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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殿門口,身上穿着金繡西爪蟒袍,通身散發出強大的壓迫感。
沈夫人從他的年紀與着裝猜測出他的身份,分明就是最近進京的鎮北王。
在大周朝,只有皇室宗親,與天子御賜的異姓王,才能穿西爪蟒袍。
而皇室宗親,年紀與眼前的人對不上。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沈夫人面如金紙。
等了半日,盼了半日,等到的卻是這麼一尊殺神。
她的一顆心吊在嗓子眼,心裏忐忑不定。
這時,沈夫人聽到曹公公稟報:「皇上,您昨兒個傳鎮北王今日進宮,他在殿外候着,等您召見。」
沈夫人陡然抬頭,鎮北王是受召入宮,不是來告發她的?
靖安帝看了鎮北王一眼,正準備讓內侍帶他去御書房。
鎮北王卻邁着沉穩的步子進了大殿,拱手向靖安帝行禮:「皇上,你先審理案子,微臣在一旁等着。」
靖安帝見鎮北王特地穿着賜服,眼底閃過深思,便讓人在一旁看着。
沈夫人心裏緊繃着一根弦,鎮北王的到來給她心理上增加極大的壓力。她的頭頂像是懸了一把刀,隨時都會劈下來。
她跪伏在地上,頭埋得更低,似乎只有這樣,鎮北王不會注意到她,更不會告發她。
可曹公公接下來的話,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
「皇上,錦衣衛在承恩侯府搜查到了罪證。」曹公公將信呈遞給靖安帝:「這是承恩侯與黎遠互通的書信,他們在信里密謀如何謊報災情,如何買賣鹽引。」
緊接着,曹公公將兩本厚厚的賬冊放在靖安帝面前。
「賬本里詳細記載他們這幾年私吞賑災銀子,以及賣官、賣鹽引的賬目。人證物證俱全,錦衣衛己經抄了承恩侯府,府里上上下下全都被抓起來關入大牢了。」
沈夫人大驚失色,侯爺與黎遠的書信,全都是看完便銷毀了,怎麼可能會藏在府里?
而且賬冊根本到不了侯爺的手裏,銀子全都是給了譽王。
想到這裏,沈夫人臉色煞白,頓時明白過來。
這些證據是譽王偽造的,為的就是陷害侯爺。
承恩侯心如死灰,眼睛裏宛如一片死水,興不起半點波瀾。
多一道罪名,少一道罪名,對他而言沒有什麼區別,最終都是凌遲處死。
勇毅伯的下場,何嘗不是他的下場呢?
靖安帝一雙銳利的鷹眼掃視過承恩侯夫婦,面帶怒火地翻看着手裏的信,又仔細看一遍賬本。
越看臉色越陰沉。
靖安帝冷笑一聲:「這就是大周的父母官,這就是朕的朝廷命官!領着朝廷的俸祿,不為朕分憂,不為百姓謀福祉。借着手裏的權勢,剝削百姓,謀取私利,中飽私囊。」
眾人嚇得大氣不敢出。
靖安帝「砰」地一聲,將賬本重重摔在桌面上,目光銳利地看向承恩侯:「你犯下的這幾條大罪,足以讓朕誅你的九族!」
承恩侯眸光震顫,這時真的怕了。
沈夫人更是驚恐萬狀,沈少淮還沒有來覲見靖安帝,沒法子拿長命鎖求饒。
若是靖安帝判下罪名,恐怕一切都晚了。
即便有儀貞公主的長命鎖,也難逃一死。
沈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在觸及靖安帝龍顏大怒的模樣,所有的話全都堵在嗓子眼。
反倒是一旁的承恩侯,突然開口說道:「皇上,侯府承蒙皇家恩澤封爵,罪臣承襲爵位,領着朝廷俸祿,並未盡到身為臣子的職責,犯下滔天大罪。」
「罪臣回想起過往種種,記起儀貞公主對罪臣說的話,便心中有愧。」
「她說,皇上是嫡後所出,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罪臣身為您的伴讀,便要為您盡忠,事事以您為先。罪臣可以沒有多大的能力,唯一要的便是身正。只有為官清正,才能為您分憂,」
「她說您處境艱難,希望罪臣盡心待您。並且給罪臣留下一個長命鎖,只要罪臣將這個物件給您,您會寬恕罪臣一命。」
「罪臣自知罪虐深重,罪不可赦,不死難以肅正朝廷綱紀。更知大周的律法,一人犯罪,妻兒連坐,不應該請求您開恩寬恕罪臣的子孫後輩。」
承恩侯說到這裏,淚水奪眶而出:「罪臣的長子才學出眾,品行正首,與先父的秉性相同。罪臣厚顏懇請皇上念在幼時伴讀的情分,寬恕罪臣的兒女,讓罪臣的長子,代罪臣為朝廷效命。」
靖安帝聽到承恩侯提起胞妹時,表情凝滯,臉上的怒火消散,目光怔然地看向承恩侯。
承恩侯做他的伴讀時,母后的處境很艱難,他們兄妹更是謹言慎行,生怕會因為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便會連累到母后。
儀貞年紀雖小,卻懂得很多,處處護着他這個皇兄。
他捏着她的臉說:「你是我的妹妹,該皇兄護着你。」
她卻說:「母后說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皇兄,儀貞護着你,也是護着自己。」
她這一護,護到了十八歲。
她忍辱負重,用自己的性命,換取他回到大周的機會。
等他可以保護她,讓她恢復大周公主該有的尊榮時,她卻己經不在了。
靖安帝沒想到,儀貞在去北齊之前,竟然與承恩侯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心痛如割,目光森寒地看向承恩侯:「你卻辜負了儀貞的期望,如今還有臉面求朕寬恕你的兒女。」
「皇上,罪臣鬼迷心竅……」
「長命鎖。」
「長命鎖在罪臣長子手裏。」
「曹春祥,傳沈少淮。」
曹公公親自出宮,將沈少淮從大牢裏帶進宮。
沈少淮跪在承恩侯身後,從袖子裏掏出長命鎖遞給曹公公。
曹公公呈給靖安帝。
靖安帝拿着黃金鑄成的長命鎖,這是儀貞出生時,外祖父給她的。她十分珍視,從來不會離身,卻給了承恩侯。
而且還許下那樣的諾言。
靖安帝拇指摩挲着長命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沈夫人心裏生出希望,靖安帝若是真的要罰他們,早就開口判了。他越是沉默,便越是說明心裏在猶豫。越是猶豫,他們便越有活下來的希望。
她從靖安帝的神情,可以看出儀貞公主在他心裏的地位,非同一般。
「皇上的伴讀,可不止你一個,儀貞公主為何將這長命鎖給你?只是為了讓你效忠皇上,便將如此貴重的物件,許給你了?」
鎮北王瞥了一眼靖安帝手裏的長命鎖:「關州與青州的糧食、鹽引,也是百姓認可你這個朝廷命官,甘願送給你的?」
頓了頓,他冷聲說道:「既然這麼熱鬧了,本王也來湊一湊熱鬧,告發沈劉氏偷拐本王女兒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