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三兒子要接他們去東崗,許成厚眼睛亮了下,隨即又搖搖頭。
「不去,大房子挺好的,我跟你媽就在這兒養老了,哪兒都不去。」
許世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他家的犟老頭,死鴨子嘴硬的爹。
明明心裏頭高興的不行,也得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要是不去,我把我媽接走。」許世彥故意氣老爹。
「你敢?」許成厚一聽,立即瞪眼睛,那還了得?
他連個飯都不會做,沒有老妻在跟前兒,他不得餓死啊?
許世彥才不理那犟老頭呢,徑自進了東屋,坐到母親身邊。
「媽,我來跟你商量個事兒,你看你跟我爸,搬東崗去唄?」
周桂蘭在屋裏,早就聽見那爺倆的對話了。
知道三兒子要接他們走,周桂蘭從心裏頭高興,可她還是挺多顧忌,所以沒直接點頭,而是瞅了瞅許成厚。
「三兒,這咋好好的跑回來,要接我們去東崗呢?」
周桂蘭不能像丈夫似的,張嘴就懟人,許成厚不會說話,她得好好說啊。
「沒啥,這不是聽二哥說,他們都搬走了麼?你倆留在大房子,我有點兒不放心。
離着我們都太遠了,這頭又蹩腳,你說我們回來一趟還挺麻煩。」
許世彥知道,想要讓爹媽搬出去,這事兒就得先說通老媽。
「有啥不放心的?我跟你媽還都沒老到動彈不了的地步,不用你們管。
我倆過得挺好,沒你們在跟前兒煩我,還清靜。」
不等周桂蘭說話,那頭許成厚就坐在炕沿上,拿起煙袋磕了磕,哼道。
「我們兩個老傢伙過得好好兒的,還不至於落魄到去投奔你的地步。
你啥都別尋思,好好在山上看你的參,別再把差事丟了,就比啥都強。」
老爺子用最強硬的語氣,說着關心的話,就這麼個彆扭的人。
許世彥深呼吸一口氣,忍住想跟老爺子吵架的衝動,誰叫他就攤上這麼個爹呢?
不管咋地,就算爹能不要,媽還得要啊。
不惜的跟那犟老頭計較,兩輩子了早就習慣他那德行。
「媽,你看這樣行麼?你們先搬過去,住我那兒。
我這不是上山看參麼?家裏就老六和瑛子,說實話我也是不太放心,你們過去跟她倆作伴兒,好歹我在山上也能安心。」
許世彥也不看他爹,就跟母親說,當然,這話實際上就是說給老爹聽的。
「戶口,單獨給你們落,不跟我一起。
過了年呢,我去找隊裏,給你倆單獨批一塊兒宅基地,開春蓋上幾間房子。
老五還沒說媳婦,老六還沒出門子呢,咋地也不能讓他們在我那兒辦喜事兒對吧?」
許世彥其實能理解老爺子的心思,那老頭肯定是擔心,他們要是搬過去了,就等於投奔三兒子。
以後跟三兒子一起,那老五和老閨女往後咋安排?
大房子這邊再不好,這也是許成厚的家,他自己當家做主。
老兒子老閨女都沒結婚呢,為了他們,老爺子也必須留下來。
哪有弟弟妹妹在哥哥家裏辦喜事的?沒這個規矩。
「您二老要是願意呢,就找個離我家稍微近一點兒的地方,這樣我媽得空了還能幫着照看一下源源。
要不這一春一秋的,我又不在家,瑛子自己家裏外頭的忙不過來。」
最後,許世彥使出撒手鐧,把兒子搬出來。
隔輩兒親隔輩兒親,這話絕對沒錯兒,上輩子老爺子那麼不待見許世彥,可是對家裏三個娃卻稀罕的不得了。
許成厚和周桂蘭倆人互相看了眼,其實這倆人早就動心了,只不過是顧慮多,不能張口就答應。
可兒子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倆要是再拿喬,那就真有點兒過分了。
「你不早說讓我去哄孩子?說一堆廢話,就這句最有用。」
許成厚順坡下驢,點頭同意了。
「老婆子,那咱挪動挪動地方,哄孫子去?」
歲數大的人,哪個不稀罕熱鬧?
尤其是許家這樣,一直都是跟兒孫在一起,這冷不丁都搬走了,老兩口都覺得心裏頭空落落的特別難受,要不然許成厚也不會在家裏發火。
周桂蘭早就想答應了,只是礙於丈夫的面子,總得他先點了頭才行。
這會兒見丈夫態度轉回來,周桂蘭也跟着笑了。
「那咋不行?這地方我早就待夠了,再說,我也惦記源源。
那小傢伙現在是不是能滿炕爬了?肯定老好玩兒了。」
許世彥撓撓頭,「我這陣子一直在山上,還真是不知道他會不會爬,應該差不多了。
今天下山就回家扎了一頭,跟瑛子說了聲,連孩子都沒抱一下呢,我就坐車來了。」
說實話,許世彥也惦記兒子呢,可是沒辦法啊,掙錢要緊,不掙錢拿啥養活老婆孩兒?
不說孩子還好,一說,老兩口都有點兒沉不住氣了,他們都惦記小娃呢。
三個人商量了一下,這時候大江沒真正凍住,搬家不太好弄。
不如老兩口先去東崗,幫着哄哄孩子照顧家啥的,等過一陣子,大江封凍了,再回來搬家。
正好那時候隊裏也該分錢了,分了錢起了戶口,直接搬家走人,不在這玩兒了。
許世彥覺得這麼處理也挺好,最起碼給二老一個適應的時間。
要是倆人真的去東崗不適應,那也沒轍,再送回來唄。
應該不至於,上輩子蘇安瑛能跟公婆相處不錯,這輩子也不可能太差。
反正就一冬天,開春了肯定給老兩口另外找房子。
別的許世彥都能湊合,就這一點,必須堅持。
爹媽畢竟養了他一回,照顧是理所應當,但是該分的一定分清楚,不能混一起。
都這個時候了,估計沒有回去的火車,許世彥只能在家住一晚上。
周桂蘭趕緊去張羅飯菜,吃過飯後,三個人開始動手收拾東西。
老兩口過去,好歹也得帶着行李和換洗衣服啥的啊,劃拉劃拉,就不少東西。
第二天早上,許成厚去找了鄰居,拜託人家每天過來幫着燒燒炕。
原本開春的時候,家裏抓了兩頭豬,可後來下霜,地里莊稼長的不好,許成厚擔心糧食不夠吃,就賣給別人家了。
家裏就剩兩隻雞,直接裝口袋裏拎走。
然後,三人就連背帶扛的帶着行李衣裳等東西出發,還是從青嶺到珠寶崗,再從珠寶崗坐慢車,到松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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