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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蘊不自覺攥緊了手指:「太后此舉怕是不妥。」
「哦?」太后輕輕一挑眉,「何處不妥?」
「年關將至,太后青州一行怕是不及折返,何況您一走,荀家怕是會被人趁虛而入……」
「無妨,」太后擺擺手,神情篤定從容,「都是小事,哀家自會安排妥當,只要找得到仲福,什麼亂子都能平息,若是找不到……」
她眼神陡然凌厲起來:「謝蘊,到時候你和皇帝可就怪不得哀家了。」
她抬腳要走,謝蘊看着她的背影,腦海里各色思緒翻轉,試圖尋找到旁的辦法說服太后,可很快她就意識到即便她眼下做到了,可消息傳不到宮外讓人替她周全,那她遲早會露餡。
屆時情況會更加糟糕,一場內亂也勢不可免。
既然如此……
她眼神逐漸凌厲起來,若是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只能請太后娘娘殯天了。
她起身下地,甚至沒顧得上穿鞋,隨手抄起桌上的簪子便快步朝太后走了過去。
太后似是聽見了動靜,扭頭看了過來,瞧見謝蘊離她這麼近頓時警惕起來:「你過來做什麼?」 首發網址https://
謝蘊將簪子隱在袖子裏:「奴婢恭送太后啊。」
太后面露狐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謝蘊讓她毛骨悚然,她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正要開口喊青鳥,門卻先一步被推開了,青鳥出現在門外。
太后鬆了口氣,謝蘊卻咬緊了牙關,兩個人……
總得試一試。
她正要抬手,耳邊卻噗通一聲響,青鳥竟然跪了下去,眼眶都紅了:「太后,剛才宮人來報,有外頭的人回來了,有要事稟報,還帶了一樣東西,請您即刻回長信宮。」
太后起初有些不明所以,可後來大約是從青鳥的反應里察覺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蒼白下去,身體也跟着一晃。
謝蘊伸手扶住她,敏銳地察覺到情況有變,手裏的簪子也跟着丟在了地上:「太后小心。」
太后已然顧不上她了,剛才的猜測太過難以接受,她推開謝蘊便往外走,連自己是秘密來這裏的事都給忘了。
青鳥連忙追了上去,主僕兩人很快不見了影子。
謝蘊扒着門框看着外頭,是謝淮安得手了嗎?還是靖安侯真的下手了?
她困惑的抓心撓肝,可沒有人給她答案,她只能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門口的內侍送了午飯進來她都沒心思吃,可又擔心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發展,還要繼續費心思和太后周旋,她又強逼着自己吃了兩口。
可也不知道是飯菜涼了還是她心情太過焦躁,剛吃進去沒多久胃裏就一陣翻江倒海,剛吃進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謝蘊擦了擦嘴沒心情在意,倒痰盂的時候才發現裏頭不只是食物殘渣,還有濃郁的仿佛化不開的黑血。
說是黑血也不恰當,因為裏頭很清楚地夾雜着看不出形狀的碎肉。
她微微一愣,是偶然還是她的身體已經……
一腦袋煩亂的思緒瞬間靜了下來,她怔怔許久才回神,扶着牆慢慢回了屋子,這一耽擱,炭盆快滅了,只剩了零星的火星還在掙扎,她卻懶得收拾,靠在椅子上疲憊的合上了眼睛。
幽微殿的門卻再次被推開,太后去而復返,臉頰蒼白眼眶卻通紅,她一改之前的從容,進門便瘋了似的掐住了謝蘊的脖子:「謝蘊,你老實告訴哀家,是不是你設局謀害了仲福,要嫁禍給靖安侯?!」
謝蘊被迫仰起頭,明明身處險境,她卻滿腔都是驚喜,荀宜祿真的死了。
謝淮安,幹得好。
她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我謝家若是有本事殺了荀宜祿,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嫁禍靖安侯,又怎麼會不管我,由着我在這裏被人欺辱?」
太后仍舊喘息的劇烈,喪弟之痛讓她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失了理智,沒有片面的相信靖安侯就是真兇,所以才來了這裏求證。
可謝蘊的解釋她卻無可反駁,謝家曾經再怎麼鼎盛,也終究是六年前的事了,如今沒有資格再參與這場大周的權勢之爭了,是她想多了嗎?
「太后,」謝蘊拽開她的手,伏在椅子上咳嗽着開口,「我和皇帝之間鬧成了這樣,你是親眼所見,我怎麼可能為了他親手斷絕自己的最後一條生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最後那句話徹底說服了她,她卸了力般後退兩步撞到了牆上,強行壓制的悲痛終於徹底爆發:「所以真的是靖安侯……他怎麼敢!手握兵權便能如此小瞧我荀家嗎?敢動我荀家的人,你休想全身而退!你想完成先皇的遺詔,扶持他的愛子登基是嗎?哀家就偏不讓你如願!」
她的恨意越發猙獰,很快殃及到了先皇身上:「還有先皇,你我夫妻一場十幾年,你卻狠心至此……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宮外回來的孽種嗎?你不是要他死嗎?那哀家就非要他呆在皇位上!哀家要你們所有的謀劃都給仲福陪葬!」
她轉身匆匆而去,背影里透着沖天的殺伐氣。
謝蘊看着她走遠,眼見最後一關終於塵埃落定,心神一松,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卻還來不及慶幸一句咽喉就劇烈地疼了起來,她俯身乾嘔兩聲滿臉都是苦笑,先前被勒出來的青紫還不曾褪去,現在又多了個手掌印,過不久連那傷都會蔓延到這裏來……
這脖子真是多災多難。
她嘆了口氣,爬起來塗了點藥酒,可衣領一扯,那觸目驚心的傷痕便映入了眼帘,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片刻後才再次睜開,可看見那緊緊貼在頸側,再往前一寸便怎麼都遮不住的傷痕時,她卻沒能下得去手再塗藥。
她慌忙找出圍脖來戴上,可遮得住目光卻擋不住那傷痕的擴散,興許夢中所見,真的會在某一天降臨在她身上……
那幅場景她只是想想,都覺得遍體生寒,她不能以那麼不堪的姿態出現在旁人面前,更不能讓她在意的人知道,她走得如此痛苦。
好像,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至少要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別嚇到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