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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的話怎麼能信?洋債就更不可借了。前清借了這麼多外債,到最後不是連自己都賠進去了嗎?」
「洋人的話也不是完全不可信,洋債也不是一點不能借,但是一次借這麼多今後怎麼還的了…」
「我覺得吧,和德國人借點錢還是可以的,至少革命以來德國人沒少幫我們,可見德國人是外國人中少有的赤誠君子。但是俄國人、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的錢還是少借為妙,他們從來都沒有幫過我們,天知道這次要借錢給我們存了什麼心…」
「借錢修水利、辦工廠、修鐵路都還說的過去,但是拿東三省的土地作為抵押,我認為是不妥當的。要是我們一時還不起,豈不是連家都沒了嗎?」
「好不容易才把日本人打回去,這日本人在滿洲權益還沒有收回來,這就要把其他列強請來東北了?那我們這麼積極的和日本人作戰是為了什麼?」
「…用的是東三省土地、利益抵押的借款,為什麼項目大多在吉林、黑龍江?按照人口比例來說,奉天百姓負擔的債務要比吉、江兩省多的多,就算不能照着人口比例分配,好歹也該三省平均一下吧。這是在歧視我們奉天人…」
「流了這麼多血,好不容易才建立了民國,眼下難道不是應該廢除前清的苛政給百姓以休息嗎?為什麼要大動土木,勞民傷財…」
坐在這五、六十位中央委員之間,聽着這些反對的聲音,吳川這才發覺自己忘記了一件事,共和黨內因為有俄國布爾什維克的支持,所以黨內反對的聲音不多。但是革命委員會內部幾乎已經沒有俄國人了,這些中央委員們對於革命是支持的,但是對於建設國家的想法卻未必和他一致。
為了防止敵對勢力的破壞,之前和外國資本家代表們的談判,幾乎都是由工業委員會出面的。因此非工業委員會成員的中央委員們,只是知道有投資借款一事,但還真不清楚這個計劃會有這麼龐大。
這些中央委員們倒是能夠理解向外國借債的必要性,但是他們一直都認為借債是用來維持革命委員會的運轉,是短期和數量不多的。而雖然經歷了一場大戰,但是革命委員會的財政狀況目前還很良好,遠比關內的南北政府要充裕的多。
因此當賓步程以工業委員會的名義拋出了對外投資借款的初步意向,交由中央委員全體會議進行表決時,頓時激起了極大的反對聲音。
在革命初起能夠走到中央委員這一位置,還是在革命委員會兩次整肅之後巍然不動的,不是堅定的理想主義者便是實力派人物,他們雖然服從於共和黨的領導,但並不代表他們會盲目的服從吳川的要求。
如賓步程這些海外見過世面的留學生拼命想要把中國變為另一個歐洲一樣,也有許多中央委員是抱着存繼華夏民族,不能成為第二個印第安民族的念頭才投身於革命的。面對這種思想上的交鋒,吳川也只能不停的用言論去說服其他人,而沒有想過使用其他手段,或者說還沒有到使用其他手段的時機。
這樣一來,革命委員會中央委員全體會議的召開時間就意外的延長了,原本只是作為會議一個議題的工業發展計劃,現在倒是成為了本次中央委員全體會議的重點討論對象。
只是在革命委員會這邊不停的開會時,外面的環境卻發生了極為重大的變化。首先是日本經濟終於撐不住了,3月8日日本銀行宣佈暫時停止兌付黃金,日元一下貶值了17個百分點,實際購買力大約只有去年日元的52%,海外的日本公債開始出現拋售潮,進出口貿易數值的銳減,在增加了國內的失業率後,國內的物價也開始飛漲。
3月10日,大阪和東京出現了罷工,東北地區則出現了貧民搶米事件。3月11日明治天皇下令發宮內存金購買糧食救濟貧民,西園寺首相於同日正式宣佈從滿洲地區撤軍,並請求英國盟友調停滿洲衝突,早日恢復東亞之安寧。
3月12日,在英、法駐哈爾濱領事見證下,王葆真代表革命委員會和日方代表落合謙太郎簽署了一份協議。協議的主要內容是:革命委員會以5千萬日元的價格購回南滿鐵路一半之股權,南滿鐵路的日本職員通過革命委員會考核之後可以留用,但是軍警人員一概辭退。
