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今日搶劫了紈絝,不大不小發了筆橫財,然而數過之後,趙孝騫終究失望了。
十幾貫錢對普通人當然是一筆大數字了,但對立志青樓勾欄消費的趙孝騫來說,這點錢也就夠進門點壺濁酒,隔着老遠看看姑娘咿咿呀呀唱幾句詞。
這種消費方式絕對不符合趙孝騫的初衷。
趙孝騫的初衷是「今日全場消費趙公子買單」,而不是「這壺酒能不能打個八折?求求了」
高檔場所消費不起,那就換個便宜點的地方。
至於趙雙征的感受,不必太在意。
男人之間無須矯情,前世請舍友吃碗麻辣燙都能換來一聲情真意切的「義父」,如果趙雙征良心沒被狗吃掉的話,十幾貫錢的請客足夠他叫一輩子義父了。
「勾欄瓦舍走你!」趙孝騫出了王府便有些興奮。
嚴格意義上來說,今日不僅是消費,也是他第一次認真仔細地逛汴京城。
趙雙征不知道他興奮的點在哪兒,但也不會掃他的興。
二人上了馬車,直奔汴京最繁華之地而去。
汴京的青樓和勾欄是兩種不同的地方,消費方式不同,花的錢自然也不同。
青樓相當於高檔商務KTV,與千年後不同的是,大宋的青樓姑娘可以陪客飲酒唱曲兒,但不見得願意與客人過夜。
而且她們有明確的目標客戶,那就是才華橫溢的大才子,或是家世顯赫的權貴公子,當然,位高權重的權貴老子她們通常也不敢拒絕的。
勾欄瓦舍則屬於大眾消費,檔次比較低,也有陪客的歌妓,更多的是欣賞節目,節目不僅僅是歌妓彈奏唱曲,也有男人表演的雜技,說書,戲法,相撲等等,節目非常繁多。
汴京城的勾欄大多集中在州橋和潘樓東街巷,趙孝騫和趙雙征在州橋外停下,二人華服錦帶,信步而行。
州橋人潮擁擠,街道旁的商鋪佈局有些雜亂,顯得頗為破敗,但四周的買賣卻做得非常繁忙密集,每家店鋪都不停有人進出。
也有一隊隊牽着馬和駱駝的域外商隊穿行而過,路面留下熱騰騰的牲畜糞便,氣味委實有些難聞。
人群聚集的地方,便是普通百姓尋歡作樂的地方。
各種勾欄隨處可見,所謂的勾欄,其實非常簡陋,就只在街邊搭了個四面透風的大棚子,裏面擺上十來張桌椅。
勾欄外有吆喝拉客的夥計,大聲宣告我家勾欄今日表演什麼什麼,吸引客人進門。
也有面容愁苦,年華不復的中年老妓,小心翼翼地哀求過路的客人可否點她陪侍一回。
街邊還有一些穿着破爛的閒漢潑皮,三五成群蹲在路邊,這些人沒有正經謀生的職業,或者說,他們謀生的手段就是中介兼跑腿。
汴京,繁華似錦,好一幅眾生相,再卓絕的畫師,能畫人能畫骨,卻畫不出眾生的喜樂悲苦。
趙孝騫和趙雙征隨便找了家勾欄進去,拉客的夥計見二人穿着不凡,頓時喜出望外,忙不迭將二人請進來,找了張視野最佳的桌子請二人落座。
此時的勾欄已開了場,前方的台子上,兩名中年男子正在表演雜耍,一根粗長的麻繩套在一名男子的脖子上,另一人使勁拉麻繩的一端。
男子的脖子被勒得緊緊的,他咬緊了牙關,臉漲成紫色了,趙孝騫都擔心他會不會在台上斷氣,而周圍的客人卻發出轟然喝彩聲。
二人點了一壺米酒,幾碟點心和小菜,夥計端來一隻泥瓮,又在酒壺口罩上一層紗布,泥瓮里的酒被紗布過濾後傾倒入酒壺中。
這種方式有講究,它叫「篩酒」,大宋釀酒工藝不太成熟,低檔次的酒里有許多雜質,必須要用紗布過濾一遍才能入口。
趙孝騫對酒沒什麼偏好,不拒絕,但也不上癮,偶然飲之。
端杯啜了一口,米酒的味道很普通,帶了一點酒味,酒精度大約十來度的樣子,相當於前世紅酒的度數。
兩名中年歌妓惴惴靠近,小心懇求趙孝騫能否陪侍。
趙孝騫對兩位歌妓的姿色不感興趣,但實在見不得世間窮苦,微笑婉拒之後,便從懷裏掏出兩塊碎銀算是打賞她們。
兩名歌妓眼眶泛淚,千恩萬謝拜別。
坐在旁邊的趙雙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含笑將目光繼續投向台上。
節目表演得很賣力,但趙孝騫卻不置可否。
這其實就是一場低端小型的春晚,前世中央台的春晚都好多年沒看了,趙孝騫哪裏會對這個感興趣。
但趙孝騫卻很享受此刻的氛圍,十足的人間煙火氣。
市井坊間,雞毛蒜皮,那些熙熙攘攘中帶來的喧囂吵鬧,讓他感到自己正踏踏實實地活着。
「子安兄的樣子,似乎手頭頗為窘迫?」趙雙征突然問道。
趙孝騫一驚,富貴如錦衣夜行,我特麼變窮卻被人一眼看出來了,這就是殘酷的人生現實嗎?
