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您這是何意?」當李績看見那高昌城頭飄蕩的大唐王旗時,饒是他也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這些西域小國不過是些牆頭草,畏威不畏德的主兒,您現在對其施以恩惠,還不如直接佔了這座城,作為橋頭堡……」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師出有名啊?」回到大軍之中的李寬聞言直接便懟了回去:「『奉天靖難』,那是咱們給國內的說法,這西域連他娘的認識漢字的人都沒幾個,你指望他們能明白什麼是『奉天靖難?』
況且高昌是咱們進入西域後接觸到的第一個小國,若是我們二話不說滅了高昌,你信不信,接下來就會有數之不盡的麻煩找上咱們!可你別忘了,本王來這裏,是準備活捉莫賀咄,然後去到突厥祖地金山,帶着兩位突厥可汗祭天,以此達到消滅突厥政權,削減突厥對周邊小國影響力,同時強盛大唐國威的目的,所以怎麼因小失大?!」
李寬的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有節,這讓李績還有一同議事的大將們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大家相處了這麼久,也都不是不知道只將《孫子兵法》記了個書名的楚王殿下,打起仗來有兩把刷子。
只是大家很好奇,怎麼好好地,草原上的惡魔之王,來到西域以後就成真正的王師了?!
尤其是契苾何力和執失思力,這倆曾經見識過楚王殿下之殘酷手段的異族大將,突然就有了一種傷心的感覺。
怎麼個意思?
楚王殿下怎麼可如此?!
您這般厚此薄彼,讓我等心裏怎麼好受呢?!
「你們別這麼看着本王!」李寬注意到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攜帶的異樣,直接把脖子一梗,先是沒好氣地回了眾人這麼一句,隨後他又指着契苾何力和執失思力道:「特別是你倆,本王是不是仁慈之君,你倆身為降將,難道心裏沒點兒數嗎?!」
「……」契苾何力和執失思力聞言頓時沉默了。
理他是這麼個理,但事兒好像不是這麼個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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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王殿下改變方針,開始向西域展示大唐王師的仁德的時候,萬里之外的長安,李二陛下在大朝會上看着向自己復命的唐儉,已經快氣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事情就是這樣,還有,陛下,楚王殿下要老臣告訴您,頡利可汗他暫且就不送往長安了,待他自西域將那西突厥的叛逆莫賀咄抓回之後,他要挾這莫賀咄和頡利兩個逆賊,去突厥祖地金山祭天,他要告訴世人,什麼叫昭昭有唐,天俾萬國!」(注1)
隨着唐儉的話音落下,大殿之中瞬時便炸開了鍋。
武將們自然是將三戰打下東突厥的楚王殿下視為了「自己人」,尤其是程咬金,只見他笑呵呵地朝周圍的文官道:「哈哈哈哈,楚王殿下不虧是老夫的忘年交,不虧是老夫的忘年交啊!這份氣魄膽量,硬是要得!」
文官之中,蕭瑀還好,只是對周遭的善意眼神淡定點頭,而虞世南……嗯……顧盼自雄!
楚王的兵法誰教的?
需要老夫再來一遍嗎?!~~
與此同時。
硬是要得?——另一邊,楚王的宿敵——魏徵此時黑着一張臉,聽着耳邊程咬金的話,只覺得楚王殿下,硬是要命還差不多。
「你沒給他看朕親筆寫下的天子手書?這臭小子還敢抗旨不尊?!」原本因為兒子親率一千三百騎,就大破沙缽羅,活捉頡利而感到開心的李二陛下,聽聞唐儉此言後,原本笑呵呵的他,此時臉色也陰沉了下來:「朕看他是真的想奉天靖難了!」
「父皇!」被自家寬弟一手「奉天靖難」給嚇得差點昏厥過去的太子殿下,連忙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台階下面,向李二叩首求情道:「寬弟他只是為國朝大事計,非是有私心啊父皇!」
「你一邊待着兒去!」李二陛下暴躁起來身上多多少少帶了點楚王殿下的影子:「唐儉,朕問你,你到底有沒有給他看朕的手書!」
「陛下啊!」說起這個,那可真是傷了唐儉的心了,只見他顫顫巍巍地從懷中取出李二的聖旨,然後當着李二的面將其展開,隨後他緩緩跪倒在地,將聖旨舉到頭頂:「楚王殿下說……楚王殿下說……算了……您自個兒看吧!」
反正老夫是說不過他,那動手的話……嗯……
唐儉回想起當時楚王送別自己時,身邊站着的袁天罡和薛萬徹……
算了……老夫堂堂讀書人,自幼便有雅量!
「看什麼?!那臭小子還敢改朕的聖……聖……旨?」李二陛下原本只是掃了一眼唐儉攤開舉在頭頂的聖旨,他剛準備繼續激情開罵,但是目光一掃,忽然發現那聖旨上面的天子行璽有些不對勁。
「這是……」李二陛下緩緩走下台階,語氣充滿了不確定和某種期待。
「陛下……」唐儉還是那副「臣本忠肝義膽奈何當時身陷囹圄,周遭盡國賊」的損色兒:「千真萬確,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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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二親自走到唐儉身前,親眼見到了那碩大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後,饒是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的天策上將,此刻也難免呼吸一窒。
當年他要是有這寶貝,還需要開玄武門?玄武門它得自己打開,放自己進去清繳「反賊」才是正理!
「唐愛卿……這……這這這……」李二陛下聲音顫抖,儘管唐儉已經承認,事實就如他猜想的那般,但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東西,在那豎子手上?」
「陛下啊!」唐儉聞言忽然老淚縱橫:「楚王殿下他不當人啊!他……他先前用傳國玉璽在您的天子印上蓋章不說,除此之外,他還借用您的名義,在老夫此番回長安前,硬是重新給東邊的高句麗、新羅、百濟、西邊的吐谷渾、吐蕃、吐火羅以及西域諸國下了國書,內容……不堪入目!上面全是『彼其娘之,不識吾父』等污言穢語……簡直就……簡直就是……」
唐儉憋紅着臉,悲憤道:「總之您跟太上皇的顏面,算是讓楚王殿下給一次性糟踐完了!」
「呵……呵……」聽者有意,聞者……聞者紅溫且傷心吶……
只見我們的李二陛下在唐儉爆出如此驚天消息之後,這位從前身經百戰亦然不曾後退過的「堂堂威鳳」,整個人甚至都不由自主地踉蹌倒退了幾步,隨後,坐倒在台階上的李二陛下,失魂落魄,口中更是喃喃道:「這逆子……這逆子……他這是要讓老李家三代陪着他一起丟人吶!」
「……」文武百官之中,顧盼自雄的虞世南忽然覺得,當初自己真的多餘給那小王八蛋上什麼兵法課。
因為此子學成兵法之後,不但對敵人造成了巨大殺傷,這小兔崽子對自己人……那也是沒咋客氣過啊!
貞觀五年的這個春天,楚王依舊不在長安,可長安城中,又有幾人不思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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