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的話語仿佛還浮現在耳邊,蘇荷眸心微動。
「老夫人說的對,母親生前遭了罪,兒媳定會向佛祖許願,讓她來生投個好人家。」
她神色從容,裝作若無其事的答應下來。
聽到肯定的回答,劉氏鬆了一口氣,隨口又詢問了幾句靈堂上的事宜,便以身子不適為由,讓蘇荷離開了葳蕤閣。
楊婆子站在門檻處翹首望了望,確定蘇荷真的離開以後,返回到床榻邊為劉氏按揉脖子,頗為得意道:「老奴還怕她不答應呢,這下可真是落在咱們手裏了!」
劉氏閉着眼冷笑:「她到底是個心軟的。」
闔府上下,也就只有蘇荷將張氏當個正常人來看。
「那這次,咱們將讓她有去無回!」楊婆子目光犀利。
劉氏心裏盤算着什麼,並沒有回答。
離開葳蕤閣後,蘇荷和裴夏準備再去靈堂守着,和離的事情一日未公佈,她就還是陸府名義上的主母,在外人面前不可失了規矩。
前面走廊上急匆匆跑進來幾個人,其中還有位大夫。
「發生了何事?」裴夏攔住他們問。
丫鬟回道:「大夫人去世,柳姨娘悲痛不能自已,好像傷到了胎兒」
這事兒可攔不得。
蘇荷趕緊人裴夏讓路,好讓大夫去聽玉軒給柳萋萋把脈看看。否則耽擱了,又有更多的矛盾出來。
待幾人小跑消失在走廊,裴夏跺着腳抱怨:「奴婢怎麼不相信柳姨娘會傷心難過?陸府上下,真心為大夫人流淚的人根本沒幾個,要是沒了小姐你操持,恐怕連一場風光的喪禮都辦不出來!」
她說的沒錯。
為了給張氏最後的體面,蘇荷自掏腰包置辦了所有,要不然,靠着陸府庫房那點微弱的錢財,張氏在九泉之下又得傷心了。
「婆母去世,我理應出錢出力,此事勿要再提了。」蘇荷道。
悠長的遊廊上,一主一仆前後行着。
裴夏緊緊跟在她身後,只是有些抱不平:「奴婢只是覺得小姐太累了,從昨日大夫人去世到現在,您都沒能休息一會兒。陸少爺既然已經給了和離書,小姐就與陸家沒有任何關聯,主持喪禮也就算了,只是因何要陪同老夫人去上清寺一趟?」
劉氏精明陰險,上清寺又在京城之外的地界,誰知道她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老夫人有算計。就算我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還不如入她的局。裴夏,你家小姐精着呢。」
蘇荷知道她是為自己擔心,不過一直藏着做縮頭烏龜可不太好,她也該讓劉氏自討些苦頭吃。
聽見這樣一說,裴夏心裏稍稍安穩了些。
好在如今小姐已經與陸府沒了干係,等上清寺祈福一過,就各自安好,不再相見!
遊廊外是堆砌而成的假山,碎石鋪就的花徑上正站着一抹玄色身影。
裴夏眼尖,見到陌生身影立馬訓斥。等那人轉過身來,才看到是熟悉的面孔,忙屈身福了福:「見過陸大人!」
這裏是前院與後院連接的地方,陸淮鶴怎麼會來這裏?
蘇荷心中微驚,不知道方才她們的對話被偷聽到了多少。轉念一想,他與陸硯修並沒有什麼關係,就算被聽到也沒什麼,又不是什麼稀奇事。
陸淮鶴視線若有似無從蘇荷臉上滑過。
偷偷摩挲着指腹,喉結微滑,沉默幾秒後,提步朝她走過來,解釋道:「陸硯修將我領至此處散步說話,沒曾想府上哪位姨娘有事召醫,他先行離開,這才留我一人才這裏。」
原來是跟陸硯修一起來的。
蘇荷心裏的石頭落下,她就說,小叔看着儀表堂堂,總不會是偷看後院的登徒浪子?
她欠了欠身,微笑道:「既然夫君不在,陸大人便隨我一同去前廳坐坐吧。」
夫君二字說的實在是有些順口熟稔,像是在以往的日日夜夜,她都曾親口喚過無數次這樣的稱呼,簡短兩個字落在陸淮鶴的耳朵裏帶着某種異樣的刺痛。
他凝思幾瞬,悶悶的道聲好,靜靜走在蘇荷的身後。
因着是外男,蘇荷步子微快,有意保持着距離,但不知為何,腦海會無端想起長公主府上客房裏的情形
她軟弱的躺在床榻之上,眸光水潤,殷紅的瞳仁如小鹿驚顫,春色旖旎室內。
蘇荷忍不住閉眸,想要甩掉那些畫面,卻總是忍不住浮現。
「小姐,你怎麼了?」裴夏發覺她有些異樣,好端端的,耳根子怎麼紅了?
蘇荷忙搖頭輕晃:「無事。」
走在末端的陸淮鶴見她耳廓微紅,素淨的臉上沾染了一抹若隱若現的紅暈,更是將她微弱的變化收入眼底。
蘇荷忙用手絹捂住了臉佯裝無事。
走出遊廊以後來到前院,她不敢去看陸淮鶴,迴避着目光不自然道:「陸大人,前面就是廳院,你先去吧,我得去靈堂看看還需什麼東西」
蘇荷微微屈身行了一禮,頭也不回的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不知為何,總覺得後背有一道滾燙的視線始終凝視着自己。
要不是怕回頭對上陸淮鶴那張清淡高貴的臉,她還真有點忍不住想回頭瞅一瞅。
雕樑畫棟的遊廊台階上。
直到見着身穿粗麻喪服的蘇荷消失不見,陸淮鶴才收回被牽引住的目光,提步往府外走去。
青雲候在外邊兒,一見到他來,忙將馬車的帘子拉了上去。
「公子,一切都順利吧?」
陸淮鶴嗯了聲。
青雲還以為陸硯修會直接將公子纏住,往少了說也得喝喝茶吃吃飯,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了?不過也是,本來公子就跟陸府沒什麼關係,張氏去世,他能專程來弔唁已經算不錯的了。
長公主早就有吩咐,只需要派人來告慰一聲即可,誰知道公子怎麼從一堆公務中抽身出來,非要來這一躺?
「公子,要去長公主府嗎?」
陸淮鶴道:「去大理寺吧。」
「是。」
車輪往前駛動,陸府的嚎喪聲已經漸漸聽不到了。
繞過朱雀大街往大理寺走的路上,有大戶人家正在辦喜事,小廝們喜氣洋洋的抬着繫着紅綵帶的嫁妝箱子,新娘嬌羞坐在喜轎中,人人笑着祝賀着,興高采烈往男方家走去。
陸淮鶴讓青雲將馬車停在路邊,駐足看了許久。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