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火熱的年代最新章節!
居仁堂內,袁世凱、徐世昌、外交總長陸徵祥幾人坐在一起,隨着革命委員會在天津和各國爆發衝突以來,國內政局的變化和列強對華立場的變化,就讓這些北洋官僚們琢磨不透了。
過去在滿清朝廷和北京政府面前耀武揚威的列強外交官,卻在一味強硬姿態的革命委員會面前節節退讓,甚至不得不交還了天津租界的行政和司法權。
雖然在朱爾典和康德兩位公使的勸說下,袁世凱終於下令同德、奧兩國斷交,並預備向協約國借款練兵,從而加入到協約國一方作戰。
但是這一舉動很快就被革命委員會以武力進攻河南陸軍而中斷了,切斷了北方和南方北洋諸軍的聯繫之後,革命委員會已經展現了可以拿下北京的實力,這也就使得銀行團無法冒險給予北京政府以貸款。畢竟革命委員會已經宣稱沒有獲得國民許可的借款,特別是用於軍費支出的借款均為惡債,革命委員會和中國人民不會認可這等惡債。
甚至於,徐樹錚等下野的段系將領,也紛紛在報紙上發言,認為德國陸軍世界第一,就連法國和俄國的軍隊開戰以來都是連受重創,以中國這樣積貧積弱的國家究竟有什麼力量可以在戰場上同德軍對戰?
更何況,從歐洲傳回的消息,德國一個步兵團就裝備了96挺機關OTg2NTc=槍,差不多每56個人就能配備一挺機關槍;一個步兵師配備了4個炮兵營,約72門火炮,其中四分之一的火炮是100毫米口徑以上的。另外德國人還有着大量的毒氣彈,一旦為毒氣籠罩而又沒有及時帶上防毒面罩,那麼不是死亡也是全身潰爛、失明,可謂是殘忍至極。
德軍的武裝就算是革命軍都遠遠不及,更何況是遠不如革命軍的北洋諸軍。向列強借款訓練新式軍隊顯然是不現實的,軍隊訓練完成歐洲大戰也應該結束了。而如果從北洋諸軍中抽調人員編練,雖然可以迅速成軍,但是以北洋軍的訓練程度和武器裝備,在歐洲戰場上只不過是給德國人送人頭而已。
所以徐樹錚這些段系將領以為,假如真要參加歐洲大戰,那麼還不如交給革命軍來組織訓練。畢竟革命軍打過外敵,對於對外戰爭還是有着一定經驗的,且革命委員會已經能夠製造包括機槍、重炮、飛機在內的重要武器,讓革命軍來組建這支赴歐參戰陸軍,大約還能讓這支參戰部隊在戰場上多活一段時間。
雖然袁世凱不清楚徐樹錚為革命委員會張目是不是受到了段祺瑞的指使,但是原本對於訓練新軍興趣很高的北洋諸將突然就對這支赴歐新軍失去了興趣。顯然這些軍頭是被報紙上描述的歐洲大戰的血腥給嚇到了。
雖然借洋人的款項練自己的軍隊,北洋諸將沒有不贊成的。但是聽說這支軍隊訓練完畢就要立刻登船去歐洲,大家就不免都打起了退堂鼓。訓練好的新軍就這麼送去歐洲戰場,大家不僅白干一場,還倒貼了一批軍官,那不就是虧大了嗎?
不要說南京的馮國璋和湖北的王占元向袁世凱寫信,認為當下應當慎重的加入戰爭,就連駐紮在保定的曹錕都向袁世凱提出了意見,認為當前並不適合拿參戰問題刺激革命委員會,一旦革命委員會認為北京背叛了人民,那麼革命軍向北京進軍就不可避免。
曹錕還向袁世凱建議,第三師分駐直隸南部和山西南部,兵力和革命軍相比實在是太單薄了一些。因此,或是乾脆讓第三師退入山西以求自保;要麼就乾脆把山西的兵力調動到保定一帶,這樣革命軍北上時至少還有一搏之力。
北洋內部對於出兵一事的分裂,革命委員會的強勢反對,使得歐美列強不得不就出兵一事和革命委員會進行了深入的討論。除了日本人還有些想法,試圖用一筆貸款打開通往長江沿岸各省經濟圈子的大門,其他列強對於北洋政府的態度,就變得有些曖昧不明了。
原本對於革命委員會就相當不滿的袁世凱,現在對於各列強的觀感就更加的惡劣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獨裁統治恐怕延續不了多久了,因此他需要一個足以蓋棺定論的功績,以掩蓋維新變法期間和推翻清政府這兩件事中自己的所作所為。
覺得自己大約挺不過明年的袁世凱,就更加不能放手由自己所主導的赴歐參戰主張,最終變成了一筆糊塗賬,又或者變成了別人的功績。
他於是對着幾位親信說道:「共和黨到底江浙湖漢北是什麼意思?居然要求中央政府配合他們行事,48小時之後和俄國斷交並收回俄國在華的租界及其他特權,他們這是把我這個大總統當成了蓋章的傀儡了嗎?」
居仁堂內參加會議的幾人在袁世凱身邊待的也算是長久了,自然能夠聽得出袁世凱語氣中的極度不滿。看着其他人繼續保持沉默,徐世昌不得不站出來接話道:「大總統,共和黨的通知雖然無禮,可是我們不能不能不對唐努烏梁海事件作出反應啊。要不然之前豈不是白白得罪了德國人和奧匈人?
