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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稷猶豫不決,抬腳進了內殿,剛靠近軟榻就瞧見謝蘊睫毛顫了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皇上忙完了?這一覺睡得好沉……」
殷稷看着她滿臉的無辜,低頭笑了起來:「忙完了,兵部戶部即日起便會籌備兵馬糧草,月余便能準備齊全。」
謝蘊有些驚訝,大周疆域遼闊,調集兵馬好說,可輜重糧草素來都是個難題,且不說運送和調度,只來回傳送消息就要花費不少時日,月余……大周和三年前,真是不一樣了。
「只是有一點沒有議定。」
殷稷抓過她的小腿,拿捏着力道給她揉捏,謝蘊被那酸麻感堵住了話頭,好一會兒才接了茬:「可是主帥人選?」
「謝大小姐你這般敏銳聰慧,讓朕很是挫敗。」
殷稷開口抱怨,可眼底卻沒有絲毫意外,顯然很清楚謝蘊是一定能猜出來的,雖然這些年她一直在極北之地休養,對朝中之事了解不多,可她頭腦沒變,對朝政和人心的敏銳洞察也沒變。
「鍾青不是靖安侯的對手,在豐州城他仗着人多和糧草充足,還能和靖安侯斗一斗,可一旦進入完全陌生的蠻部腹地,怕是會傷亡慘重。」
「朝中可還有得用的將領?」
「皆不足以抗衡楚鎮,除了……」
「不可,」謝蘊抬手附上殷稷的手背,「我聽兄長說起過,你曾給過他一道恩旨,那件事應當已經讓朝臣十分不滿了吧?若是再給他兵權,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而朝臣對謝家的排斥,也遠不是因為這一道恩旨,恩怨要追溯到十年前的那場陰謀上。
舉朝謀謝,誰得清白?
打從殷稷為謝家平反之後,心裏有鬼之人,怕是日日都覺得謝家會南下討債,即便有祁硯這等心思坦蕩之人不懼,可為了穩固朝堂,也還是會極力反對謝家為帥。
殷稷嘆了一聲:「你說對了,我先前只是提了一句,便滿堂譁然,連趙倉滿這等和謝濟並無交集之人,都極力反對。」
「皇上三思,」當時的趙倉滿和周堯,反對得滿臉堅決,仿佛他若是執意如此,他們便會血濺當場,「謝家舉家皆在關外,朝中並無人為質,若是再手握兵權,便如同虎生雙翼,勢不可擋,必定會成為下一個靖安侯。」
如果是以往,他可以選擇獨裁,他不想聽見的聲音有的是辦法讓人閉嘴。
可現在不行,他是有家室的人了。
「還有時間,且慢慢搜尋可靠之人吧。」
謝蘊安慰他一句,殷稷捏了捏她的小腿算作回應,他倒是並不着急,伐蠻一事勢在必行,若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也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現在讓他為難的是,要怎麼告訴謝蘊乾元宮要來新人的事情。
雖然是為了謝蘊的安危着想,可他仍舊莫名地心虛,直到給謝蘊揉捏完了身體,都沒能想好該怎麼開口,外頭卻已經傳來了腳步聲,幾個妙齡姑娘跟在長信宮的青鳥身後,抬腳進了乾元宮。
玉春報信的時候,似是也知道這事可能會引起麻煩,連門都沒進,就站在外頭做賊似的喊皇上。
謝蘊狐疑地看了眼門板:「玉春好像有事。」
「阿蘊,有件事我得和你提一提。」
眼見不開口不行了,殷稷這才吸了口氣,開口之前自覺站在了塌邊:「方才太后來了一趟,提了個法子能讓你安全一些,我想了想,答應了。」
謝蘊一看他這幅樣子,就知道這是沒好事,正要開口問一句,外頭就傳來女人的聲音:「這就是乾元宮啊……好大啊……」
「噤聲,你們是怎麼學的規矩?嬤嬤沒告訴你們,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開口嗎?」
旁人的聲音謝蘊雖然沒聽出來,可還記得青鳥,她側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就瞧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一瞬間不必殷稷開口,她也知道他說的法子是什麼了。
「你想讓她們做我的擋箭牌?替我承擔逆賊的謀害?這不行。」
「她們進宮本就是想取代你,」殷稷輕聲安撫她,「她們並不無辜,謝蘊,不必為此覺得內疚。」
謝蘊一怔,她有些意外殷稷會說出這種話來,以往形勢比現在嚴峻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拿無辜之人替過罪,怎麼現在……
二宮門前聽見的那些閒言碎語忽然浮現在腦海里,謝蘊搖搖頭,不願意再去想。
她抬手捧住男人的臉:「殷稷……」
「阿蘊,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如果非要有人死,只要不是你,誰都可以,如果她們真的因為你而出事,我會補償她們的家人。」
謝蘊扯了下嘴角:「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他們是沖你來的,你要我忍受她們在我眼皮子底下覬覦你嗎?我心眼可不大。」
殷稷一滯,原本他已經做好了會和謝蘊爭吵的準備,卻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句話。
她這話,是在說她會吃醋嗎?
謝蘊會因為旁人覬覦他而吃醋……
他附上謝蘊的手,一時之間沒了言語。
謝蘊在他額間落下一個親吻:「把她們送回去吧,我會小心的,好不好?」
「好。」
殷稷回神的時候,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他嘆了口氣,明明沒想答應的,可心神一恍惚就……
「阿蘊……」
「不許耍賴,快去。」
殷稷無可奈何,只能揚聲吩咐了一句:「送她們回去吧,去告訴太后一聲,乾元宮的事不勞她費心了。」
玉春隔着門鬆了口氣,忙不迭去傳了話,青鳥很是驚訝,拉着玉春問原因,玉春自然什麼都不會說,只催着人走了。
謝蘊這才從窗戶里往外頭看了一眼,卻瞧見院子裏還有一個人,她本想讓玉春再出去一趟,卻忽然發現那個人她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