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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樹林中葛潘一聲驚呼「誰——」接着「啪啦」一聲,有人撲到林中。方多病和風辭都是一怔,僵持半晌,林中再無其他聲音,風辭略一猶豫,方多病已無還手之力,一個倒躍,他進了杉樹林。方多病見他離開,鬆了口氣,東張西望,四下白雪皚皚,不知要往何處逃跑才妙。正當他打算往西逃去的時候,樹林裏風辭陡然大喝一聲,「誰?你——」接着杉樹轟然倒下一棵,積雪飛揚雪塵震起了半天來高,他眼睜睜看着風辭那把馬刀砍斷杉樹飛了出來,當的一聲插入他身側兩丈開外處,直沒至柄!
此後再無其他聲息。
雪地寂靜,樹影都定若磐石。
方多病覺得自己呆了至少有兩柱香時間,直到樹林裏面一個雪團突然動了兩下,一個人從雪堆里爬了出來,叫了一聲「方多病?」他才反應過來,定睛一看,那從雪堆里爬出來的人是李蓮花,看情形他進了樹林就找了堆雪把自己埋了起來躲在裏面。方多病嘆了口氣,邁着他麻痹未消的腿,心驚膽戰的走到樹林裏一探頭。只見杉樹林裏「葛潘」和風辭姿勢僵硬,一個以驀然回首的姿勢站着,另一個撲倒在雪地里,在倒地的瞬間飛刀出手,砍斷了一棵杉樹。李蓮花小心翼翼的從他藏身的雪堆里走了過來,一步一個腳印,在葛潘和風辭身邊卻沒有腳印,是誰在剎那之間制服了這兩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方多病一個頭快要變成兩個大,「你看到是誰了嗎?」李蓮花連連搖頭,「我什麼也沒看見。」方多病大步上前,再次點了地上兩人十七八處穴道,李蓮花道,「幫手來了。」方多病也已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抬起頭來,只見一群人快步往這邊趕來,領頭之人正是楊秋岳。原來這人並不是完全只顧逃命,方多病一個念頭沒轉完,哎呀一聲,他失聲道:「你是——」
跟在楊秋岳身後一人布衣草履,骨骼寬大,模樣忠厚老實,那左腮上一個圓形胎記讓人一眼認出,此人正是佛彼白石門下武功最高的門徒,入門前已是赫赫有名的「忠義俠」霍平川。霍平川拱手道,「在下霍平川,我等幾人在路途上發現了葛師弟的屍體,一路追查,才知有人假冒葛潘來到此地,本門疏忽,導致葛師弟慘死,兩位遇險,實是慚愧。」霍平川說話誠懇徐和,方多病心裏大為舒暢,叫道:「那兩個人已經抓住,霍大俠施展一手四顧門絕學,拆了這兩個混蛋的筋脈如何?」霍平川眉頭一皺,「拆筋斷骨手過於狠辣,不可濫用,你擒住了『斷頭刀』風辭和『碧玉書生』王玉璣?」言下甚是奇怪。方多病乾笑一聲,指了指林中僵直的兩人,心卻是暗叫僥倖:原來假冒葛潘的是「碧玉書生」,這人出了名的陰毒狠辣,武功也是不弱,以他方大公子的本事,果然是萬萬抓不住的,如果沒有人暗中相助,只怕他和李蓮花早就死了三五回了。
霍平川看着杉樹林裏被制服的兩人,越看越是驚駭。王玉璣是在有所警覺轉身之際,有人自背後點中他的穴道,但既然王玉璣察覺身後有動靜,已轉過身來,那人又怎會點中他背心?而風辭分明是已看到人,迫不得已飛刀出手,他驅刀一擊何等剛猛,居然落空砍中杉樹,這人的武功身法,實在可驚可怖!方多病忍不住拍開王玉璣的啞穴,「到底是誰?你看見了嗎?」王玉璣仍舊滿臉駭然,「我……我什麼也沒看見。」霍平川解開風辭的啞穴,「竟有人能迫使『斷頭刀』飛刀出手,後點中他後心『腎俞』,你可看見究竟是何人?」風辭臉色青鐵,嘿了一聲,「婆娑步、婆娑步!」
霍平川和方多病都是「啊」的一聲,語調中充滿驚詫。「婆娑步」是四顧門主李相夷獨步江湖的一項絕技,為各類迷蹤步法之首,蹈空躡虛,踏雪無痕,雖然不宜長途奔走,但在單打獨鬥中卻是一等一的厲害。只是李相夷已死了十年了,怎會在這杉樹林中出現「婆娑步」?霍平川失聲問道:「你可看見了人?」他入門也晚,李相夷早已失蹤,此時乍聞「婆娑步」,心頭大震:難道門主失蹤十年,其實未死?如果確是如此,那真是四顧門一件最大的幸事。風辭卻冷冷的道:「既然是『婆娑步』,我怎可能看到人?不過你也不必做夢,李相夷早就死了,剛才那人絕不是李相夷。」方多病忍不住問:「為什麼?」
風辭陰森森的道:「以李相夷的身法內力,施展婆娑步豈會讓人發覺?剛才若真是李相夷,點中我後心『腎俞』,以他將『揚州慢』練至十層的真力,我那一刀絕發不出去。」霍平川一凜,風辭在重穴被點之後仍有餘力發出驅刀一擊,證明點穴之人內力虛乏,以至於勁道難以侵入氣血交匯處,雖然令風辭全身麻痹,卻不能阻止他真力運行。若不是自己來得快,只消再過一會,他必能解開穴道,恢復元氣。但若點穴之人不是李相夷,那會是誰?難道門主生前留下了傳人?
方多病斜眼看着李蓮花,「你剛才躲在雪裏?」李蓮花有些汗顏,「噯。」方多病指着地上兩人,「你真沒看到是誰撂倒了他們兩個?」李蓮花啊了一聲,「我看到了一些白白的影子,不知道是人還是下雪還是別的什麼。」方多病白了他一眼,「不中用。」李蓮花連連點頭,「慚愧、慚愧。」他從懷裏拿出玉璽,遞給霍平川,「這個東西帶在身上危險得很,不如霍大俠作個見證,我們毀了它如何?」霍平川甚是贊同。王玉璣叫了起來,「你們可知有那玉璽就能號令『魚龍牛馬幫』,那是——」方多病一掌拍落讓他住嘴,笑道:「我管你『魚龍牛馬幫』還是牛頭馬面會,本公子說毀就毀,來來來,霍大哥一掌劈了它。」
霍平川合掌一握,那玉璽應掌而碎,化為簌簌粉末,王玉璣臉色陡然變白,委頓在地。霍平川雖是握碎玉璽,心下卻不覺輕鬆。魚龍牛馬幫是近兩年合併黃河長江水道數十家幫、塞、會、門而成的一個大幫,人數與丐幫不相上下。幫內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乃是近來江湖中最為混亂和最易生事的幫派,如果幫中首領是前朝遺老,存着什麼復辟之心,要以這玉璽為信物,那江湖之中勢必大亂。此事非同小可,絕非握碎一個玉璽就能解決,佛彼白石必要有所準備才是。方多病卻沒有霍平川謹慎的心思,只對他握碎玉璽的掌力嘖嘖稱奇。李蓮花嘆了口氣,「現在是什麼時候?我餓了。」
幾人抬頭一看,原來已是午時過後,自早晨進入地宮,直到現在猶如過了數日。方多病一疊聲催促回曉月客棧去吃飯,一行人和張青茅告別,帶着王玉璣和風辭回朴鋤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