鑑於革命委員會已經擁有了維護滿洲治安之能力,因此日方決定撤銷南滿鐵路護路軍的編制。並確認大連、旅順為中國領土,日本只能租借用於商業之權利,並無將該地實施殖民化、軍事化的權力,故日方將撤銷關東都督府這一機構,之後兩地之行政、司法等管理問題,將會和中國政府另案交涉。日方承諾,在未得中國政府之同意下,日方將不在上述地區駐軍。
革命委員會承諾,對於日本政府及日本人之合法財產將予以保護,但是對於那些非法竊取的中國國家利益或中國人財產,革命委員會有權予以沒收。
日方理解革命委員會之立場,但是對於某些歷史遺留問題,日方要求革命委員會慎重考慮,特別是本溪湖、鞍山、撫順、煙臺等煤鐵礦…
總的來說,革命委員會和日本都有着各自所面臨的困境,最終都不得不向對方作出了讓步,從而儘快恢復雙方之間的和平,好回頭專心對付自己國內的問題。不過對於北朝鮮的問題,雙方卻都不肯相讓,最終只能擱置一邊。
原敬在協議簽署之後就動身返回了日本,於3月15日晚抵達了東京。3月16日早上,原敬前往了官邸向西園寺匯報了自己這趟滿洲之行。
西園寺看着原敬攜帶回來的協議,不懂聲色的向其問道:「那麼照你看,當前的滿洲是個什麼狀況?革命委員會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團體?」
原敬思考了良久,方才慎重的回覆道:「不管袁世凱和孫中山此時斗的多激烈,未來之中國必然是屬於吳川和其所領導的革命委員會的。」
西園寺有些驚訝的把目光從面前的協議上挪開,注視着這位親信問道:「為何你會這麼確定?」
原敬不慌不忙的說道:「革命委員會給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其活力和組織力,他們既不像同盟會的人在宣傳革命時那麼的歇斯底里,也不像滿清官府對一切新事物都敬而遠之顯得死氣沉沉,他們是一群對於中國未來抱有希望的各階層傑出人士的組合體。就好像是一群屬於中國的維新志士。
我想閣下應該清楚,這樣一群擁有理想的高潔之士聚集在一起,將會對一個國家產生多大的能量。而將他們組織在一起,並能使用這種力量的關鍵人物,就是吳川。
和吳川相比,袁世凱有嫻熟的政治手腕,但卻沒有能夠激動人心的東西。孫文博士雖然能夠激發出年青人的熱情,但卻缺少團結同志和組織民眾的能力。再加上吳川的年紀才25、6,而袁世凱53歲,孫文45歲,因此只要不出意外,日後之中國必是其人其黨之天下。」
西園寺有些不大相信,看着原敬問道:「可他畢竟還是一個年輕人,革命之前還是默默無聞之人,難道滿洲的民眾真心會信服於他嗎?滿洲終究不是關內,這裏是滿人的老家,總該有對革命委員會不滿而忠誠於皇室的群體吧?」
原敬不以為然的說道:「也許這樣的人會有一些,我以為絕不會多。自革命爆發以來,滿人官員自殺殉國的還不及漢人官員多,改朝換代流血如此之少,在中國歷史上是難得一見的。中國人是否真心支持共和我還不能確定,但是對於滿清之厭惡,恐怕是萬眾一心的。
吳川在革命前雖然默默無聞,但是在他帶領民眾打倒了滿清在東北的統治,又擊退了我國的干涉之後,現在恐怕就不能將其看成是默默無聞之人了。更何況,在他的身邊還有這麼多中國豪傑的支持,滿洲即便有些滿人不甘心也不會去挑戰這樣一個強勢的軍政集團。如果他們有這樣的勇氣的話,袁世凱也就難以復起了。」
西園寺沉思許久之後,方才無奈的說道:「這麼看來,我們對於中國的政策要有所改變才行了。否則我國在東亞就將完全陷入孤立境地了。」
原敬點頭稱是道:「確實應當如此,就目前的東亞及中國局勢來看,山縣等人主張的對華策略:在列強瓜分中國的局勢中,加入列強這一方瓜分中國,顯然是行不通的。
我們還是應當回到過去的興亞論主張:幫助中國從列強的控制中獨立出來,在這個過程中對中國的經濟、政治加以影響,使中國成為日本帝國向外擴張的基石。
以我和吳川的單獨交談,我以為吳川並不反對興亞論的主張。只是他懷疑日本是否真的有心和中國相互提攜,共同興盛亞洲文明。」
西園寺遲疑了一下問道:「那麼要如何才能讓他不懷疑日本對於大東亞主義的志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