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重生[紅樓]
先不論王家人到底是個甚麼德行,至少王熙鳳本人確實是一個合格的王家人。
賈璉按着她的意思,尋到了北靜郡王水溶接洽,倆人又商量了一番細則後,決定耐着性子等待王子騰的發難。
當然,也許是王子騰,也許是旁人也不一樣。一如王熙鳳所言,即便他們倆口子並未得罪甚麼人,可想要賈府毀滅的卻不止是一家。這般想想,他們也是蠻值得同情的。
不過很快,值得同情的就換成了其他人。
因着先前賈府做事隱蔽,除了他們府上的人,以及北靜郡王之外,外頭的人並不知曉如今的賈府已經沒剩幾個主子了,自然也不會想到賈府早已有了提防之心。
沒幾日,賈府就出事了。
依然是混混打頭,只是當敲開了黑油大門之後,原本的混混卻眨眼間掏出了長刀、匕首等物,當時便刺傷了好幾個下人。就在一片驚呼之中,行兇之人很快傳入了垂花門,隨後直衝二門。
可惜,也就只是如此而已。
賈母雖不能隨意移動,可從正院挪到後院的話,問題並不大。琮兒也早早的就從前院挪到了後頭,左右他是賈母的親孫子,就算祖孫倆待一屋也無妨。至於賈璉和王熙鳳則是坐鎮後院,坐等倒霉蛋兒闖進來。當然,既是進來了,就不用再想出去了。
一行十數個行兇之人,剛一進入正院,就遭到了官兵圍攻。長刀、匕首算甚麼?上百個身披戰甲全副武裝的將士,正用手中的弓箭瞄準了來人。不單正院裏,就連方才他們路過的前院也忽的從各個隱蔽之處衝出來幾十人,呈前後包抄之勢。
逞凶者們:……
也許這世上確有那等子以一敵百的絕世好手,可惜若真有這般本事,也不會淪落到被人收買行兇的地步了。更何況,比起他們這些被人圈養的私兵,北靜郡王卻是得了聖命帶來的皇城禁衛軍。
玩笑開大了。
&們是誰的手下?該死的,你們可知道我們的主子是誰?」到了這一刻,那些人仍不曾死心,他們是身負重任的,若是栽在了這裏,卻不單單是他們性命堪憂,更兼家中妻兒老小隻怕都難以活命。可惜到了這份上,再拼命已是無用,萬箭穿心的滋味,沒人想嘗試。
……
……
&到了一些很不錯的東西,只可惜並不能讓你們瞧。」北靜郡王在臨走之前倒是繞到了後頭尋賈璉。
賈璉面色異常的難看,卻並非是針對北靜郡王,因而只道:「多謝王爺相助,我只想問一句,他們是誰派來的?」儘管他一直都在後頭,可前面的事兒卻也聽說了的。那些人來者不善,根本就是奔着滅門的打算來的,可賈璉依然不敢相信,竟有人恨他們恨到要滅門的地步。
&聽賈璉這般問詢,北靜郡王微微有些遲疑,卻仍是道,「具體的情況還要審問之後才得知,倒是從他們身上得了不少好東西,雖不能讓你瞧,本王卻可以告訴你,裏頭全是賈家的『罪證』。」
說罷,北靜郡王告辭離開。
直到賈府再度恢復了平靜,賈璉才堪堪回過神來,轉而進了房內,瞥了一眼滿臉平靜的王熙鳳,又掃了一眼茫然無措的琮兒,還特地走到床榻跟前看了看至今尚且在昏睡之中的賈母,賈璉只覺得滿嘴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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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北靜郡王離開賈府後,並不曾將所有兵馬收回,而是只帶了五個親兵,其餘人等盡數留在賈府。一多半在前院守候,剩下的則跟木樁子一般,杵在了賈府門口。一時間,賈府所在的一整條街面瞬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有法子的人家皆投親靠友,沒法子的也門戶緊閉。
京城的百姓就是這般警醒。
宮中,當今親自查看北靜郡王快馬加鞭送來的『罪證』。還真別說,這些罪證確是實打實的。不單有包攬訴訟的、買官賣官的,甚至還有同義忠老親王來往的親筆書信。
&笑!真當可笑之至!」
