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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川沉默了半天之後,終於開口說道:「我們當然不會幫助帝國主義鎮壓俄國的革命力量。但是,革命委員會也無法接受,某些人接着革命的名義侵犯我國的主權。所以,我今日找你過來,就是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解決當前鐵路管理局大樓所發生的鬧劇。」
克拉辛心上懸着的石頭終於安全的落了下來,昨天聽到護路軍士兵衝擊鐵路管理局大樓的消息後,他就知道和中國方面的衝突是不可避免了。
彼得堡爆發革命之後,全俄各處的舊權力機關正如熱開水潑上的白雪那樣,在收到了來自彼得堡的一兩封電報就瞬間化去了。幾乎沒有什麼人留戀舊王朝的統治的,比如薩拉托夫這座外省城市,在3月1日(俄歷)收到並刊發了彼得格勒電報通訊社關於革命的官方電訊稿後,僅僅過了半個小時,全城就完全改變了面貌,舊政權對於這座城市已經不存在了。
又比如西伯利亞的重鎮伊爾庫茨克,3月1日知道了國家杜馬臨時委員會的存在,之後又聽說了彼得格勒工兵代表蘇維埃的成立。3月2日開始,這座城市便到處舉行了會議,選舉代表進入社會組織委員會進行自治了。
哪怕是最為偏遠的西伯利亞小城新尼古拉耶夫斯克,在3月2日中午收到了彼得格勒的起義消息後,當天晚上市杜馬就已經決定要領導新尼古拉耶夫斯克的革命了。而當地的警察局長在被詢問是否支持革命時,當場就單膝跪下並交出了自己的軍刀,表示自己將順從新政權並為它服務。
俄國各地民眾拋棄羅曼諾夫王朝之迅速,甚至還要超過中國人對OTg2NTc=於滿清王朝的拋棄速度。但是,這一切只能證明舊政權已經支撐不下去了,並不代表俄國民眾已經完全信服了新政權,否則彼得格勒就不會出現工兵蘇維埃和臨時政府並立的局面。
中東鐵路上的工人蘇維埃和遠東軍隊中的士兵委員會,在這種革命爆發的熱潮中想要奪取中東鐵路管理局的控制權,建立起中東鐵路上的工兵蘇維埃,可以說是形勢使然,也是群眾試圖摧毀一切和舊政權相關事物的本能表現。
只不過這些俄國工人和士兵並沒有意識到,中東鐵路實際上並不屬於俄國領土上的政府機構。他們的行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是給革命委員會創造出了一個干涉的藉口。
在遠東布爾什維克的其他領導人物離去之後,克拉辛就成為了布爾什維克組織在遠東的首席代表,他一邊要約束遠東布爾什維克的行動,一邊還要負責同共和黨之間的交涉,可以說身上負擔的責任相當的重。而在哈爾濱待了這些年,克拉辛對於共和黨所掌握的力量還是存在着一個相當直觀的感受的。
就好像革命委員會和日本開戰的時候,俄國遠東軍區始終保持了沉默沒有任何作為,便是遠東軍區的將軍們很清楚,革命委員會在北滿的力量足夠壓制住俄國遠東軍區的軍隊。
而到了1916年底,革命委員會的實力更是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歐洲大戰爆發的這兩年,給了革命委員會一個加速發展的難得機遇。
假如說中國革命爆發之前,東北的中國人能夠製造的不過是一些家具、釀酒和榨油的簡易機械的話,那麼到了1916年底,中國人不僅能夠製造鋼鐵、大炮、機槍、飛機、汽車這些機器,還能夠製造挖媒機、造紙機、粉碎機等工業機器了。
雖然中國人在工廠中使用了大量的外國工程師和外國技工,但是隨着革命委員會對於教育事業和職業教育的不斷投入,到了1917年革命委員會對於青年工人的掃盲運動,已經使得30歲以下的青年工人識字率提高到了65%左右。
而今年,革命委員會治下的小學入學人數第一次突破了100萬人,東北三省的適齡兒童入學率超過了92%,這也就意味着革命委員會的人才培養進入了快車道。五年之後,革命委員會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培養出來的工程師和技術工人來接替工廠中的外國人。
克拉辛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奇蹟,比德國上個世紀的工業化更加的讓人驚嘆不已。但是這個奇蹟基本上是無法複製的,老實說如果不是革命委員會趕上了歐洲大戰的機遇期,1914年年底革命委員會在財政上就該破產了。
但是革命委員會趕上了歐洲大戰就是趕上江浙湖漢北了,這就沒什麼道理好講了。因此,1915-1916年兩年的歐洲大戰機遇期,不僅讓革命委員會避免了財政破產,更是藉助這場大戰所創造出來的龐大市場,把自己的熟練工人和工業體系鍛煉出來了。
可以說,哪怕現在歐洲大戰停止了,革命委員會手中這個基本成型的工業體系也可以自行運轉起來,滿足國內的基本需要了。之後,大不了就是提高關稅以保護國內的市場而已,就像德國和美國在工業化初期所乾的那樣。
