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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傳令官帶着一身血滾落馬下,倉皇中他沒察覺到情形不對,只在人群里看見了那抹醒目的明黃,便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邊境軍謀反,居庸關被破,敵軍正朝京城而來!」
邊境軍攻破了居庸關?
這噩耗宛如雷霆,轟然炸響在所有人頭頂。
薛京的臉色瞬間沒了血色,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傳令官,不是沒有邊境軍嗎?不是說那是調虎離山的餌嗎?怎麼會真的有這麼一批人呢?
就算有,他們又怎麼能破得了居庸關呢?邊境騎兵只有三千人而已,可居庸關卻有守軍一萬,還有半數京北營……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軍報會不會是假的?會不會這是虛張聲勢的手段?會不會……
「鍾青被騙了,不是只有三千人。」
殷稷低聲開口,打破了薛京腦海里不停浮現的所有名為僥倖的念頭,他頹然地後退了兩步,再沒了言語。
吳敬中從震驚中回神,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靖安侯:「邊境軍是你調來的?你真的打算謀反?」
靖安侯眼睛微不可查地一縮,卻在眨眼間就平復了下來,他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再次將遺詔遞到了吳敬中面前:「我所作所為皆是奉先皇遺詔,吳統領不必多慮。」 首發網址https://
吳敬中臉色變幻不定,他很清楚靖安侯這話不對,不管怎麼樣,調離邊境軍都太過分了,尤其是在邊境並不安寧的前提下。
可京北營只剩了他手下這一半,那些南下的邊境軍既然能衝破居庸關,又怎麼會將他這半數京北營的人放在眼裏?
若是不站在靖安侯這一邊,等待他們的就是死路一條,他看了眼自己手下的兵,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不能不管。
本就偏向靖安侯的心徹底歪了過去,他遠遠朝那抹明黃的影子看了過去,對方卻仿佛是已經猜到了他的答案,再沒有看他一眼。
靖安侯卻忽然有些急躁起來,他看向殷稷:「事已至此,皇上還要再試試嗎?」
「不必了……」殷稷收回目光,「大局已定。」
靖安侯沉默下去,明明他籌謀許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可等殷稷真的放棄抵抗時,他卻又莫名不忍了起來,說來也可笑,曾經他可是一夜斬殺上百人,眼都沒眨一下的殺神。
「皇上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他難得起了彌補的心思,想替他完成遺願。
可話音剛落,一道寒光便驟然閃過,薛京猝然出手,渾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在急速崩裂,以命搏命般朝他兇悍襲來,靖安侯猝不及防之下竟險些被他得了手,雖然最後還是躲了過去,可肩膀處的衣裳卻也被割破了。
他臉一沉,抬眼朝薛京看了過去,對方已經被撲過來的陳安阻截在了兩步之外,一雙猙獰狠厲的眸子卻仍舊死死盯着他,那模樣像極了一頭凶獸。
他眼睛不自覺眯了起來,原本他的殺意都集中在殷稷身上,現在卻不由自主地分了一些給眼前這個男人,連手都下意識摸向了腰間的刀。
「靖安侯,」殷稷忽然開口,「朕需要一點時間去安排身後事。」
最後那三個字過於刺耳,薛京的眼眶瞬間紅了,就算是陳安一時也沒了繼續打鬥的心思,心情複雜地朝殷稷看了過去。
靖安侯心口被薛京激起來的戾氣逐漸消散,他很清楚自己應該速戰速決,可殷稷身後仍舊有死忠於他的禁軍,這個要求,容不得他不答應。
「好,一刻鐘。」
他仰頭看了眼天色,應該來得及吧。
殷稷並沒有討價還價,只看了薛京一眼:「你跟我進來。」
薛京狠狠推開陳安,抬腳跟了上去,還守在乾元宮門口的禁軍和宮人慢慢讓開了路,看過來的神情既複雜又惶恐,薛京卻已經顧不上旁人了,眼看着靖安侯等人被甩在了身後,他壓低聲音開口:「皇上,清明司還有十幾個好手,臣帶禁軍斷後,讓他們護送您出城。」
這話聽得殷稷心口微微一燙,卻很快就又冷了下去,他的逃亡沒有任何意義,他是無處可去的人。
何況,他一走靖安侯必定傾盡所有追擊,那樣的逃亡有人承受不了的。
「是要走,但不是朕走。」
他輕輕拍了拍薛京的肩膀,「朕把她交給你了,千萬要護她周全。」
他沒說是誰,但薛京已然清楚,因為不能兩全,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將希望給了謝蘊。
薛京很想勸他,勸他謝蘊的身體未必逃得掉,就算逃了也未必能等到唐停,得到救治活下去,他想讓他改變主意,想讓他自私一些,可話不等出口,他就看見了推門出來的秀秀。
所有的念頭戛然而止,如果謝蘊如今的處境換成了秀秀,他會怎麼做?
他只能做出和殷稷一樣的選擇。
他再沒能說出話來,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殷稷進了內殿,然後聽不出絲毫異樣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了出來——
「你這幾日精神越發好,是不是快要好了?」
黑暗中謝蘊不知道時辰,只是覺得她在這裏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她數不清多少次想要昏睡,卻又掙扎着清醒過來時,殷稷才終於出現。
她下意識抬起手:「興許是吧……外頭什麼情形了……京北營到了嗎?」
殷稷在衣襟上擦乾淨了手上的血跡才握住了謝蘊的指尖,他低應了一聲:「到了,外頭大局已定,你不用擔心了。」
謝蘊鬆了口氣,強撐着的力氣有些泄了,身體控制不住的一歪,殷稷一把將她接進懷裏,雙手緊緊環住了她的腰身,下巴抵着她的額頭蹭了一下又一下。
「謝蘊……」
他若有似無地呢喃一聲,明明每個字都輕飄飄的,卻仍舊砸在了謝蘊心頭,她莫名地有些不安:「殷稷,真的……沒事了嗎?」
殷稷應了一聲,乾燥的唇抵在謝蘊耳邊,一路順着臉頰親吻到了她眼角,他的吻不重,可每一下都透着珍惜,他很後悔,和謝蘊糾纏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在她清醒着的時候這麼親吻她。
「殷稷……」
謝蘊再次開口,話里的不安越發濃重。
殷稷克制地停了下來,不能繼續下去了,謝蘊那麼敏銳,再繼續下去會被她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