蘇公公低頭躬身,整個人就跟個煮熟的大蝦一般,一副恨不得把頭埋在胸前的模樣。別看在外頭,人人都要喊他一聲蘇爺爺,就連文武百官也對他好聲好氣的,可他在當今跟前,就是一孫子。還是那種他舔着臉上趕着當孫子的!不過,那又怎樣?蘇公公心裏清楚得很,這不學會當孫子,能在外頭充大爺嗎?君不見三皇子見了他都得訕笑着問聲好。
願意當孫子,且這個孫子當得極好的蘇公公,這會兒卻只自顧自的裝死。等當今發完了脾氣,蘇公公也摸清楚了脈絡,這才幽幽的接口道:「陛下您可要宣南安郡王進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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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尚不到弱冠之年的北靜郡王,南安郡王卻一貫都是當今的心腹。如果說,北靜郡王那一脈是乖巧安靜的,那麼南安郡王這一脈就有些不走尋常路了。
首先,南安郡王很囂張,非常得囂張,囂張到旁人都覺得他生來就是不帶腦子的。有句話叫做,無事也能起三分浪,說的就是南安郡王。那貨小時候就是個熊孩子,長大了就是熊少年郎,如今都娶親生子了,則乾脆利索的變成了熊青年俊傑。
甚麼上房揭瓦,甚麼貪杯好|色,甚麼調戲民女……南安郡王最能耐的一次,是跑到京城裏極為有名的醉仙樓里,以郡王的名號強行攆走一批恩客,霸佔了當紅頭牌。
然而,就是這麼個東西,當今對他卻頗有些好感。
蠢笨胡鬧算甚麼?身為天子,他要的是臣子的忠心。當然,在忠心的前提下,若能有本事自然是更好的。可反過來說,有本事但不忠心的,全部恁死!
相較而言,南安郡王雖品性有瑕疵,可勝在忠心不二。
得了當今的傳召,南安郡王很快就來了,待他知曉當今給他的任務是胡來後……
&下您放心,我一定讓他們知曉我的厲害!」不就是使出渾身解數鬧個雞飛狗跳嗎?這事兒他在行!
&罷,記着朕說的話。」
南安郡王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帶着他的親兵,徑直往賈府而去,在順利的接手了皇城禁衛軍後,他開始胡來了。胡來的事兒,南安郡王以往真沒少干,因此他格外有經驗的先在外頭怒罵了一通,隨後橫刀立馬的杵在賈府門口,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樣。
這還不算,南安郡王很快就吩咐下去,將賈府團團圍住,又拉出了好些個粗使的下人,五花大綁之後,跪倒在賈府門口,又是訓話又是甩空鞭,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囂張樣兒。
府門口的事兒,自然很快就傳到了王熙鳳耳中,她剛命人歸整出一些傷藥,給那些先前受傷的下人送去。又因着如今不好叫大夫,只得吩咐其他無恙的下人互相幫襯着上藥。只是沒多會兒,林之孝家的就匆匆趕來,告知了王熙鳳外頭的情況,着重提到了來者是先前查封了寧榮二府的南安郡王。
王熙鳳只向林之孝家的擺了擺手,道:「你讓你家那位將人名都記下來,回頭我會給重賞。若是外頭的人熬不住了,你就挑選些身強體壯出來輪換。記着,受傷不要緊,別出人命就成。」
林之孝家的雖有些詫異,卻還是按着王熙鳳的吩咐照做了。這下人也是會看眼色的,主子們坦然,下人們自然也不會心慌。倘若這檔口,王熙鳳先慌了,只怕賈府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待林之孝家的領命而去後,賈璉示意王熙鳳去東暖閣,隨後見四下無人,才低聲問道:「這是沒有實質上的罪證?」
&當是有罪證的,只怕還不夠。又或者,我猜是當今還想多抓幾個。璉二爺您想想,寧榮二府倒了,先前跟二府有過勾當的,還不早就嚇瘋了?將罪證推到咱們頭上是一回事兒,只怕他們更害怕的是,我們會知道些甚麼。」
其實,他們又會知道甚麼?