日俄戰爭已經證明了一件事,哪怕是日本這樣一個半工業化國家,也不是遠離歐洲本土的俄國軍隊能夠戰勝的。而現在的革命委員會在重化工工業的發展程度,已經隱隱超過了當前的日本,可俄國在經過了近三年的大戰後,實力大約還不及日俄戰爭之前的俄國了。
在這個時候,俄國的革命力量要是和革命委員會發生了衝突,那麼遭到重大挫折的必然是俄國的革命力量,這樣的結果顯然是不符合俄國革命的利益的。
因此在收到了護路軍士兵委員會衝擊中東鐵路管理局大樓的消息後,克拉辛就在第一時間召開了布爾什維克遠東局的委員會會議,要求各方不得出聲支持護路軍士兵委員會的行動,並要求大家安撫住各俄國工人組織,避免他們去支援士兵的行動,從而和革命委員會的軍隊發生衝突。
會議結束之後,他就直接跑來求見吳川,試圖儘快和共和黨達成解決事件的一致立場,避免事態繼續惡化下去。只不過一開始吳川拒絕見他,直到第二天才召見了他。
這種拒絕見面讓克拉辛感到了意外,這是過去重來沒有出現過的,也讓克拉辛意識到吳川對於俄軍士兵委員會的行動確實感到了不滿。
不過今天的見面中,吳川的態度雖然相當生硬,總算還是給了他一個和平解決問題的選項,對於克拉辛來說,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這證明了共和黨並不打算完全和布爾什維克撕破臉。
吳川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克拉辛的心理變化,接着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下去:「革命委員會已經決定,解除中國境內中東路沿線的一切外國武裝。
不管是護路軍還是沙皇保衛軍,很快都會被要求撤離中國。因此我希望布爾什維克遠東局下令,讓留金上尉撤離中東鐵路管理局,並交出武器。」
「我可以親自去勸說留金上尉。」克拉辛點頭答應了一聲,但他隨即又說道:「不過,這些武器是否可以在離開中國境內後歸還我們,遠東局需要用它們武裝自己。」
吳川注視着克拉辛的雙眼數秒後,終於點了點頭說道:「當然,我們反對你們在中國境內侵犯我國的主權,但並沒有放棄支持布爾什維克獲得俄國革命的領導權。列寧同志不是於昨天順利抵達彼得堡了麼?我也很期待列寧同志能夠把俄國革命從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推向社會主義革命。
不過,以護路軍士兵委員會的表現,恐怕這些士兵還不足以承擔起社會主義革命的重擔。我已經下令,將總參謀部及軍政大學中的俄國學員抽調了出來,前往扎賚諾爾訓練營等待,凡是信仰布爾什維的士兵都將會被送往該訓練營,然後你們再從工人中抽調一批積極分子。
我們將會幫助你們建立起一支完整的布爾什維克師,在適當的時候他們將會從遠東向歐洲進攻,從而呼應布爾什維克在歐洲的武裝鬥爭。
至於那些不可靠的軍人,讓他們出境後就去奪取赤塔的工兵蘇維埃的控制權,只有在鬥爭中才能看清楚,他們究竟是真的革命者還是投機革命者。」
克拉辛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對方口中所說的不可靠的軍人,應當是那些試圖煽動士兵武力奪取中東鐵路管理局的激進派。到了這個時候他倒是不好拒絕吳川了,留金上尉雖然在士兵中頗具聲望,但確實不是布爾什維克遠東局的核心成員,讓他去赤塔爭奪工兵蘇維埃的權力,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在克拉辛的出面下,佔據了中東鐵路管理局將近28個小時的護路軍士兵們,終於在4月17日下午撤離了大樓。革命委員會隨即宣佈接管中東鐵路沿線的安全,解除了中東鐵路護路軍和俄國鐵路警察的武裝,任命了梁廷樾為中東鐵路管理局常務副局長,中東鐵路警備區被納入哈爾濱警備區管制下。
只不過讓俄國人及英、法、美各國領事大吃一驚的是,革命委員會並不僅僅接管了中國境內的中東路,革命軍第一野戰師於4月18日從綏芬河跨過了關口,強行進入了濱海邊疆區,並迅速佔領了格羅捷闊沃-雙城子一海參崴一線。
駐守在海參崴的濱海省督軍費盧古手中大約還有三四千軍隊,但是和俄國的其他地區一樣,這正是一個舊秩序被消滅,新秩序正在建立的混亂期。他手中的軍隊同樣分為了兩派,士兵委員會和軍官委員會相互對立,幾乎沒有對抗順着鐵路進攻的中國軍隊的意志。
而且,濱海省那些被流放的政治犯,現在正積極的組建海參崴的自治機構,試圖從費盧古手中奪權。不僅僅在海參崴,阿穆爾沿岸總督府所在伯力也是如此,那些在沙俄時代被打壓的政治犯人,正把革命當成了自己翻身的機會,對於過去代表沙皇的總督和各遠東衙門,都處於被打倒的對象。
因此在謝爾蓋的勸說下,在海參崴郊外爆發了一次小規模的失敗抵抗後,費盧古督軍就明智的向革命軍交出了海參崴和濱海省的權力。4月21日,穆稜河、大烏蘇爾卡河同烏蘇里江交匯的三江口以南地區,都落入了革命軍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