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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川在小洋樓內一篇對於長春未來城市工業化發展規劃的演說,確實打動了在場人員的內心。在經歷了革命委員會對於立憲黨人和親日紳商的打壓運動之後,能夠站在吳川面前的長春官員和政協委員們,基本上都可算是較為開明且親近革命的人員了。
基本他們在政治上同共和黨的主張還有些差別,但是在對於發展地方經濟的這個方向上,倒是沒有人會反對吳川的勃勃雄心。不管是作為長春本地居民,還是作為長春地方經濟的掌控者,對於加強長春在吉林乃至整個東三省的經濟、政治地位都是樂於見成的。
共和黨和革命委員會究竟能不能完成這個宏大的新城規劃是一回事,長春地方能夠從這項新城規劃中獲得的好處則是另外一回事。起碼,吳川的這篇城市工業化的演講,可不是空口白言,而是確實講出了一些他們過去從來沒有想過的發展方式。
利用產業集群來發展地方經濟,吸引大量的人員來長春建設、工作,然後再為這些新遷移而來的人員提供住房和消費,最終將長春擴建為一個大型的工業城市。而在這個發展過程中,城市的地價快速上漲,從而可以用來填補前期建設資金貸款的償付,這確實是一個非常符合邏輯的城市發展理論。
相比較起來,那種修建雜貨市場,平康里的城市建設方案,確實顯得有些不上枱面了。舊的城市建設方案只能賺取一些農民和商人的零花錢,而吳川提出的新方案卻可以讓財富源源不斷的從本地工廠內製造出來,從而惠及到城市內的各個階層。
經過了吳川這樣一番開誠佈公的演說,之前革命委員會對於長春議事會和紳商領袖打壓引起的恐慌情緒,總算是在這班人心中淡化了下去。甚至於其中的某些人還覺得,革命委員會對於那些紳商領袖的打壓也不是壞事,要不然長春新城規劃的美事,恐怕還輪不到他們來插手。
雖然通過這一次運動,革命委員會幾乎把長春城市附近一半以上的土地變為了國有,但卻讓另外一批擁有城市小片土地的商人們看到了發財的機會。在利益的驅使下,他們倒是不覺得革命委員會做的有什麼不對的了。
以此種方式和長春的部分紳商進行了和解之後,吳川於是便同眾人告辭,在梁廷棟的陪同下返回了長春革命委員會的駐地。
在馬車上,梁廷棟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向吳川問道:「之前您說,發展產業考慮到眼前的話,可以分為兩種。難道還有其他發展產業的考慮方式嗎?」
吳川看着他笑了笑說道:「當然,如果從未來統一中國的立場去考慮,我們發展產業就要考慮到,如何讓中國擁有一個能夠抵抗外敵並收回一切被外國侵佔利權的工業基礎。而想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們就必須要有一個獨立自主且能夠同西方工業國家競爭的大工業。」
梁廷棟極為謙虛且充滿期待的向吳川請教道:「那麼,什麼才是主席口中的大工業?我們該怎麼去完成它?」
吳川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所謂大工業,第一要有深度,也就是要發展全產業鏈的工業體系,不能像舊清搞洋務運動那樣,只是引進了一兩間軍工廠或建起了一兩家鋼鐵廠,就完事了。
我們必須從挖煤、挖鐵開始,冶煉鋼鐵,到製造鋼鐵為原料的機器、器具為止,把從最上游的原料產業到最下游的製成品產業都囊括起來,才能保證即便沒有了外國人的產品,我們也依然可以完成整個生產鏈的生產。
第二便是要有廣度,像我們這樣一個人口及土地眾多的國家,光憑一兩條產業鏈是養活不了整個國家的。而側重於一兩條產業鏈的優勢,也是難以對抗工業種類更為全面的工業國。所以從採礦業、能源業、到金屬冶煉業、機器製造業等各行各業,中國都必須要具備。
我們不僅要擁有過去發展到現在的各項產業,還要通過學習和自我創新,建立起過去所沒有,但在未來卻極為重要的產業。
只有擁有一個這樣大工業基礎的中國,我們才能讓中國人在洋人面前昂首挺胸的說話,而不是如今日這般對他們忍氣吞聲,接受他們所給予的那些不平等條約。
至於如何去完成它,那就需要一個堅強的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和被黨所發動起來的覺醒的中國人民的自我犧牲,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聽完了吳川對於大工業的解釋,梁廷棟的內心既沉重又心潮澎湃,他渴望着見到這個為吳川所描述的新中國,卻擔心自己會見不到它的完成。在這樣不安心情中,使得他在車程的後半段都保持了沉默,頗有些走神了。
