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這席話,落在那些個精通人情世故的小姐、夫人耳里,紛紛悟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滿京城誰不知,褚貴妃因為出身高貴又極受皇帝寵愛,向來不好相與,往日裏最是見不得有人在她跟前使手段。
今日這定王側妃使出如此低下的手段當眾陷害定王妃,便已經觸了貴妃忌諱。
偏偏那桑芸嫿還傻乎乎地以為自己得了褚婉華青眼,欣喜道:「多謝娘娘厚愛,妾身往後定會時常入宮拜見娘娘。」
褚婉華深深地看着她,說得意味深長,「側妃是個真性情之人,本宮喜歡。」
跟她客氣幾句還當真了,絲毫聽不出自己的話外之音。
呵,簡直是真性情到蠢笨如豬的地步。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這些小姐、夫人卻看得分明:這位側妃儼然是已經得罪了褚貴妃。
原本她們來參加這場儀式是懷着幾分想結交這位側妃的心思,可經此一事,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她們可犯不着冒着得罪褚貴妃的風險與這樣蠢笨的側妃結交。
因為揣着這樣的心思,所以在桑芸嫿擺出定王府女主人的架子招待賓客的時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任由她一人唱着獨角戲。
在這些小姐、夫人面前吃了軟釘子,桑芸嫿心中有氣,等賓客散盡後,當即就發了好大的火。
「她們憑什麼那樣看着我!」
「我是鎮國公府嫡女,如今又是上了皇家玉蝶的定王側妃,論身份、論地位,她們有哪裏比得上我!」
桑芸嫿越想越氣,乾脆將一切事情都歸咎到了桑芸姝身上,「這些人不是願意替那個賤人鳴不平嗎?那我讓她們鳴個夠!」
若雲院。
阿蓮心疼地看着自家正在認真抄寫佛經的小姐,很是不忿,「小姐,你今日明明是被她故意陷害,又為何要認下這些罪責呢?」
「因為這是當下最好的選擇。」桑芸姝放下手中的筆,輕聲笑道:「她已經入府,你說若是我們日日與她相處,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在鎮國公府後院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出。
阿蓮想起了從前。
她們明明安分守己地窩在一方小院子,從未主動招惹過任何人,可桑芸嫿根本不會放過她們,隔三岔五就會上門找茬,動輒就是命廚房不准給她們送半點吃食。
甚至有好幾次,她家小姐被故意推入湖中。
湖水冰冷刺骨,她家小姐苦苦掙扎卻無人肯伸出援手,她不顧一切跳入水中去,卻看見桑芸嫿帶着一眾僕從在岸上嬉笑嘲諷。
阿蓮瞬間明白了自家小姐的選擇。
她家小姐如今雖是定王妃,看似身份地位都比桑芸嫿高出不少,但既沒有定王寵愛,更沒有鎮國公支持,在這定王府,根本是孤立無援。
禁足這些時日,最起碼可以換來一個月的太平日子。
她家小姐實在是太苦了
「好阿蓮,你不必擔心我。」桑芸姝向她遞去了一方手帕,「且擦擦淚水吧,我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阿蓮的淚水登時止住了,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小姐需要阿蓮做什麼,阿蓮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哪有那麼危險啊。」桑芸姝無奈地搖搖頭,交代了起來,「你先替我找到今日送茶水的那個侍女,讓她想辦法去桑芸嫿身邊侍候。」
「禁足的這些時日,你私下裏摸清府中下人的脾性,一一記下來。」
這些是她提前算好的。
現在的桑芸嫿重心會放在拉攏王府下人和安心養胎上,不會來主動招惹自己。
憑着今日那盞滾燙的茶水,足夠姬懷瑾送來的那個侍女自薦去為桑芸嫿身邊做事,這樣一來,她們也算是在敵人身邊安插了一大暗棋。
至於這禁足,根本禁的是她一人的足,院中的下人依然可以自由進出。
阿蓮就剛好趁着這個時機去摸清下人們秉性,以後也能為她們所用。
一切算計得當,就等姬懷瑾行動了。
——
早朝才剛剛開始,御史台的宋御史就站了出來,「啟稟陛下,臣及御史台諸位同僚要參定王殿下。」
「哦?不知宋愛卿是何事要參皇弟呢?」
「臣等要參定王殿下昨日納側妃的儀制有違禮制,且定王殿下任由妾室服制凌駕在正妃之上,此乃寵妾滅妻之舉。」
姬懷瑾並未直接下結論,反而熱心地詢問起了當事人,「皇弟,你可要解釋?」
「回皇兄,臣弟不知哪裏得罪了宋御史,竟要被這般誣陷。」姬景昱面色先是一僵,事關他的名聲,他當即就為自己辯解,「側妃本就出身鎮國公府,如今又懷了臣弟子嗣,臣弟不過是想大辦一場,彰顯皇家威儀,以示對側妃的重視,不知道怎麼到宋御史嘴裏竟成了違背禮制和寵妾滅妻了。」
「還請陛下明鑑。」宋御史高呼道:「昨日諸位大人均親眼所見定王所納側妃身着正妃服制,而那定王妃則所穿卻是妾室服制,定王殿下任由此等情況出現怎能不是違背禮制,寵妾滅妻?」
「天子犯法尚且要與庶民同罪,定王殿下乃天潢貴胄,知禮法而犯,更當予以重罰,還請陛下治罪——」
姬景昱嘴唇張張合合半晌,很想反駁。
昨日的儀式也的確是違背了儀制,可那都是因為皇帝口諭的交代,他才
想到這裏,他瞬間明白了。
這分明是姬懷瑾有意給他設的局!
先用傳一道模糊的口諭讓他上鈎,又故意親臨現場,當着那麼多臣子的面提到儀制,這些都是為了讓他今日被彈劾!
偏偏這位宋御史是三朝老臣,不僅為人古板,最重禮法,更是御史台的支柱,若是今日得罪了宋御史,只怕之後會被御史台的人徹底盯上,那時他做任何事,都會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只要出現一點問題,便會被無限放大。
「皇弟,你可知罪?」
他猛地抬頭,便對上了姬懷瑾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
不行。
他多年來苦心經營,絕對不能因為這一件小事就得罪整個御史台。
不過就是有違禮制和寵妾滅妻嗎?
他認下便是了。
「是臣弟有罪,還請皇兄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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