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重生[紅樓]
史湘雲出嫁那日,賈府這頭一個人都不曾去,至於添妝則是在好日子的前三天就派人送到了保齡侯府。倒是薛家那頭,母女倆皆盛裝前往,無論是添妝還是賀禮都極為豐厚。非但如此,在史湘雲出嫁之後,薛家太太再度拜訪賈府,送上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
&姑母您這是作甚?」
聽王熙鳳說出這話時,薛家太太只一個想法,這禮物沒白送。可不是嗎?在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王熙鳳都是管她叫薛家太太的,如今就憑着這一句小姑母,就代表着王熙鳳並不曾因前事記仇。
何為前事?自然是先前薛家太太有意將惜春和薛蝌撮合到一起的事兒。
見王熙鳳恢復了往昔熱情的態度,薛家太太先是鬆了一口氣,旋即小心翼翼的提起了給薛蝌說親一事。當然,她明着就說了,是想拜託王熙鳳給尋個妥當的人兒,且將要求放得極低,一聽就不像是衝着惜春去的。
說實話,王熙鳳頗有些哭笑不得。
上次,薛家太太並不曾把話說完,就被她三言兩語的給堵了回去。而這一次,薛家太太倒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卻是讓王熙鳳在感到好笑的同時,也再度敲響了警鐘。
請問,既然薛蝌已經赴京了,那麼邢岫煙去哪兒了?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哪怕這些年來,賈府跟邢家一直都保持着節禮往來,可事實上兩家完全談不上親近。而歸根究底,卻是因着邢夫人對於自己的娘家並不熱衷,哪怕是前世,面對千里迢迢投奔而來的兄嫂侄女,邢夫人的表現也是淡淡的。試想想,邢夫人都不在意,王熙鳳如何能主動提起?
&姑母,這事兒我會放在心上的。」王熙鳳也弄不清楚,為何重生一遭,竟會有這般多的人委託她來尋親事。這迎春惜春自是不用說,原就是自家人,邢夫人沒能耐,可不是落到了她這個當嫂子的身上?可算上賈蘭,再加上薛蝌,還有賈芸、琮兒……
王熙鳳只能說,她盡力罷。
自然,薛家太太也只是要王熙鳳給個態度,並不是立時就定下來。見王熙鳳笑臉盈盈的應承了下來,她很快便岔開話題說起了旁的,只半個時辰後,便笑着告辭。
及至薛家太太離開,王熙鳳才終於得了空閒好生思量一下這裏頭的問題。
算算時間,去年那會兒,薛蝌就應該攜胞妹寶琴赴京投奔借住在榮國府的薛家。與此同時,薛蝌在路上碰到了邢家人,以及李紈的寡嬸母女三人……
&來是這樣。」王熙鳳忽的明白了,去年正月十五元宵那日,賈政被人毒殺,接着榮國府的事兒一樁接着一樁,不僅主子們都下了獄,更是連整個敕造的府邸都被查封了。在這種情況下,傻子才會跑到榮國府投親!很顯然,甭管是薛蝌還是邢家亦或是李家,都不傻。
而薛蝌,大概是去年年底在金陵里碰到了來調查薛蟠舊案的官差,這才知曉了薛家的消息,匆匆趕來幫襯薛家太太母女倆。
那麼,問題來了,邢家人如今在哪兒?
想了半日,最終還是卡在了老問題上,王熙鳳索性不想了,也不打算插手此事。既然前世薛蝌和邢岫煙是一對,那麼今生他們一定能排除萬難走到一起的。至於旁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畢竟若是她此時忽的跑到邢夫人跟前,親切的問候其娘家人……
那畫面太美,她完全不敢看。
撇開這事兒不管,王熙鳳只喚了紅玉過來,真誠了問候了她對賈芸的印象。還真別說,儘管去年她只是有這麼一個朦朧的想法,可因着賈芸如今是住在前院,且每每跟在賈璉身邊做事。不說跟紅玉熱絡,至少在林之孝倆口子跟前混了個眼熟。賈芸極有眼力勁兒,又能說會道的,再加上他是王熙鳳的乾兒子,久而久之,林之孝還真看上了他,話里話外的也是極力促成這門親事。
紅玉是個爽利性子,雖不像豐兒那般沒臉沒皮的,不過倒也是有甚麼說甚麼,至少在王熙鳳跟前從不打馬虎眼。
&奶,芸爺很好,只是我如今年歲尚小,再說府上也不曾出孝,不去想那些個有的沒的。再說奶奶如今跟前也沒個得力的,若是我再走了,奶奶往後使喚誰去呢?」
王熙鳳被這話逗得笑翻了天:「行行,我知你能耐,我這兒少了誰都不能少了你呢。罷了,你高興就好,左右就像你說的那般,年歲還小,多養兩年也無妨。就讓芸兒那孩子急去罷!」
說罷,王熙鳳倒是心道,自己往後完全可以考慮當個媒人,誰讓這親朋好友都往她跟前湊,都央她說親呢?
