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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從彼得堡密探局跑來視察監獄的兩名密探,監獄長表現的非常殷勤,他完全沒有預料到舒塞夫上尉是在欺騙自己。作為一間每年要進出3000名囚犯以上的大監獄,光是剋扣這些囚犯的伙食和福利就是一大筆資金了。
而這位監獄長和這時代其他帝國官僚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當官的目的就是為了權和錢,自然也就不可能什麼問題都沒有。
因此對於謝爾蓋上尉的敬畏,這位倒並不是只有表面文章。此刻聽到謝爾蓋上尉結束了巡視活動,他頓時如蒙大赦一般笑容滿面的說道:「那麼不如去我的辦公室,就是監獄外圍的那幢樓房二樓,那邊的空氣可比這裏好多了,我還可以為各位準備一些茶點,讓你們坐下來慢慢審查犯人。」
謝爾蓋上尉隨即看向吳川詢問道:「尼古拉中尉,你怎麼看?」
監獄長略有些吃驚,他一直都是把謝爾蓋上尉當成主角的,把上尉身邊的東方人看為了隨從一類的人物。眼見上尉如此敬重於身邊的東方人,這才讓他認真端詳起了吳川的容貌,試圖記住這個東方人的面孔,為自己之前的失禮行動做出一點挽救。
不過正扶着廊道上的鐵圍欄,向下看着監獄中心豎立着的教堂的吳川卻並不同意監獄長的請求,他漫不經心的回道:「上尉先生,我以為想要聽到那些囚犯的真心話,倒不如在上帝的住所里和他們交談,更合適一些。」
「這個,這個是不是有些不好,這教堂是為囚犯設立的,裏面可沒有什麼設施,只是空空蕩蕩的一個大房間而已。」監獄長臉色有些難看的阻止道,心懷鬼胎的他並不希望,兩位彼得堡的密探那麼認真的對待自己的工作。
作為一名虔誠的東正教教徒,謝爾蓋上尉雖然難以理解吳川要選擇教堂作為談話的場所,他可不覺得這是對上帝的尊重。不過這些天來,他已經完全為吳川的智力所折服,認為這位同伴不管做什麼都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
因此雖然內心頗不情願,他還是站在了吳川這邊向監獄長吩咐道:「教堂里怎麼會空空蕩蕩的,起碼主的光輝還是充滿着的。就這樣吧,我們下去教堂,你和舒塞夫上尉去把囚犯挑選幾個送來。沒必要再繼續討論了,早點完事也省的我們明天再過來了。」
監獄長終於咽下了想要繼續勸阻的話語,比較起讓兩人明日再來,倒還不如就在今日結束。於是在目視了謝爾蓋上尉和吳川下樓後,他才向着一旁的舒塞夫上尉試探的問道:「上尉先生,您看這人選我們應該…」
舒塞夫上尉已經迅速的打斷了他說道:「我們一人挑四個,然後各自帶下去就是了。他們兩個跟我去提人犯,至於他們則跟着你…」
斯維爾德洛夫被看守從囚房內帶了出來,他一邊任由看守給他帶上腳鏈,一邊則鎮定的觀察着外面的景象。雖然他今年才26歲,但是在十年前他就已經投身於革命了。
作為下諾夫哥羅德一位破產的手工業家庭的子弟,在很小的時候他已經接觸到身邊的那些街坊,同樣是瀕臨破產的手工業者對於沙皇的反抗運動。因此可以說,他的實際革命生涯雖然只有十年,但是受工人運動的薰陶,反對沙皇的革命意識卻並不止十年。
由於他參加革命時年齡不大,因此雖然成為了社會民主工黨的成員,但主要是承擔傳遞報紙、信件的工作,正是在這段時間讓他掌握了不少革命理論,成為了一名堅定的列寧文章的崇拜者。
而他所表現出來的工作能力和堅定信仰,也讓《火星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並在報紙上對他的工作做了肯定,這使得他開始為布爾什維克們所知名。自1903年之後,他的行動開始落入到了沙皇密探的眼中,這令他數次被捕。
每一次的被逮捕都讓這位年青的布爾什維克變得更加成熟,也令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仰。1906年6月,他在烏拉爾省城皮爾姆被捕,這次他接受了長達三年的監禁生活。
不過在1909年9月出獄之後,他就立刻再次投身於革命工作,在莫斯科工作了不到三個月,他就被判四年流刑,放逐到了納利姆邊區。
不過今年春天他就逃了回來,並同組織取得了聯繫,然後去了彼得堡工作。只是遺憾的是前些日子他再次被沙皇的密探給逮捕了,這次他再次被判處流放納利姆邊區四年。