要是48小時之後,革命委員會出兵俄國尋求唐努烏梁海事件的解決,而中央政府又沒有及時表態的話,恐怕外界的輿論將會把我們給壓倒了。」
袁世凱對於徐世昌的說法還能沉默下來思考一番,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向外交總長問道:「陸總長,你在俄國呆的時間最久,你覺得俄國人會做什麼反應?」
陸徵祥思考了半天,方才對着袁世凱回答:「俄國人一向有對弱小民族加以欺凌、吞併的歷史,雖然俄國陷入了這場歐洲大戰將近3年,看起來國內人口損失也到了一個極限,俄國軍隊確實有打不下去了的跡象。
但是,即便是如此,我們也依舊不會是俄國人的對手。只要歐洲戰事轉向有利於俄國人的時期,那麼俄國必然會重新把手伸入到我國的邊疆上來…」
袁世凱並沒有老糊塗,他知道陸徵祥口中的我們,其實是指北洋軍而不是革命軍。所以,現在跟着革命委員會下注才是最為划算的。
不過他還是不甘心的問道:「那麼俄國人和革命委員會真的爆發了衝突,你們覺得我們該怎麼做?我們總不能真的在一邊干看着,然後讓革命委員會收穫更多的民意吧?」
陸徵祥想了想,然後謹慎的回道:「革命委員會必然是打不過整個俄羅斯帝國的,但是在沙皇被推翻後,遠東的力量就被削弱了。革命委員會在名義上是向彼得格勒做出了宣戰,但實際上要對付的不過是遠東土地上的軍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革命委員會並不是沒有機會…」
聽完了陸徵祥的分析,袁世凱又向邊上的徐世昌詢問道,「你覺得陸總長的意見如何?」
徐世昌沉吟了片刻後張口說道:「俄國人現在雖然是虛弱的,但是俄國畢竟是一個橫跨歐亞的大國,哪怕我們現在佔了他的便宜,等到他們恢復過來之後,未必不會對我們進行報復。我們要是沒有一棍子打死俄國人的勇氣,那麼最好不要去挑逗對方。
況且在我們剛剛同德國、奧匈帝國絕交之後,再去激怒俄國人,怎麼看都不是個合理的選項。我們總不能把同盟國和協約國兩大陣營都得罪了,那樣不管誰贏得了勝利,都會對我們抱有惡意的。我看,還是應當和革命委員會再做溝通,最好能夠在和平談話的基礎上,達成我們同俄國之間的互相讓步。」
袁世凱想了許久,終於點頭說道:「那就拜託菊人兄去同革命委員會的在京代表洽談一二,能夠和平解決中俄之間的矛盾,對於中國來說就是一大幸事…」
只是在袁世凱等人想要和平解決革命委員會和臨時政府之間的衝突時,英國公使館內的談判會議還是宣告了破裂。對於庫達涅夫來說,共和黨提出的要求實在是太多了些,他不可能一一答應下來,哪怕邊上的英國人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他也只能裝作看不見。
而對於王葆真來說,和俄國公使的談判實際上並無多大意義,不過是給其他協約國一個台階下而已。畢竟這位公使先生雖然獲得了新政府的留任,可是這不過是臨時政府的權宜之計。是俄國新公使沒有抵達之前的代用品而已。
王葆真最為關注的,還是美國公使的態度。在離開了英國公使館後,他就上了美國公使的馬車,希望能夠就自己今日的表態,對對方簡單的進行說明。
不過芮恩施公使顯然並不介意革命委員會無視了自己的和平意願,他反而憂心忡忡的向身邊的王葆真說道:「你們真的要同俄國開戰?我想你們應該清楚,美國現在已經轉入了戰時狀態,我們並不希望協約國內部爆發戰爭。現在的俄國還不能倒下。」
王葆真遲疑了一下後說道:「我們並無意讓臨時政府倒台,但是即便沒有我們對於俄國聲索的各項領土主權的要求,公使先生您真的覺得,俄國還能堅持下去嗎?我倒是覺得,正是在我們的施壓下,俄國才不敢退出戰爭。
而且我們只是希望在儘可能的公平原則下,從俄國人手中收回被俄國人劫掠和強行佔有的土地。並沒有要求俄國割讓自己的土地給我們,如果連這一點正義都不能給予中國人民,那麼我們又怎麼能夠站在協約國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