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完號,站了兩秒,退出消息界面時想到昨晚夏慶元打來的那通電話,如果說先前還對父母抱有期待,那昨晚蛋糕從冰箱拿出來掉在地上的那一刻,那點僅有的期待也隨着消失殆盡。
想了想,手裏的木盒子放下,手機點到通訊錄界面,撥了夏慶元的電話。
嘟聲響了很久。那端才接起來,夏燭往陽台的方向走了幾步,在對方出聲之前開口:「你們不用來了,我在這邊過得挺好的。」
夏慶元一愣,夏姝早上吵着鬧着要吃糖醋魚,他現在還在菜市場。
「我和你媽商量的是下周,等小姝情況穩定了…」
夏燭背靠欄杆,再次打斷他:「沒事,不用來了。"
她語調平穩,並沒有任何激動,只是陳述事實:「我在這邊過得挺好的,結婚的人…
也好,你們照顧夏姝吧,我工作忙,你們來了也抽不出太多時間陪你們。」夏慶元恍惚着哦了一聲,再想說話還是被夏燭輕柔地截住:「真的不用來了。"
幾秒後,夏慶元妥協道:「哦,那行,我回頭再跟你媽商量商量。」
夏燭嗯了一聲,無意再多聊,掛斷了電話。
晚上和林冉吃飯的時候又提起這事,林冉把挑了一碟子的牛蛙腿推給夏燭:「就應該這樣,不想來就別來了,照顧夏姝就行了,沒把你當女兒也不用把他們當爹媽。」
夏燭笑了笑,她倒是沒林冉想的那麼過激,真當自己沒爸媽,但從小沒受過他們太多恩惠所以就算了,不再為他們難過,父母子女之間的情分就這麼淡淡就行了。
林冉把左側的蛋糕盒拖過來,手指勾着最頂端的絲帶,拆開:「你怎麼一個壽星還自己帶蛋糕。」
她本來說要買的,但夏燭說直接拿過來。
夏燭筷子劃拉着空碗碟,瞧着林冉拆蛋糕的動作,想了想還是如實道:「昨天晚上周斯揚回來了一趟,他買的。」
「周斯揚?」林冉疑惑,「他不是去荊北出差了嗎?」
夏燭按住林冉去摸蠟燭的手,大庭廣眾下吹蠟燭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抽空回來的。」
林冉更疑惑了:「你倆到底是假夫妻還是真的,假夫妻還包給過生日?」
「那怎麼了,」夏燭咬着吸管小聲嘟囔,把周斯揚昨天的話原封不動地講給林冉聽,「他給他的合法妻子過個生日怎麼了…」
飯吃到最後,林冉去結賬,林冉說蛋糕都是夏燭自帶的,吃飯的錢一定要她來結,夏燭搶不過她就同意了。
林冉送她的生日禮物是花了半個月實習工資給她買的手鍊,手腕內側地搭扣是一顆很小的鑽,外圍一圈深藍色水晶。
夏燭恍然又想起昨晚周斯揚送她的那條項鍊。
東西雖然不打算要,但情總是要領,講實話她真的很感動,這大概是她這麼多年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吃過飯和林冉從商場八層下來,本來說要一起逛逛,但林冉一個電話又要被叫回醫院,她手機着急忙慌地塞進背包,問夏燭:「你打算怎麼辦。」
夏燭左右掃了眼身邊的店:「我隨便逛逛。」
「隨便逛逛?」林冉把她的頭撥過來,「你總盯着那邊的袖扣看什麼?」
夏燭把她的手扒下來,往電梯口的方向推:「我沒看,快回你的醫院去吧。」
林冉瞥她一眼,沒再拆穿,手機接連又震了兩下,接起來應了兩聲,轉身往電梯間的方向快步走去。
夏燭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往旁側兩步,反身靠在欄杆上,時間還早,剛過八點。
她手指劃着屏幕百無聊賴地翻了兩下,不自覺地戳到和周斯揚的對話框,上下劃着看了幾眼,發現自己和他之間的對話並不多。
沒什麼閒來無事的聊天,多數都是周斯揚問她晚上什麼時候走,讓她下去停車場找他。
夏燭手指按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刪掉,如此反覆幾次,正打算刪掉,對面突然發過來一條。
周斯揚:[我周五回去。]
像正偷東西被抓住似的,夏燭霎時心驚,還沒等自己安慰自己周斯揚並不知道她在幹什麼時,對方頭像再次彈出消息。
周斯揚:[不是想問這個?]
周斯揚:[糾結那么半天。]
夏燭舔了舔唇,調整拿手機的手。
夏燭:[]
周斯揚:[「對方正在輸入」跳了有三分鐘。]
不僅被對方逮住,還被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夏燭有點不好意思。
@她左手摸了摸鼻尖,打算強詞奪理。
夏燭:[哦。]
夏燭:[那你戳和我的對話框幹什麼,還盯着看了三分鐘?]