敗家活爹掏空家財的事,趙孝騫不方便說,家醜不可外揚。
「手頭確實不寬裕,不然今日便邀你進青樓了,但我雖窮,卻很快樂。」趙孝騫嘴硬道。
趙雙征想了想,道:「就是所謂的『窮開心』?」
「嘴不會說人話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趙孝騫板着臉道。
趙雙征哈哈一笑,道:「子安兄勿惱,愚弟頗有財資,呃,今日例外,今日命犯太歲,無端被歹人打劫了明日愚弟請子安兄青樓暢飲如何?」
「你求我啊,求我我就答應。」
趙雙征:「」
「開玩笑的,我求你,求你明日務必請我去青樓暢飲,拜託了。」
趙雙征大笑,似乎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這位新交的朋友,好像與汴京城其他的紈絝真的很不一樣。
人窮志短,窮的時候談錢,心情格外沉重。
說到錢,趙孝騫腦子裏突然冒出已然成型的搞錢計劃。
「秉慎賢弟,有件事你幫個忙。」
「子安兄儘管吩咐。」
趙孝騫壓低了聲音,道:「上次蹴鞠賽,有份參與的那幾個混賬,勞煩伱把他們都叫去城外,我有酒,也有故事,還有很強烈的傾訴欲望,想跟他們好好聊聊。」
趙雙征兩眼一亮:「子安兄終於要搶他們了麼?」
趙孝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搶他們,你為何如此興奮?」
趙雙征興奮得渾身尿顫:「這種壞事我一直很想干,但不敢,子安兄若為,愚弟願作兄之馬前先鋒!」
趙孝騫很無語。
這種稀鬆平常的壞事,怎麼就如此激動了?
這貨難道是個清澈純真的傻白甜?
趙孝騫確實打算搶汴京紈絝的錢,嚴格說來不叫搶,叫「賠償」。
蹴鞠賽的事過不去,自己昏迷不醒差點死了,若醒來後不表示點什麼,以後在汴京城不方便橫行霸道,反而會繼續被人恥笑。
搞紈絝的錢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趙孝騫的目的是在汴京紈絝圈子裏立威,要讓汴京的紈絝們以後見到他,便有一種情不自禁下跪的衝動,那才叫成功。
勾欄的節目大抵便是如此了,沒什麼太出彩的地方。
一壺米酒喝完,趙孝騫便有些意興闌珊。
正打算與趙雙征離去,突然聽到鄰桌傳來一聲輕笑。
趙孝騫忍不住扭頭望去,卻見鄰桌坐着兩個年輕人,亦是華服錦帶的富貴打扮。
趙孝騫僅只瞥了一眼,目光變得有些古怪了。
有些無語,女子穿一身男裝,頭髮盤成男子髮髻,就真以為自己女扮男裝很成功了?
你們古代人都是如此天真爛漫的麼?
胸,多裹幾層啊小姐姐!
不然別人會以為你是娘炮健身教練,專練胸肌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