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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金戈交鳴聲響起,銀槍宛如游龍,「鐸」的一聲擋住了謝濟的去路。
「謝侯,你我之戰還沒結束。」
謝濟眼神陰鷙:「滾開!」
和楚鎮什麼時候都能打,可殷時再不抓就要跑了,殷稷已經毒發,藥引子卻還沒到手,他的性命關乎到江山社稷,不能再耽誤了。
「姐夫!」
他大喝一聲,關培怒吼着衝撞過來,一頭撞在了楚鎮的馬上,健碩的戰馬哀鳴一聲,被直接撞飛了出去,楚鎮卻先一步縱身躍起,在馬背上一蹬,借力朝着謝濟沖了過去,再次攔住了他的去路。
謝濟被迫提槍迎戰,可就在要交手的時候,一把刀先他一步朝楚鎮劈砍了過去,楚鎮側身一躲,讓開了往前的路。
「振威將軍?」
「謝侯快去!」
振威將軍高喝一聲,隨即他扭頭看向楚鎮,睚眥欲裂,「三千騎兵的仇,我要親手和你討!楚賊,納命來!」
他再次朝楚鎮沖了過去,謝濟一咬牙,他知道振威不是楚鎮的對手,可現在沒時間猶豫了。
殷時應該是意識到自己被盯上了,搶了蠻兵的馬匹,這檔口已經朝着山林沖了過去,等他進了林子,再想找就難如登天了。
「小心!」
他囑咐一句,用力抖了下韁繩:「駕!」
馬匹撒開四蹄,朝前疾馳,身後兩人戰成一團,振威果然不是楚鎮的對手,短短几次交鋒,要害就受了重創,他卻是不退不避,悍不畏死的一次次衝殺,沒給楚鎮半分往前沖的機會。
謝濟將馬匹速度催到了極致,殷時的背影很快便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站住!」
他呵斥一聲,卻是也沒想過對方真的會聽話,所以話音落下,他便舉起長槍,瞄準了殷時的後心,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人現在還不能死,槍尖下移,目標從後心變成了腰腹。
謝濟灌足了力氣將長槍投擲了過去,戰馬也跟着疾馳,他要將人活捉回豐州城!
可下一瞬,長槍卻再次被人攔住,打着旋倒飛回來,謝濟抬手接住,掌心被震得發麻,他看着突兀出現在眼前的楚鎮,驟然回頭,振威已經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逆賊!」
他眼底氤氳出猙獰的殺意,催馬就要衝殺,戰鼓聲卻忽然響起,將士們只當是在鼓舞士氣,可他卻知道不對勁,這是他和謝蘊約定的信號,若是情況不妙,鳴鼓為號。
這是謝蘊在催他。
謝濟強行按捺下澎湃的殺意,一個虛晃,棄了馬發足狂奔,身後卻傳來破空聲,他回頭一瞧,就見楚鎮的槍尖距離自己不過一尺之遙。
他驟然側頭,千鈞一髮間躲了過去,前沖的腳步卻被迫停了下來。
「今日你過不去。」
謝濟抓着長槍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是被氣的,看楚鎮這架勢,是要和他糾纏到底了,這種情況下即便他抓到了殷時,也未必能將人活着帶回豐州城,必須要先解決他。
他一言未發,持槍就衝殺而來。
「兄長……」
謝蘊站在門口,遠遠眺望着城門方向,可惜外頭的廝殺聲仍舊震天響,並沒有半分要結束的意思,她指尖越攥越緊,指甲已經完全嵌進了皮肉里,面上卻強忍着沒有露出恐慌來。
決勝之戰,她幫不上忙,那至少也不能拖後腿,不能因為她導致人心混亂。
身後響起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是唐停出來了。
「怎麼樣?」
唐停臉色複雜:「情況比我預料的要糟糕。」
她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按照她的推算,即便殷稷的身體會因此惡化一些,可也應該還能緩上幾天的,不該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你要不……去看看他吧。」
謝蘊瞳孔猛地縮了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唐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的意思,就是謝蘊聽出來的那個意思。
「你是神醫啊,這世上沒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你……」
「我只是人。」
唐停嘆息一聲,「我也不知道他的情況為什麼忽然就變得這麼糟糕,這毒本就會損傷臟腑,他以往心脈就孱弱,現在又莫名受了重創……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藥引子,不然我也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不,不能那樣。
謝蘊遙遙看了眼內殿,裏頭殷稷正無聲無息地躺着,她剛才出來的時候,沒從他臉上看見一絲血色,可那樣蒼白的身體上,卻有灼人的溫度在肆意蔓延。
她顫巍巍舉起了手,方才碰到他的時候,她都被燙疼了,那樣的溫度,殷稷怎麼受得了……
她轉身就朝行宮外去。
「你去幹什麼?戰場上你做不了什麼的。」
唐停喊了她一聲,謝蘊沒有停,也沒有回頭,能不能做什麼她得去了才知道,總比在這裏什麼都做不了,乾等着強。
唐停只能追了上去:「你再給謝濟點時間,說不定他很快就回來了。」
謝蘊搖頭:「我信他一定會盡心,但沒有時間了。」
謝濟如果抓得到殷時,一定已經把人送回來了,遲遲沒有動靜只能是沒抓到,不能再等了。
她走得更快,唐停想勸又不知道該怎麼勸,人都有衝動的時候,心上人正性命垂危,想讓謝蘊去保持冷靜,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可她也不想眼睜睜看着謝蘊去戰場上,死在不知道是誰的手裏。
「我替你去吧,我替你去找殷時。」
謝蘊腳步一頓,回頭看過來,卻緩慢又堅定地搖了頭。
「這些日子,我時常後悔,當初不該讓明珠替我去,說我自負也好,狂妄也罷,但現在,我只信得過我自己。」
唐停默然,謝蘊試過託付她,失敗了,也被明珠強行代替冒險了一回,但現在都沒有消息,連明珠的生死都不知道,她現在沒有試錯的機會了,所以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要自己去。
「謝蘊……」
「你替我守好他,我很快就回來。」
謝蘊深深地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豐州城門大開,又很快關閉,唐停看着謝蘊消失在眼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也就是保住殷稷的命,讓他能撐到謝蘊回來。
城外廝殺越發激烈,可大局卻已經定了,被招降的蠻部也趕到了戰場,對攻城的蠻軍形成了合圍,剿滅不過是時間問題,可偌大一個戰場,卻到處都看不見殷時的影子。
謝蘊避着人要往戰場上去,卻被人喊住了:「謝妹妹,你怎麼在這裏?刀槍無眼,這裏太危險了。」
是竇兢,他剛將幾個重傷的將士送回了城裏,再出來就看見了謝蘊。
「竇大哥?」謝蘊面露喜色,「你可看見了殷時?他在哪裏?」
竇兢神情複雜:「我奉謝侯軍令,剛才就在找人,但他鑽進了林子裏,若是有心躲避,恐怕……」
林子?
謝蘊抬眼看向遠處,豐州周遭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山林,裏頭地勢複雜,山洞怪石林立,想找人的確不簡單。
可再難也得去找。
「我與你同去。」
「不可,裏頭危險得很……」
「我必須去,」謝蘊神情堅定,「只有我去,他才會露面。」
殷時對她的恨,深入骨髓,為了取她的命,哪怕冒險,他也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