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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曌天生聰慧,三歲便通讀論語,只是不大受大儒們喜歡,隔兩天就要換一個先生。
今天人還沒從書房回來,噩耗就先傳了過來,說小公主又把朝中大儒氣病了。
起因是大儒教導她別讀那麼多治國策,女子還是該多讀三從四德,殷曌便問他,三從四德要女子老來從子,《孝經》又講究對父母要順,那誰說得對,老先生一時被問住,自己與自己辯駁,沒辯出來誰對誰錯,倒是把自己急得上了火,一時被痰堵住了。
大儒的家人便趁機上表,請辭公主太傅之職。
謝蘊也沒留人,若是早知道對方是這樣教導她女兒的,她早就將人的職務給卸了,只是事情不能明目張胆地做,所以她照舊慰問賞賜一番,兩個月後就尋了個理由,將大儒貶了官。
開年後便會開女試,這種時候她不允許任何人和她唱反調,尤其是背地裏搞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只是關於殷曌,也不得不教育,等殷稷得到寶貝女兒被罰的消息,匆匆趕回宮裏的時候,就見小小的奶糰子正在乾元宮廊下罰站,身邊比她大幾歲的男童正老老實實地陪着。
「曌兒。」
殷稷心疼地上前將小糰子抱進懷裏:「又怎麼惹你母后了?」
「母后說又要換先生了……父皇,先生很難找嗎?」
「不難,」殷稷想也不想就開口,看着那張和謝蘊七分相似的臉,他眼底的憐愛根本遮不住,他抬手揉揉女兒的小發鬏,「不就是個大儒嗎?這算什麼事兒?等着,父皇去找你母后說情。」
小殷曌將頭搖成了撥浪鼓,奶聲奶氣勸他:「父皇,你別去……」
「放心,」殷稷胸有成竹,「我們好歹是夫妻,說的話你母后還是會聽的。」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內殿,片刻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來,老老實實地站在了女兒身邊。
小小的殷曌毫不意外,只是看着他搖了搖頭,一副「我都告訴你了你就是不聽」的無奈樣子。
殷稷:「……」
受不了了,他的女兒好可愛,搖頭的時候兩個小鬏鬏還會晃,好想給阿蘊也梳個這樣的髮式……
他心癢難耐,忍不住抬手去摸女兒的頭,這一下卻摸了個空,他一垂眼,竟然瞧見女兒抬腳進了殿門。
「……你罰完了?」
「母后就是讓兒臣想個道理,兒臣覺得想明白了。」
「……」
不是,那就剩他自己站在這裏了?
殷曌頭也不回地進了內殿,謝蘊正在看人才冊子,大周能被稱為大儒的人攏共九個,現在已經得罪了一二三四……九個了,很好,她的女兒真的很厲害。
「母后……」
小糰子小跑進來,雖然剛剛才闖了禍,可看見她謝蘊心裏還是發軟,抬手將她接進了懷裏:「想清楚了?」
「母后說得對。」
小糰子一本正經地發着奶音,「心有江海,不爭口舌,女兒想明白了。」
謝蘊心頭髮顫,好一會兒才板住臉,點了點她的鼻尖:「曌兒,你要記得,你的路會比別人都難走,所以不要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同行者以誠待之,可用者以利導之,握住這兩者,你便有選擇的餘地。」
小糰子點頭如搗蒜,謝蘊知道她年紀小,還沒聽懂,也沒強求,只摸了摸她的頭:「去玩吧。」
她轉身就帶着小男孩跑走了,謝蘊這才起身走出去。
外頭殷稷正坦坦蕩蕩地看天,周遭宮人來來往往,對這幅場景習以為常。
謝蘊戳戳他胸口:「早就告訴過你,不能太過嬌慣孩子,非不聽。」
殷稷哼哼了一聲,對着女兒那張小臉,怎麼狠得下心去教導?他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是是是,你不容易了。」
謝蘊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麼,拉着他的腰帶將人拽了拽:「快進來吧。」
殷稷乖乖進了門,倒是讓謝蘊很驚訝,畢竟以往他總要死乞白賴鬧點事情出來的。
「今天這麼乖?」
「自然,孩子都那麼大了,我哪能不長進?」
謝蘊狐疑地看他一眼,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可殷稷沒作妖也是事實,大概還是她想多了。
她揉揉殷稷臉頰,算作獎勵,但很快她就發現殷稷還是那個殷稷。
夜裏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察覺到有隻手在她頭上摸來摸去,她知道那是殷稷,懶得理會,翻了個身繼續睡,可沒多久就被輕手輕腳的又掰回了平躺的姿勢,那隻手仍舊在她頭上窸窸窣窣地忙活。
「……」
大半夜不睡覺,到底想幹什麼?
她本想睜開眼睛看一眼,卻被殷稷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睡意再次湧上來,她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次睜眼已經天亮了,今日休沐,沒有朝會,所以殷稷也沒起,正帶着小糰子守在床邊看着她。
不得不說,一睜眼瞧見這情形,心情不自覺就美妙了起來,她抬手揉揉女兒的頭頂,又蹭了蹭殷稷的臉頰,喊了人來伺候她洗漱。
姚黃很快就答應一聲帶着宮人推門進來,可只看了她一眼就僵在了原地,好半晌都沒動彈。
謝蘊有些茫然:「怎麼了?」
姚黃張了張嘴,又被殷稷一個眼神堵了回去,謝蘊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可又找不到源頭。
小糰子張開胳膊,她按捺不住慈母之心,彎腰將人抱了起來。
這一動作她才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她的頭髮沒有散下來。
想起昨天夜裏殷稷那鬼鬼祟祟的舉動,她心裏生出點不祥的預感來,抬手摸了摸頭頂,兩個豆蔻少女才會扎的發包盤在頭頂,和小糰子的髮式簡直一模一樣。
「滿意嗎?」
殷稷笑起來,滿臉都寫着喜歡。
滿意?
謝蘊面無表情地看過去,小糰子也跟着扭頭。
看着那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大一小,殷稷的心都要化了,他不自覺靠近兩步,想將兩人都擁進懷裏,全然沒看見謝蘊擺了擺手,將宮人都遣了下去。
等沒了外人,謝蘊才將孩子放下來。
「曌兒,你說一家人是不是得整整齊齊?」
殷曌看看母后,又看看父皇,最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發鬏,隨即用力點了點頭。
殷稷察覺到不妙,轉身要走,卻被謝蘊壓在了床榻上,隨即小公主也撲了上來,他裝模作樣地掙扎兩下,就放棄了抵抗,由着這一大一小在他身上為所欲為,眼睛卻透過窗戶看向了外頭正升起來的朝陽。
真好啊……
謝蘊氣力不濟,不多時就氣喘吁吁,殷稷將她接進懷裏,抬手一下一下順着她的後背。
謝蘊忽然笑了:「你第一次這麼安撫我,好像是那年第一次要我侍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