夏燭:【肯定也是因為想給我發消息。]
周斯揚:【嗯。]
周斯揚:[我又沒說不是。]
夏燭指骨再次蹭了蹭鼻子,沒想好怎麼回,盯着看了兩眼,屏幕上跳出語音通話,顯示周斯揚。
她往前兩步,有些不自在地接起來,輕輕「餵」了一聲。
低沉的男音帶着震盪的電流聲落在夏燭耳邊。
@「我周五上午回去,」他低笑,「跟你說一聲。」
夏燭半低頭,腳尖抵腳尖,低聲哦了下,她覺得氣氛有點怪,但又不知道怎麼應對。
「那你工作順利…」她盯着自己的腳尖,半天再憋出一個四字成語,「一路順風。」
隔着一個聽筒,夏燭不知道對面人笑了沒有,只聽到他閒閒答:「謝謝。」
通話的幾分鐘時間,她無意識地幾步走近剛剛被她盯了半天的店,偌大的櫥窗擺了幾副很漂亮的袖扣。
她瞧着看了幾眼,輕聲嗑:「想給人買個禮物,不知道怎麼挑,問問你建議。」
周斯揚背靠走廊牆壁,聲調略微懶散,應了一聲:「給誰買?」
既然是給人驚喜,那就不能現在直接講出來,夏燭簡單思考兩秒,隨便甩了個稱謂:「程總。」
周斯揚半垂眼無聲笑了下:「嗯,那我回來幫你問問他。」
夏燭目光還落在玻璃櫥窗里,掃過幾對袖口,順着道:「那就幫我問問他喜歡什麼顏色。」
「行。」對面人懶懶答。
電話掛斷,沒多久,手機再次震動,夏燭目光從玻璃柜上撤下來,低頭看。
周斯揚:[沒問到他喜歡什麼,但我喜歡藍色。]
周一下午,省醫內分泌科外的走廊,林冉一路小跑過來,看到夏燭靠坐在盡頭的藍色塑料椅子上。
「怎麼樣?」林冉急聲問。
夏燭還算鎮定,順了下頭髮,拿着化驗單的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側頸:「醫生說長大了,有惡變的風險,讓我做進一步的檢查確定,然後切」
甲狀腺腫瘤即使癌變也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治癒可能,所以和這世界上這些大大小小很奇怪的病比起來,算是常見且非常好治的癌。
但儘管如此,提起惡變,人的第一反應還是害怕。
「上次為什麼不切?」林冉着急,音調不自覺地提高,「幾個月前不是約過一次手術?」
「醫生後來說是良性,也不用做」
「良性也要儘早切了才好,誰天天帶個瘤子在身上??」
下午五點,醫院還正是人多的時候,兩個人站的地方靠近消防通道,不時有人路過。
眼看林冉急到又要再說話,夏燭忽然壓住她的手朦朧抬頭,聲音發啞:「林冉,你不要說我了…」
「我害怕才沒做的,」她半仰頭,聲音有點委屈,「我爸媽要照顧夏姝,你要上班也不可能一直陪我「我一個人做手術害怕,」她嗓音低下去,「醫生又說沒事,所以才沒做。」
「我害怕,林冉。」
林冉要說的話一下被卡在喉嚨里,怔了兩秒,上前半步,彎腰把她抱住,也顫:「你傻什麼,我就是請假也會陪你。」
夏燭辦了當天的住院,打電話給李麗請了一星期的假,後續檢查出來無論是惡性還是良性,這次都必須要切了。
林冉和同事換了班,傍晚時提着飯進了夏燭的病房,東西放在床尾的桌子上,走過來幫她調輸液速率時,問了句:「給周斯揚說了嗎?」
夏燭叼着牛奶搖搖頭:「他在出差,我的事也不好總麻煩他。」
如果正好在也就算了,出差就還是不說了。
林冉看着夏燭把飯吃了,怕她無聊,又陪她聊了會兒天,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洗漱再過來時,科室主任打來電話讓她過去加班。
夏燭靠在病床上特別淡定地在喝第二盒牛奶,因為咬吸管,說話含混不清:「你去吧我自己可以。」
林冉看她一眼,也知道下午在走廊那會兒她有的話說的是對的,自己確實可能沒辦法24小時守着她。
出了住院樓,往科室去的路上,想了想,還是給周斯揚打了電話。
嘟聲滴了兩下,對面人接起來。
林冉站在住院部樓下的花壇處,很直接了當:「夏燭住院了。"
「她說你在出差不想跟你說,但我還是覺得告訴你一聲比較好,」林冉三言兩語把夏燭的情況講了下,「惡變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但即使是良性也需要做切除。」
「我不清楚你們兩個現在具體是什麼關係,但我覺得她挺相信…」林冉停了停,換了個詞,「也挺依賴你。」
「所以如果你方便,也願意的話,能不能陪她做個手術。」
林冉話音落,對面沉默了有幾秒。
「我知道了。」對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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