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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28日這場戰鬥最為關心的其實還是革命委員會聘請的德國顧問團,不過他們所關心的並不是革命軍採用拖拉機和汽車配合突破日軍防禦的戰術。
在鮑爾少校和霍夫曼少校看來,這種使用民用車輛裝載士兵的進攻戰術,也就是能夠欺負一下東方這邊沒有什麼重裝備的軍隊。放在歐洲的話,這樣的戰術無疑就是讓士兵去送死。
先不說法國這邊沿着邊境線修起的各種要塞區裝備的火炮和重機槍,足以讓這些防護力不強的拖拉機和卡車在抵達第一道壕溝之前變成一團團的火球。便是拿它們去對付東面的俄國人,憑藉着俄國西部邊境的密林和沼澤區,也足以讓這些越野能力差勁的汽車壞在途中了。
這一仗真正能夠讓這些德國參謀看的入眼的,還是軍事委員會採用的圍點打援的作戰思路,和利用無線電進行傳遞軍令的方式。在固定的防禦陣地上,就算是日本人都已經開始嘗試使用可靠的電話線路來傳遞軍令了。
但是在進攻作戰時,因為前沿部隊的移動速度,使得電話安裝不太可能,於是作戰軍令還在依靠着傳統的人力或騎馬通訊兵傳遞着。
雖然馬可尼在1901年完成了跨大西洋的無線電波傳輸試驗,在1909年無線電報開始在國際通訊事業上展露頭角,主要用於各類船舶和海港。但是在軍事上,也只有英國人在今年的10月份宣佈,將會正式採購馬可尼電報公司製作的火花發報機用於軍事通訊,其他各國還在考慮是否跟進英國人的決定。
至於日本人也還在摸索製造無線電發報機器,並在海軍和商船上試用着,並沒有對陸軍的通訊方式進行替換和改進。於是戰爭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局面,防禦方的通訊方式足足比進攻方領先了一個時代,在防禦方通過有線電報和電話進行傳遞軍令的時候,進攻方大多還在使用人力進行傳遞命令。
也就是說,防禦方的指揮官對於戰場上任何一支部隊下達命令時,也許用不了一分鐘。但是進攻方往往需要十幾分鐘或是數十分鐘才能得到一個指令,越是大軍團的進攻,進攻方調整部隊就越是困難。
日俄戰爭中俄國人其實是有機會獲勝的,因為俄國人已經在旅順裝備了一隻無線電通訊部隊,但是俄國人並沒有把這隻部隊的優勢發揮出來,反而將這隻部隊放在一邊,只是依賴於有線電報傳遞訊息。
結果就是當日本人切斷了北京到恰克圖的歐陸聯絡電線,又切斷了營口到普蘭店、旅順的電線後,俄國艦隊因完全沒有接到仁川海戰和日俄宣戰的消息,還在搞慶祝活動,致使被東鄉平八郎於2月8日偷襲旅順成功。
但是這一次,忽略了技術上進步對於軍事影響的,卻是日本陸軍了。革命軍雖然還不能讓進攻部隊帶上便於聯絡的無線電台,但是卻給進攻部隊配備了礦石收音機。
進攻部隊通過礦石收音機接收到了前敵指揮部下達的即時命令,於是依賴着這種不算新的無線電技術,一舉壓倒了日軍依靠長期軍隊建設組織起來的通訊體系,獲得了比日軍更快的反應速度,從而成功地把日軍分割包圍於各處,使之失去了整體組織調度能力。
鮑爾少校和霍夫曼少校所關注的,正是革命軍對於無線電技術在軍事上的運用效果。因為德國國內基礎設施的完備,德國軍隊其實對於無線電通訊技術的需求並不是那麼的迫切。德國軍方更為關注的是,該如何偵聽敵對國家的無線電通訊。
但是今日革命軍同清日聯軍的這一仗,倒是讓他們隱隱發現,一隻快速突擊部隊加上無線電通訊設備,其戰鬥力的提升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相加。只是本次革命軍包圍的對手和德軍未來所面對的敵軍實在是相差甚遠,讓他們一時難以斷定這套戰術能否用於德軍的敵人身上。
鮑爾少校和霍夫曼少校帶着幾名德國參謀檢討了大半個晚上,霍夫曼少校終於丟下了手上的測量尺說道:「無線電通訊還是很有用處的,特別是一旦我軍深入到俄國境內,我們總不可能一路把電線鋪設到彼得堡吧。它不應當僅僅用於海軍軍艦上面,英國人的選擇還是正確的。」
鮑爾少校還是有些遲疑不決的說道:「但是無線電通訊的保密始終是一個問題,只要在前線拿上一部礦石收音機,那就什麼秘密都可以被人聽了去了。日本人這是沒有準備,要是他們也帶上幾部礦石收音機的話,革命軍這次就不可能成功。」
霍夫曼少校攤開雙手說道:「問題是,之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大膽的在戰場使用過,誰會帶着一部礦石收音機上戰場呢?不管革命軍這次勝的多麼僥倖,可他們終歸是勝利了。說到底,革命軍這次作戰就是建立在日軍沒有想到的基礎上的。但是這樣的作戰計劃,僅僅是日軍沒有想到嗎?我看換了我們也一樣是想不到的。」
