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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輔廷在報子嶺找了一家還算看得入眼的青磚大院休息了一下,午飯後美美的吸了一個煙泡,就從一張矮榻上蹦了起來,神完氣足的招呼部下上了路。
只是他們才走出鎮子沒多遠,就看到三三兩兩的潰兵從大路上跑了回來。李輔廷馬上命令部隊停下,然後讓副官帶人把這些潰兵攔了下來,詢問桃林那邊出了什麼事。
可這些潰兵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畏懼於他這位統制官,口中只是反覆說着「敗了、敗了」,但又說不出自己這邊是怎麼敗的,似乎他們是看到別人逃了,他們也就趕緊轉身逃命了。
看着這些潰兵口齒如此不清,連句話都說不明白,心急如焚的李輔廷終於下了了滑竿,二話不說就先開槍打死了一個,這才對着剩下的潰兵說道:「都他媽給我住嘴,誰再動搖軍心,老子立刻就槍斃了他。你,你來說,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禮雲、楊得春他們在哪?」
跪在路邊的幾名潰兵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伴,腦子這才清醒了過來,有人便重新整理了腦子裏的記憶,這一次總算給李輔廷說了個大概。就在1個多小時以前,一直任由他們進攻的桃林鎮守軍突然發起了反攻。定武軍的重裝備不過是幾門克虜伯大炮,而這幾門大炮現在還在張勳的本軍內,李輔廷這裏倒是還有四門37炮和4挺重機槍,不過他有樣學樣把這些武器也帶在了身邊。
把好的裝備和勇武的精銳留在身邊,然後把那些戰鬥力較差的士兵交給關係疏遠的部下,這就是軍閥們最喜歡的外輕內重之治軍法則。再往部下的軍中塞幾個和他不對付的小頭目,這就是滿清統治漢人部隊最喜歡使用的大小相制之策了。
就連袁世凱都不樂意最親近自己的段祺瑞和馮國璋在軍中搞的鐵板一塊,還要弄一個模範團出來拆這兩名老部下的台,更何況是死抱着滿清不放的張勳和他的部下。要是定武軍打的是沒什麼組織的農民起義軍或南方革命黨人拉起來的會黨武裝,那麼李輔廷的非嫡系部隊即便沒什麼重裝備,但是手裏的制式步槍總要比對手手中的土槍、舊槍和長矛、砍刀要強上一些的。
但是國民革命軍則是和定武軍過去面對的敵人完全不同的一種,雖然國民革命軍內部有野戰軍、邊防軍、守備師的區分辦法,但是這些軍隊的編制區分,主要還是針對這些部隊的作戰任務來分類的。執行不同任務的軍隊,武器裝備雖然有所差異;但是執行相同任務的軍隊,裝備上都是一視同仁的。
張禮雲、楊得春在桃林久攻不下,就是因為桃林修了數條簡陋的工事,定武軍既沒有打這種近代塹壕戰的經驗,也缺乏突破塹壕的戰術和裝備,只能仗着自己這邊人多,對只有200多人的革命軍防禦陣線進行反覆衝擊。
只是這種克里米亞時代的散兵線衝鋒戰術,在機槍搭配鐵絲網的防線面前,無疑就是在送人頭。如果不是駐守桃林的某營營長還記得自己的任務並不是擊退這些辮子軍,而是引誘他們不斷在防線前流血,因此不得不要求8挺機槍中的一半不許射擊,那麼也許辮子軍的第一次衝鋒就要被驚退了。
但即便是如此,經歷了一個上午的作戰後,也有將近300辮子軍傷亡在了陣地上,這大約是張禮雲、楊得春所帶人馬的五分之一數目了。幸虧這些傷亡是在早上數次進攻中留下的,而不是一次性的損失,否則這些定武軍將士估計早就不幹了。
而就在張禮雲和楊得春商量着,是否要暫停進攻,等待李輔廷帶着嫡系部隊上來再說時,革命軍的反擊開始了。傳言中已經退回青島去的部隊突然又返回了桃林鎮,這顯然就是一個騙局,早就打的精疲力盡的定武軍迅速被鎮子西面冒出的革命軍打了矇頭轉向。
在革命軍的突擊下,西面除了少數向西面坡下滾下去的士兵,大多數人都靠向了東面的友鄰部隊,然後擠做一團的定武軍就開始遭到了更加致命的炮擊。這些站在靠後位置的定武軍士兵,幾乎在看到炮彈在前方人群中爆炸的那一刻起,就毫不遲疑的掉頭逃亡了。
沒有從這些潰兵口中獲得兩名營官的下落,這讓李輔廷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不知道這兩人的下路,他就難以下定決心令部隊繼續向前,把桃林失利的部隊接回來。當要是聽了幾名潰兵的話就這麼掉頭跑路,張勳那裏恐怕也交代不過去。