寧國府的事兒自是不用說,前生今生王熙鳳都不曾掌握過任何罪證。□□國府這頭,要說他們倆口子甚麼都不知道,只怕壓根就沒人相信。試想想,一個是榮國府的當家奶奶,另一個則是襲爵家主的唯一嫡子,再說自己全然不知事兒,說的出口嗎?
還有一點,王熙鳳不曾說出來,心頭卻暗嘆,只怕這一次當今是打算將所有人一網打盡的。
不過,饒是王熙鳳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不曾料到當今的心有多黑。先是賈府出事後的次日,王子騰被直接帶去了大理寺,罪名是貪贓枉法。第三日,理國公柳彪的後裔三等將軍柳贇即也進去了。十日之後,治國公馬魁的嫡孫,已年過六旬的馬晉在官兵登門造訪之時,一口氣沒接上來,嗝屁了。第十七日……
直到一個半月之後,眼瞅着就要到賈府出孝除服之日了,王熙鳳盼星星盼月亮的,只盼着該死的趕緊都去死,省的耽誤賈府給賈赦辦水路法事。
許是王熙鳳的詛咒起效了,待外頭傳來史家兩位侯爺相繼被押解回京之後,一直盤旋在門外的皇城禁衛軍終於如潮水般退去了。說實話,也是難為他們了,連着守了近兩個月,儘管賈府將前院都讓予了他們,以方便他們輪班替換,可這麼多日子下來,也是蠻辛苦的。畢竟,為了早就儘可能真實的場景,他們是真的沒日沒夜的「封鎖」賈府。
終于禁衛軍都退了,連帶那明顯腦子略有坑的南安郡王也撒丫子跑了,王熙鳳大鬆了一口氣,旋即命人大開庫房,犒賞三軍……咳咳,下人們。
受傷的,按傷情輕重程度,分別賞賜兩百到五百兩不等的銀子。去外頭受過五花大綁跪刑的,按照時間次數,分別賞賜五十到兩百兩的銀子。旁的人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一律都獎賞五十兩銀子。賞賜可以疊加。
分發了近三千兩銀子,王熙鳳卻是從未有過的舒爽。大手一揮,所有人歸整行囊,趕去京城郊外的鐵檻寺為賈赦做最後一次水路法事,之後便是對於賈府而言極為重要的出孝除服禮了。
儀式進行得很是順利,或許是因為京城裏亂成了一鍋粥,反倒沒人盯着賈府了。畢竟,比起陸續落馬的諸多貴人,只有區區一個五品同知的賈府,就顯得不是那般重要了。
禮畢,賈府諸人歸來,包括二月里離開賈府的邢夫人等人。然而,誰也不曾料到,還有件大事兒在等待着他們。
蘇公公手捧着明黃色的聖旨,笑得一臉抽筋:「諸位可算是回來了,洒家掐着點兒等你們呢。來罷,賈大人接旨!」
王熙鳳忙命人備下香案等物,隨後同一眾女眷退避回後院。而賈璉則順手將琮兒扯了過來,兄弟二人齊齊的跪倒皆聖旨。
兩刻鐘後,賈璉帶着滿臉的無奈回到了後院。不出所料,所有人都等在正院裏,看到賈璉進來,皆拿眼望着他,盼着他趕緊說究竟出了何事。而在這其中,最為淡定的仍是王熙鳳,弄得賈璉頗有些無趣,因而他故意調侃道:「鳳哥兒好生氣派,竟是一點兒也不好奇?那你說說,聖旨上寫了甚麼?」
&旨上寫了甚麼我怎麼能猜到?左右還不都是一堆文縐縐的話,就算你念給我聽,我也聽不懂。」王熙鳳橫了賈璉一眼,其實她也不是完全不擔心,只是當賈璉開口之際,她就徹底的放下心來。還有閒情逸緻開玩笑,想來聖旨上說的應當是好事兒罷?想也是,好歹他們家也算是立了一功,哪怕出力的主要是當今和南安郡王,可賈府沒功勞也有苦頭,就算不給賞賜,也不用擔心會挨罰。
賈璉愈發無趣了,虧得幾個姑娘卻還算給面子。