&奶!奶奶!」窗外,傳來豐兒的喚聲,不過她如今已嫁為人婦,被人稱為張慶家的。只不過,雖說嫁了人,豐兒那性子卻並不曾變,若無事也罷,一旦攤上些事兒,必定咋咋呼呼的鬧個不休。
王熙鳳頭疼的扶額,向紅玉擺了擺手。紅玉只偷笑一聲,忙忙的拎起裙擺一溜小跑兒的出了內室。過了約莫小半刻鐘,紅玉笑着跑了回來,脆生生的道:「奶奶,是太太娘家的親眷來了,太太差人問您,可是讓住在客院,還是讓他們自便?」
這種事兒怎麼自便?!哪有將親眷轟出去……
等等!
太太娘家的親眷!!
&有女眷?喚過來瞧瞧。」王熙鳳言下之意,自是讓人將他們安置在客院裏頭。不過,她一面這般吩咐着,一面在心裏暗嘆,邢夫人對於娘家人還真是不上心。
女眷自是有的,聽說有兩個,來的卻只有一個。不是旁人,正是小半日前王熙鳳心心念念的邢岫煙。
&過璉二奶奶。」
邢岫煙很美,卻並非那種驚艷的美麗,而是如同一株寒梅,初看並不起眼卻越看越有滋味。尤其是這麼盈盈一拜,端的是動人心魄。
王熙鳳幾乎愣住了,旋即朗聲大笑道:「好妹妹,難得有如此神仙般的好妹妹,只管留在這兒陪我罷。」又向一旁的紅玉道,「去跟太太說一聲,就說我留邢妹妹住下了。嗯,就住到以往林妹妹未出閣時住的院子好了。」
黛玉未出閣時,起初是跟着迎春、惜春一道兒住在邢夫人院子裏的。只是後來,因着地方也寬敞了,加上黛玉被賜婚予北靜郡王水溶,故而王熙鳳又另收拾出了兩個院子,一個予了黛玉,另一個予了迎春。倒是惜春,仍住在邢夫人那兒,只不過有時候她也會去尋迎春,同姐姐擠在一道兒。
紅玉得了信兒,自是吩咐下去了。又親自跑了一趟邢夫人院子,將王熙鳳的話帶了她。邢夫人只道一聲知了,旁的卻並不曾吩咐。
其實,有一點卻是王熙鳳猜錯了,邢夫人對娘家的態度雖一直淡淡的,卻也並非全然不在意。只不過,邢夫人原就是個尷尬人,以往賈赦在世時,尚且沒人將她放在心上,如今賈赦沒了,雖眼瞧着賈璉和王熙鳳都對她不錯,可她小心謹慎慣了,卻也不會仗着輩分壓人。只是對於扶不起的娘家兄長,邢夫人是真的無奈,兼之其兄長邢忠一生只得一女邢岫煙,邢夫人索性懶得管了,左右百年之後邢氏一門也註定斷了傳承,做再多又有何用?
抱着這樣的想法,邢夫人只將心思放在倆閨女身上,哪怕得知娘家人前來,也是懶懶的。不過,在聽聞王熙鳳對邢岫煙很有好感,她倒是略欣慰了一些。甭管王熙鳳究竟是出於面子情,還是真的同邢岫煙有緣,這總不是甚麼壞事兒。邢夫人雖懶得管娘家之事,可若是娘家能好一些,她自也是樂意見到的。
只是讓邢夫人不曾料到的是,王熙鳳當天晚間就跑來給她請安,直截了當的挑明了今個兒薛家太太的所求。
王熙鳳是這般說的。
「……薛家那頭,瞧着是敗落了,可到底是紫薇舍人的後人,家底還是極為豐厚的。再一個,薛蟠說是流放三千里了,可太太也該明白,這流放是極少能活着回來的。即便真回來了,天知曉是多少年以後。那薛蝌我也是略有所聞,知曉是個穩重妥當的,尤其我瞧我那小姑母的意思,是打算讓薛蝌幫着料理薛家的生意。如此看來,倒也不失為一門好親事。」
薛蝌的好處在於,是家中獨子,又跟薛蟠這一房乃近親。雖說他本人家境貧寒,可架不住薛家太太手頭上有錢。且如今,薛蟠是流放而非斬首,因而薛家太太不可能將萬貫家產都給寶釵當嫁妝,必定要留下至少一半在手頭上。可她一個婦道人家,哪怕手段了得,也不能親自料理生意,縱是有忠僕幫襯,卻也是需要一個主事之人的。
而反過來說,邢岫煙本人雖出色,出身卻實在拿不出手,配商戶出身的薛蝌也不算低嫁了。
邢夫人不傻,她自然知曉薛家有的是錢,哪怕經歷了一些波折,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不可能如同邢家那般一貧如洗。當下邢夫人便拍板決定了:「行,一切就聽鳳哥兒你的,至於她爹娘那兒,有我呢!」
也許邢忠有着千萬般的缺點,卻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聽話。邢夫人老父尚在時,邢忠聽爹的;等老父死了,他聽妹子的;等妹子出嫁了,他聽媳婦兒的……
只是,邢夫人並不知曉,薛家太太原本看重的侄兒媳婦兒乃是她的心肝寶貝兒惜春。而就連王熙鳳也不知曉,探春看上了薛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