手支着下巴,右手無意識的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擊着,反覆思考後的吳川這才組織着語言說道:「在同一個意識形態下,中俄無產階級只能相互依靠,因此我們對於人民委員會提供支援是沒有疑問的,畢竟單獨的社會主義國家不可能在帝國主義的圍攻下生存。
但是在支援人民委員會這個基礎上,採取什麼樣的支援方式對於我們來說是應當謹慎再謹慎的,因為在當前的世界上無產階級的力量還很弱小,我們應當珍惜每一分力量,不能輕易的浪費。即便是中俄兩國的無產階級政權穩固了下來,相比起帝國主義所擁有的人口、資源和土地,我們依然處於弱勢。
所以,我認為我們不應該使用過於直接的方式,我們應當分成幾步來幫助你們。」
克拉辛沉默着等待着吳川繼續說下去,很快他便聽到,「首先我們要把捷克人和俄國內部的政治力量區分開來。當前協約國各方想要出兵干涉俄國革命的藉口,就是解救被圍困在俄國境內的捷克人。只要儘快把捷克人弄出俄國,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前,協約國是無力也沒有藉口對人民委員會宣戰。
當然,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後,協約國對於人民委員會採取什麼行動就難說了。所以再把捷克人弄出俄國之後,我們應當儘量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前,解決掉阻礙在莫斯科和哈爾濱之間的白衛軍。不過我以為,促使俄國內部反布爾什維克聯盟力量的瓦解,和製造協約國內部的分裂,才是確保人民委員會能夠生存下去的關鍵。」
克拉辛思考了好久,才點着頭說道:「使俄國內部反布爾什維克聯盟瓦解,這一點我能夠理解。不過,製造協約國內部的分裂,您是怎麼考慮的?」
吳川此時倒是胸有成竹的回道:「第一步,發動輿論上的宣傳,號召協約國內部的無產階級和反帝國主義的知識分子支持俄國的布爾什維克政權。在經歷四年的殘酷戰爭之後,我相信歐洲各國的民眾已經厭倦戰爭了,他們不會再支持一場帝國主義的戰爭了。
只要英法放棄干涉俄國的革命,那麼它們就不可能允許美國和日本私自行動。一個依附於美國的俄國,不僅將會成為美國包圍歐洲的幫手,在美國和俄國的夾擊下,蘇伊士運河也不再是安全的了,這將會導致英法失去對於西亞和南亞的控制權。
一旦這樣的局面形成,就可以進入到第二步,放大英法和美國之間的矛盾。帝國主義的本質是壟斷而不是聯合,只要英法和美國任何一方不放棄對於世界霸權的爭奪,那麼他們之間必然是存在矛盾的。我相信,俄共布的同志比我更了解,如何去利用帝國主義之間的這種矛盾。」
克拉辛略一思索,便誠摯的向吳川問道:「那麼我們應當如何開始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