黛玉道:「璉二哥哥快別賣關子了,說給咱們聽罷,可是聖人要給璉二哥哥升官了?」
迎春道:「升官?那可真是大好事兒。」
惜春道:「也有可能是聖人打算把公主嫁給璉二哥哥,戲文里不都這麼說的?」
巧姐:……
原本還想跟着湊熱鬧的巧姐,頭一次感受到了被人活生生噎死的感覺,回頭惡狠狠的瞪了惜春一眼,巧姐一個餓虎撲食直接將賈璉撞得一個踉蹌,險些沒仰面摔死過去:「公主有我娘好?叫榮哥兒打你!」
曾經,巧姐的口頭禪是「叫我祖父打死你」,然而賈赦已經故去多年,巧姐在接受了這個事實後,慢慢的也改了口頭禪。只是,如今的她卻知曉弟弟很厲害,至少長大以後會很厲害,因而只嚷嚷着讓榮哥兒幫她揍人。
賈璉森然的盯着巧姐,又回過頭瞪了縮在王熙鳳身後的榮哥兒一眼,一副氣瘋了的模樣,道:「你們倆!老子養你們有甚麼用!好好,爺不跟你們倆小東西一般見識,聖旨上沒提公主,只提了林妹妹。」
巧姐瞬間兩眼放光,動作飛快的從賈璉手裏奪過原本要供奉起來的聖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黛玉跟前,遞上聖旨,催促道:「林姑姑您瞧一瞧,是不是給您說親事來了?巧姐上回偷聽到祖母和爹娘商議,要在十月里將二姑姑嫁出去,這回可是輪到林姑姑了?快看看,快看呀!」
看甚麼看!
王熙鳳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一巴掌糊在了巧姐的後腦勺:「作死的小丫頭片子,沒見你林姑姑都快羞死了嗎?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說着,王熙鳳強行奪走了巧姐手裏的聖旨,展開一看:起前世,她也算是認識很多字了,可惜聖旨上頭的字,至少有六七成她不認得,剩餘的字拆開她都認得,可混在一起就不大懂上頭的意思了。不過,饒是如此,王熙鳳還是辨認出了幾個熟悉的字眼。
「……林氏孤女……賜婚……北靜郡王水……特命……皇后操辦?!憑甚麼?明明林妹妹已經是咱們家的姑娘了,就算不是由我幫襯着,也應當讓太太來呢!」
其實,王熙鳳真正想說的是,只要將親事交予了邢夫人,她想要插手簡直不要太容易。
&哥兒,你應當質疑的不是誰負責操辦親事,而是咱們家剛出孝。你說說看,先前當今圍困了咱們近兩個月,昨個兒禁衛軍才走,今個兒就賜婚!!」
賈璉這會兒何止心塞,簡直都快心碎了。要知道,原本賈府完全可以充作無辜,畢竟他們家原先也被禁衛軍盯上了。可如今,這道聖旨一下……
沒腦子的人當然只盯着聖旨上頭的賜婚,稍微有點兒腦子的,可不是懷疑上他們先前的立場了嗎?雖說賈璉早已做好了效忠當今的準備,可他一點兒也不想背上吃裏扒外的名聲。然而如今,說甚麼都已經晚了,聖旨一下,吃裏扒外這個鍋,賈璉就算不願意背也只能背上了。
&有甚麼關係?左右我不過是個後宅婦人,太太上了年歲,姑娘們尚未出閣,兩個孩子又這般年幼,扯不到咱們身上來。」王熙鳳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拉着邢夫人一起商議給黛玉備嫁一事。
&我呢?我要怎麼辦?」賈璉瞪眼,一副震驚於王熙鳳無情無義的模樣。
不曾想,王熙鳳只輕飄飄的蹦出一句:「巧姐,讓榮哥兒把你爹拖出去,別妨礙咱們女人家商議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