鮑爾少校丟下了手中的鉛筆,有些泄氣的靠在了椅子上說道:「革命軍到現在為止,戰術上一直都是冒險,再冒險,我真不知道吳的運氣還能持續多久。我真擔心,他會一次輸光所有的籌碼。這和我們之前設想的,建立大區域的防禦陣地以消耗日軍的作戰計劃,實在是相差的太遠了。」
霍夫曼少校為自己點了一隻香煙,抽了一口提了提神後說道:「我倒是不擔心這個,我現在只擔心日本人下一步的決斷。要是日本人碰了這樣一個釘子,就打算和革命委員會求和,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吳川至少已經盡力了,但就算是他也不能拒絕日本人主動提出的求和吧?」
鮑爾少校沉默一陣,先將其他幾位參謀趕回去休息,方才對着霍夫曼說道:「沃爾貝克少校前往東路軍之前倒是和我提出過一個新的建議,他說我們其實並不需要中國人戰勝日本人。
因為就算中國人戰勝了日本人,他也不覺得英國人會親自下場,畢竟中國人並沒有海軍。英國人大可以把遠東的事務放一放,等到解決了歐洲問題之後,再回過頭來處理遠東的事務。而英國對於日本這個東亞僕從最為需要的,其實是日本的海上力量。
只要日本海軍能夠在英國人處理完歐洲問題之前穩住東亞的海上秩序,那麼當英國人重新返回東亞時,就依然是遠東的主人。
所以對於德國來說,最好的選擇其實是引誘俄國人恢復向太平洋發展的計劃。如果俄國人能夠在恰當的時刻加入到這場戰爭,從而變革命委員會和日本的戰爭為俄國同日本之間的戰爭,那麼德國就贏得了一個解決西線問題的時間段。」
霍夫曼少校吐了幾個大大煙圈後,只是漫不經心的點評了一句,「是個不錯的想法。」
鮑爾少校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下文,他不由有些詫異的說道:「就這樣?」
霍夫曼少校把視線轉移到鮑爾少校身上,不無疑惑的回道:「那麼你期待我說些什麼呢?」
鮑爾少校楞了片刻後說道:「那你到底是贊成還是不贊成?」
霍夫曼少校搖了搖頭說道:「這是參謀本部該下的決心,不是我應該考慮的問題。我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讓革命軍發揮出最大的力量去擊敗日本人。」
鮑爾少校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如果參謀本部需要你對這個主張的建議呢?」
霍夫曼少校攤開雙手說道:「見鬼,我又不清楚參謀本部打算何時開戰,開戰的首選目標是那一邊,這讓我怎麼建議?
如果參謀本部真有近期開戰的念頭,那麼就不應該同意海軍去挑釁法國人,結果當法國人對我們發出戰爭威脅的時候,參謀本部卻又認為德國還沒有做好戰爭準備。
假如我國都沒有做好戰爭準備,現在拋棄了中國人,讓俄國和日本為滿洲打上一仗又有什麼意義呢?沒有英、法的支持,俄國和日本難道真的打得起一場大戰嗎?俄國在東亞只有一艘老式的巡洋艦,而日本則是負債纍纍,他們之間即便開戰,規模也不可能擴大化。
因為俄國人要擔心自己的濱海省和黑龍江沿岸被日本海軍攻擊,而日本人則要擔心朝鮮半島被俄國陸軍進攻。這個時候,只要英、法站出來調停,雙方終究還是會握手言和的。我懷疑,我們的軍隊還沒有調動到西線,遠東的戰爭就已經結束了。
而反過來,中國人是在保衛自己的國家主權,不管是日本人還是俄國人,對於中國人來說都是外來侵略者,他們有着戰鬥到底的精神支柱。
對於德國來說,革命委員會佔據的地方越多,勢力越是雄厚,那麼對於我國未來就越有幫助。只要中國人想要維護本國領土和主權,那麼他們就是德國的天然盟友。哪怕我們不繼續支持他們,他們也是要對日本人、俄國人、英國人發生衝突的。
就長遠來看,拋棄中國的建議完全是愚蠢之極。」
鮑爾少校神情有些難堪,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但是中國人提出的反帝國主義口號,同樣也是把德國包括在內的。」
霍夫曼不以為然的說道:「如果拿我們在中國的利益消滅交換協約國在中國的利益消滅,那麼我認為這就是一筆合算的交換生意。在吳所率領的革命委員會沒有同日本人開戰之前,我還會支持這樣的想法。但是現在中國人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價值,再想着拋棄他們去換取什麼,這就太過短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