在前長春西南道衙門北面的後花園內,孫傳芳正陪着周學熙站立在一座八角涼亭內,身為一營管帶他現在卻成為了周學熙的護衛,不過他卻並沒有什麼不滿。雖然他也是北洋軍中的留日士官派,但他的姐夫王英楷卻是北洋軍中的核心骨幹,只不過去世的早了些。
因為這層淵源,他在北洋軍中還是頗有根基的,比如本協的協統王占元就想到賞識他。而派他過來護衛周學熙,這也不是一個苦差,是給他一個接觸北洋上層人士的機會。
周學熙對於這位留日士官生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做事靈活機變且頗有口才,一路上兩人交談的倒也頗為合契。周學熙於10日晚進入了國民革命軍的陣地,第二天一早就被送至了長春。昨日方才有空和吳川座談了半日之久,只可惜雙方並沒有談出什麼結果來。
今日吳川又出門去巡閱長春市民遊行去了,以周學熙的身份自然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臉,於是便安穩的待在了這裏觀望着外面的城市景物。
這處道台衙門本就建立在俯視着整個日本附屬地的高地上,從日本橋到頭道溝火車站的街景可謂都在眼下了。這也就是此前日本駐長春領事館急着另外尋覓地方建館的原因,站在道台衙門的後花園內就把下方的日本領事館給看遍了。
不過今日周學熙看的可不是日本附屬地內的景致,而是矚目於那些通過大馬路浩浩蕩蕩前往頭道溝車站遊行的市民隊伍。
望着這些遊行隊伍的身影,周學熙忍不住嘆息着說道:「自甲午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國民眾大隊人馬進入外國人居住區而無人出來攔阻的。真是大漲我國人之志氣啊。」
孫傳芳先是點頭想要附和,卻又很快回過了味來,不由改口問道:「既然先生也以為此舉大漲了國人的志氣,可為何又要嘆息呢?」
周學熙沉默了數秒後說道:「我嘆氣,是因為這本該是朝廷該做的事。如今這革命委員會如此振奮人心,我擔心東北從此人心盡歸於革命委員會,不管是朝廷還是什麼人,恐怕都再難以重新收拾東北的人心,雙方就再無和談的可能了。」
孫傳芳默默的思量了片刻,便開口說道:「革命委員會這些日子的舉動雖然能夠振奮人心,但我卻不怎麼看好他們。日本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若是革命委員會激怒了日本政府,使得日本人全力以赴的對付起他們,我看革命委員會未必還能支持多久。到了最後,他們終究還是要倒向俄國人,從而引狼入室的。」
周學熙對於孫傳芳的判斷,也是遲疑不決,看着一角院牆上的那點薄薄的積雪許久,方才茫然的說道:「要是他們能夠不引人俄國人也能擋住日本人的話,那麼這個天下就真的要變色了。」
孫傳芳回想着從前線到長春這一路看到的景象,不得不承認在革命委員會的治理下,不管是民眾還是軍隊都有着一種積極向上的心態,這種景象大約只有他留學日本時才看見過。不過這些軍民卻不及日本人那麼的苦大仇深,日本人的積極是因為對於白人的恐懼,唯恐日本被白人變為下一個美洲或印度,從而成為白人的奴隸,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拼命工作、學習和練兵。
革命委員會治下的這些軍民雖然也保持着積極向上的心態,但卻要比他所見過的日本人開朗和充滿希望。從這點來看,革命委員會治下的民眾已經遠遠超過了朝廷治下的百姓。如果革命委員會真的能夠以一己之力排除了外國人的干涉的話,那麼這個天下或許真的會變得不一樣了吧。
只是孫傳芳在腦子裏轉了幾圈之後,說出口的卻是:「我不認為革命委員會能夠單獨對抗日本,光是他們現在擁有的那些武器裝備,就肯定是有外國勢力再支持他們。
這麼多年以來,我可沒見過有那個外國人會不計得失的幫助我們。就算是我們的近鄰日本人,不也是一邊滿口說要支持朝廷,一邊卻又支援着南方的民黨的麼。
日本人尚且如此,俄國人就更不用說了。革命委員會若是能夠單獨擋住日本人,不過是少賣些國。若是他們擋不住日本人的話,搞不好連北滿都不會再屬於我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