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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中,他開始陸陸續續地受到了一些霸凌。
他的成績進不了尖子班,只能進平衡班。
初中的學習壓力已經比較大,中考是一條分水嶺,所以從初一開始,老師對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拿成績說話。
其實初一上學期還好,沒有那麼大的壓力。
但是初一下學期,強度就上來了,平衡班也是要拼的,因為如果拼上去了,就能上尖子班,尖子班的也在拼,可以上卓越班。
寧閔成績上不去,兩位媽媽商量之後,讓他周六日去補課,這讓他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了,他不想去。
但是他不懂拒絕,媽媽問他願不願意去補習的時候,他看着媽媽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
於是,每個周六日,兩位媽媽輪流在家裏陪他,因為家教老師是請到家裏來的。
他基礎還可以的,加上老師教得細心,半個學期下來,他成績上去了。
只是,成績並非是穩定的,開新課,學新的知識,他總比別人難。
所以,只能不斷地補習。
他整個學年都沒有機會休息,周六日,寒暑假,都排得滿滿的。
他漸漸地就不愛說話。
在班上沉默的孩子,很容易激起那些剛剛步入青春期孩子的欺負。
他總是被捉弄,去打飯的時候,會有人「不小心」撞到他,他的飯盒掉在地上。
上廁所的時候,有人從門下塞進來蟑螂和四腳蛇,他不怕蟑螂,但是很怕四腳蛇,廁所里總有他的尖叫聲。
有時候上體育課,他會忽然被人扯下褲子,露出印着卡通的短褲,大家指着他哈哈大笑。
體育老師會罵那些搗蛋的學生,但是,久而久之,體育老師也會笑,笑完之後把那些作弄他的學生驅趕開,然後揉揉他的腦袋,「傻孩子啊,真傻。」
寧閔想說他不傻,但是老師每一次說完就走開,沒給機會他說。
有時候他在想,他會不會真是個傻子?
他沒敢問媽媽,只是問保姆梁媽,梁媽會抱着他,跟他說有些動物啊第一次做人,難免會保留動物的天真和樸實,而他上輩子可能是小狗狗,這輩子第一次做人,所以就像小狗那樣,既討人喜歡,又沒有其他人那麼精明算計。
梁媽說,像他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很多,他不是唯一,所以他不孤獨。
梁媽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了,所以梁媽說的話,他都會信的。
他很喜歡小狗,他覺得自己上輩子就是小狗。
後來他跟兩位媽媽說要養小狗,媽媽寵着他,便養了一條小金毛。
有時候他和小金毛一起拍照,他覺得自己的眼神和小金毛的眼神很像很像。
他更篤定自己上輩子就是一條小狗。
他想沒有人會不喜歡小狗的,既然他上輩子是小狗,很討人喜歡,那麼這輩子他也一定會討人喜歡,只不過他們還沒發現他討人喜歡的地方。
於是他努力地對每一個人微笑,幫助很多人,他的零花錢捐了很多給窮困的同學,每一次班裏為學校里患病的學生募捐,他都會慷慨解囊。
慢慢地,喜歡他的人多了起來,但是,笑他是傻子的人也更多了。
梁媽說不要緊,每個人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有人喜歡他就行了。
可是,事情變好只是暫時的,當上了初三,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到了青春期,有些叛逆得特別嚴重,尤其是平衡班級的學生。
寧閔成為了所有壞孩子的出氣筒。
他的腦袋被塞進垃圾桶,他的書被一頁一頁地私下,他被冒名給很多女同學寫了情書,他的書包里有屎。
每天都有驚嚇在等着他,初三那年,他回校就像去地獄一樣,很恐懼很恐懼,他不知道今天等待他的是什麼。
他曾經交到朋友,但是現在因為被針對作弄,朋友都與他保持距離了。
他終於忍不住把這件事告知了媽媽,王媽媽和舅舅去了學校,可是審問了一番,沒有一個同學承認作弄過他。
他也沒有任何的證據。
舅舅調查了監控,只能找到他的書被撕的視頻,那個撕他書的學生也拿出了自己的書,說是寧閔撕的,他是報仇。
很多視頻已經被覆蓋,寧閔並不是第一次被欺負就告訴家裏。
舅舅每個同學都私下問了一遍,如果他們指證有同學欺負寧閔,他可以獎勵。
但是沒有一人站出來指證誰,因為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有欺負過他。
舅舅來學校一趟,讓寧閔回學校的時候,遭受到了很多同學仇恨的眼光。
甚至,老師單獨和他說話,話里話外都指責他跟家裏告狀,本來只是同學間的玩笑,他非要上綱上線,害得老師也被校長責罵。
老師的話和眼裏里的不耐煩,讓寧閔徹底放棄了反抗,每天都回到學校,首先要小心翼翼地檢查自己的東西是否被人動過手腳,然後預防着那些突如其來的「玩笑」。
他整日像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就整個跳起來,然後等待他的便是哄堂大笑。
他成績又掉到了倒數,考高中是不可能了,媽媽和舅舅商量過之後,決定把他送出國,梁媽也陪伴過去。
在國外,找一個學校不難,有錢就行了,當然不是什麼好學校。
在國外的日子,比在國內難熬多了。
他英文不擅長,和人交流都有問題,雖然媽媽也給他找了一個生活助理,是外國人,叫珊迪,但是珊迪只是負責他和梁媽一些基本生活需要。
例如購買與溝通。
他在那個學校里,因為不擅長交流,說話都不敢說,他被霸凌得更嚴重。
他的錢總是被搶了去,動不動就是一頓打。
那些半大小子打起人來是真的很痛。
而他在國外過着這樣的日子,國內的外公外婆和親戚們還以為他特別優秀,能出國留學。
十八歲這年,他被綁架了,十五天裏,他被困在一個黑暗的鐵箱裏,每天只扔進來一瓶牛奶和一塊麵包,他怕得要死。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這一次的綁架,所以警方出現把他救出來,看到兩位媽媽撲過來抱着他的時候,他都沒能反應過來,好久才撲過去抱着媽媽失聲痛哭。
他被送到醫院去,診斷嚴重的營養不良。
他也得了嚴重的抑鬱症,但是他每天還是努力地笑,對誰都笑。
媽媽把他接回了國,沒讓他上學,寧媽媽停止了一切的工作,在家裏陪着他。
錦書阿姨來看望過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陪了他好久,他覺得錦書阿姨身上有一種很安全的感覺,只是他也看到錦書阿姨背着他落淚,所以他對錦書阿姨笑,讓阿姨放心,他沒事。
阿姨走的時候是哭着走的,他站在落地玻璃窗口上看着她,她上車之前還擦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