只是沒過多久,他就不用猶豫了,因為前面的道路上出現了更多的潰兵,李輔廷一開始還想下令部隊展開佈防,然後把這些潰兵逼停下來慢慢收攏。但是他平日裏可沒訓練過自己的部隊如何從行軍轉為防禦陣型,所以很快潰兵就和李輔廷所部糾纏在了一起,最終把整條山路都給堵住了。
而更為糟糕的是,潰兵身後的革命軍根本沒有停止追擊,所以但革命軍看到這些辮子軍突然聚集在道路上不動了,立刻就發起了進攻。這一下不僅失去了膽氣的潰兵再也不肯接受李輔廷的命令四處逃竄,就連李輔廷的部隊也被裹挾着向後方逃去了。
特別是那些被李輔廷強行抓來的挑夫,看到這副景象,立刻丟下了擔子,然後呼喚着鄉鄰翻山越嶺的逃亡了。這些挑夫的行動頓時打掉了猶豫不決的定武軍最後一點士氣,一時人人調頭向後奔去,有些人還不忘撿起路上的草帽,以掩蓋自己頭上的辮子。
看到山路上的隊伍完全混亂起來,幾名衛兵終於不再顧忌什麼,架起了站在路邊聲嘶力竭叫喊的李輔廷調頭向後方跑去,李輔廷此時倒是顯示了幾分硬氣,掙扎着喊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這打的什麼鳥仗,我16歲入伍戎馬半生還沒打過這麼窩囊的仗,我和這些王八蛋拼了,也不能這麼窩囊的逃跑…」
架着他跑路的一名親信忙不迭的安慰他道:「統制,留的青山在還怕沒柴燒?這些士兵丟了就丟了,徐州邊上有的是活不下去的窮漢子,只要豎起招兵旗,就有來吃糧的窮漢子。可您要是把命丟在了這裏,那就什麼都沒了。」
在親信們的好勸歹勸之下,李輔廷倒是不再掙扎了,只是大喊了一聲:「我對不起軒帥啊。」
不過他很快就壓低了聲音對着親信說道:「左邊,走左邊,別和大部隊跑在一起…」
20日凌晨李輔廷終於跑回了潮河,收攏起了數百人。但是第二天一早,革命軍就追了上來,李輔廷不得不繼續南逃亡。當晚在距離日照北面的一個小村子裏,他又聽到了一個壞消息,日照已經被革命軍奪取,他留在此地的部隊已經向革命軍投降。
李輔廷不得不連夜向西進入大青山,向着莒縣逃亡。只是當他花了2天2夜好不容易才跑到莒縣時,才發現這裏也被革命軍包圍了。攻下了日照的革命軍在得知他這一路已經在報子嶺擊潰後,便立刻派出了一隻部隊穿插到了莒縣和臨沂之間的交通要道上,切斷了兩地之間的聯繫。
於是李輔廷又順着沭水而下試圖繞道前往臨沂,只是24日他好不容易才抵達小店附近,卻又被革命軍設置的防線給擋住了去路,據說前方革命軍正在和辮子軍交戰。他和幾名衛兵在小店附近的村落里暫時停留了下來,等待着軒帥突破這道並不厚重的防線。
只是他等了一天都沒有等到軒帥帶兵突破防線的消息,倒是這天傍晚的時候看到了從莒縣方向前來的革命軍援軍,看着這隻長長的車隊他頓覺不妙,不由為軒帥擔憂了起來。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是正確的,被革命軍兩營人馬擋住了去路的張勳,終於從臨沂親自帶着剩下的兵力前來支援蘇錫麟所部,雖然他匯合了蘇錫麟部後總兵力超過了6000人,但是這邊的革命軍也獲得了3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營的支援,兵力也一舉突破了3500人。
革命軍還是採取了先防禦再反擊的策略,在張勳督促部隊強攻了革命軍防線近2個小時後,看到張勳部的士氣有所減弱,主持防線的解利民立刻從兩翼發起了反擊,不過他沒有平均分配兵力,而是把兩個營放在了左翼,一個營放在了右翼,在發起反擊前又對張勳所部的右翼部隊進行了集中的炮火覆蓋。
未曾預料革命軍還有反擊能力的張勳部隊幾乎很快就被打蒙了,還沒有十分鐘革命軍的左勾拳就打穿了張勳部的右翼部隊,接着張勳的中央部隊和左翼部隊也迅速的潰退了。27日中午,張勳帶着上千殘部逃回了臨沂,當日下午革命軍緊追到了臨沂,張勳隨即再次出逃,28日凌晨張勳抵達棗莊,但是身邊只剩下了幾十人。
張勳連棗莊都沒敢多停留,只是在這裏歇了歇腳,便立刻趕回了徐州。回到了徐州之後,張勳這才對着身邊的肅親王長子、滿清遺老和川島等人說道:「我張少軒無德無能,實在是愧對了大清,方才遭此慘敗。我看復辟大清之事,我已經無能為力,接下來我就要回府上書向北京請辭,各位還請自便。」
雖然川島試圖再勸一勸張勳,但是此刻的張勳顯然無心再和他們謀劃什麼,說完之後就揚長而去,完全沒有再理會他們的意思了。肅親王長子和留下的幾位滿清遺老還想同川島說些什麼,不過川島卻突然向着他們拱手說道:「眼下的時局更加撲簌迷離了,有些事情恐怕也出現了變化。我需要先回北京去打聽一下我國政府的態度,咱們就先在這裏別過,日後見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