斯維爾德洛夫知道,這次他再被押回納利姆邊區的話,對他的看管就不會像上次那樣放鬆了。因此他一直觀察着自己的周邊情況,試圖尋找逃脫的機會。只是,布特爾卡監獄的確不愧是全俄國最臭名昭著的監獄,這裏的守衛幾乎無懈可擊。
和囚犯們的談話其實並不愉快,真正重要的政治犯舒塞夫上尉顯然不會交出來,因此這些囚犯雖然同社會革命黨或社會民主工黨有些關係,但都不是什麼重要成員,這也就使得他們的學識並不豐富,雖然他們可以對工人講一講反抗沙皇的必要性,但還不足以和俄國的大學生們打成一片。
因此再談了前面三位囚犯之後,吳川都有些失望了。讓這些人去假裝和莫斯科大學交好的社會革命黨人,估計一眼就會被男爵給識破了。謝爾蓋上尉顯然也是有些泄氣了,最後一名囚犯押解進來時,他突然起身對着吳川說道:「我實在受不了這裏的空氣了,我先去監獄長的辦公室喝杯茶,你問完了這最後一個,就過來找我吧。」
吳川只好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如果這個也不成的話,也許我們該另外想想辦法了,或許直接去警局找個騙子,或是乾脆找個三流演員去表演。」
謝爾蓋上尉的眼睛頓時一亮的說道:「這麼好的主意,為何你現在才說,算了一會回去時我們再談這個。」
看着被押解進來的囚犯,謝爾蓋上尉中斷了談話,就從固定長椅中間的走道向教堂外走去了。兩名看守把斯維爾德洛夫按在了吳川身旁的長椅上,兩人之間剛好隔着一條一米多寬的走都,這邊向着吳川敬了一禮,然後轉身跑去教堂門口站着去了。
吳川側坐在長椅上,打量了一眼坐在那裏的囚徒,發覺真人比照片上要更為年輕英俊,這要是換了一身衣服去冒充貴族子弟,恐怕也是看不出什麼破綻的。
斯維爾德洛夫雖然保持着鎮定,但是被一個東方人這樣上下來回打量,就好像在欣賞一件物品一樣,這令他感到十分不快。不過在沒有摸清這位東方人的意圖之前,他還是強制忍耐着自己的情緒。
兩人對視了約近三分鐘沒有說話,吳川終於滿意的開口說道:「斯維爾德洛夫先生,您的耐心真的很不錯。不過在談正事之前,我還想問一問您,您看過車爾尼雪夫斯基和烏辛斯基兩人的書籍嗎?」
斯維爾德洛夫對於這個奇怪的東方人開始提高了警惕,他思考了一下方才說道:「當然,他們都是我國最為出色的作家,特別是車爾尼雪夫斯基先生的《怎麼辦?》,我曾經讀過數遍,書中主人公對於生活的熱愛,是我最為欽佩的…」
聽了十多分鐘之後,吳川打斷了斯維爾德洛夫對自己抒發的讀後感,他看着對方的眼睛直截了當的問道:「如果我能讓你離開這所監獄,你願意為我做些什麼?」
斯維爾德洛夫打量了一眼吳川身上的衣服,這才皺了皺眉頭說道:「在這之前,難道你不應該先表明自己的身份嗎?否則我怎麼知道,我究竟在和誰談話。」
吳川思考了半天,決定還報出證件上的假名字為好,免得事後給男爵抓到什麼麻煩,他猶豫了一下之後回道:「彼得堡密探局,尼古拉中尉,當然你也可以稱我為吳。」
斯維爾德洛夫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他還首次在歐俄看到一個東方面孔的秘密警察。他遲疑了一下,才接着問道:「蒙古人?朝鮮人?還是華人?」
吳川這次倒是很堅決的回答道:「這和我們的交易無關,你只需要知道我有辦法幫你離開這裏就是了。」
雖然很想逃離沙皇的監獄,不過斯維爾德洛夫並不打算背叛布爾什維克同志,他立刻起身嚴肅的說道:「我是不會背叛同志們的,我想你是找錯人了,尼古拉中尉。現在請叫人送我回去吧。」
吳川楞了一下,這才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場交易和背叛無關,只是我個人的一點私事。這樣你還要拒絕嗎?如果是的話,我就讓人送你回囚室。」
斯維爾德洛夫站了片刻,這才重新坐了回去,他注視這吳川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鐘,看着對方的視線避讓了自己,方才開口說道:「那麼我想聽聽,你究竟想要我幹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我是布爾什維克分子,可不是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