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父女鬩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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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媛身旁依序坐了慕安、慕易、慕陽，還有慕榕的宿敵——顧旻。

    他原本只是散朝後跟着慕安一起回府，談論一樁棘手的政事，沒想到一路談到中午，正要起身告辭，蕭媛就親自來留他一起用膳。

    師母有命，不敢推辭，但恩師被干晾在一旁，顧旻坐立難安，食不知味，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

    身為一家之主的慕太師，不僅沒有上桌，還很憋屈的跟女兒單獨拼了張小桌子，父女倆面前各自只有一小盤菜。

    太師夫人說了，一個想吃紅燒肉，一個想吃西紅柿炒雞蛋是吧？行！這還不簡單！

    慕榕面前擺了一盤香噴噴的紅燒肉，慕太師的是西紅柿炒雞蛋，兩人各自捧着一碗飯，氣呼呼的瞪着對方，殺氣騰騰。

    都是你惹到不該惹的人！哼！

    父女倆同時傲嬌的甩頭，無聲的眼神較勁，空氣中都快冒火花了。

    蕭媛視若無睹，只管面不改色的招呼顧旻吃飯，「阿旻好久沒來家裏吃飯了，看你都清瘦了不少，大理寺的伙食怎麼樣？」

    她夾了幾筷子菜給顧旻，他連聲道謝，「多謝師母關心，大理寺廚子手藝不錯，學生很好。」

    他不由自主地瞄了眼慕太師的方向，尷尬得有點食不下咽。

    慕安三兄弟倒是處變不驚，神色自若，該吃吃，該喝喝。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要是敢為誰求情，就是拿自己的耳根清淨過不去。

    看着父親跟小妹怒目相對，誰也不讓誰，慕陽跟慕易都憋不住笑，也唯有榕榕這個活寶，能把慕太師氣得形象身份都不顧。

    察覺到哥哥們幸災樂禍的眼神，慕榕不幹了，她拿出撒嬌賣萌的本領，可憐兮兮的討拍，「娘，我不想吃紅燒肉！」

    軟軟糯糯的少女音，任誰聽了都要百鍊鋼化作千指柔，更何況蕭媛一向最疼她？這殺招一出，妥妥的手到擒來呀！

    慕太師狠狠的甩過來一個眼刀子，沒出息的東西，紅燒肉是老子的，叫妳口無遮攔得罪上級？剛剛出言不遜的囂張勁兒呢？

    他不甘示弱，加倍委屈的喚道，「夫人......」唉喲，好想吃紅燒肉啊！

    顧旻打了個哆嗦，連忙低頭扒飯，眼前這幕真是......毀三觀啊！

    慕陽十分同情顧旻，這傢伙看多了大奸大惡的貪官，肯定沒見過父女鬩牆的荒唐場面，這頓飯吃下來必定消化不良。

    他想了想，建議道，「阿旻回去時帶上固胃散，保管有用。」

    顧旻：「……」他想直接失憶！

    蕭媛淡定的吃飯喝湯，連眉毛都沒抬動一根，完全無視女兒與丈夫的聲聲呼喚。

    慕榕委屈地瞅着娘親，心情有如從天堂掉入地獄......她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倒霉蛋！

    不行，絕對不能就此認輸，便宜了老爹。

    她音階陡然拔高，哀哀撒嬌，「娘......三哥說我胃不好，肉食太難消化，會很疼的。」

    雖然慕榕不大挑食，但眼睜睜看着心愛的西紅柿炒雞蛋被老爹糟蹋，簡直太痛心了，吃啥都不香。

    慕陽聽得眉毛直抽，這會兒知道拿他出來當擋箭牌了？別以為他不知道，那幾個丫頭心疼主子飲食清淡的禁令，老是偷偷幫小妹加餐。

    「哦？」蕭媛淡定地夾菜，「那妳就多吃點白米飯吧。」

    這對父女成天吵吵鬧鬧，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敢惹到她頭上，略施薄懲還是必要的——不給教訓，不長記性！

    她老早就交代過廚房，太師跟小姐估計很快就會餓，準備好一些他們愛吃的點心，隨時能派上用場。

    畢竟要真餓壞了女兒，她還是比誰都心疼的。

    見慕榕吃癟，慕太師賊賊一笑，故意大吃了幾口西紅柿炒雞蛋，配着白飯吃得美滋滋。

    雖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紅燒肉，怎麼說也是夫人特意下廚炒的，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夫人消氣比較重要。

    眼看娘親不為所動，慕榕悻悻然的低頭，噘着嘴生悶氣，乾巴巴的挑着飯粒吃，小模樣說多委屈有多委屈。

    朱兒看了着實心疼，小聲的勸道，「小姐，您多少還是吃點兒吧，晚膳就有別的菜吃了。」

    慕榕筷子一頓，主僕倆互看了一眼，這話好耳熟啊？

    兩人同時恍然大悟，慕榕沒心沒肺地笑道，「也是，比起摻了藥的餿食好多了，至少飯是香的。」

    那段在四王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如今只覺得又荒謬又好笑。當時朱兒老安慰她，多少還是吃點兒吧，下一餐就會有別的菜了——問題是菜色確實不同，但一樣是餿的呀！

    四王府的廚子還真是不世出的高手，竟然能在餿水的基礎上做出那麼多菜色變化，這手藝、這用心，實在教人佩服啊佩服。

    朱兒沒有慕榕那麼豁達，她一想起小姐受的罪就忿忿不平，板着小臉道，「要不是小姐聰明，將計就計查出是大廚房搞鬼給咱們下藥，哪會有新鮮飯菜吃呀？那會兒恢復膳食了您還不習慣，成天鬧胃疼，都愁死奴婢了。」

    慕榕呵呵一笑，順口道，「妳不也一樣嗎？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了新鮮飯菜捨不得吃，還偷偷藏起來分給小蕊，自己吃我剩下的......」

    突然間，慕太師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上，怒道，「食不言寢不語，誰讓妳們這麼沒規矩？」

    以往慕太師很少對下人奴僕發怒，如今卻大動肝火，可見氣得不輕。

    朱兒被老爺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臉色發白，連忙跪下認錯，「奴婢知錯，老爺息怒。」

    是她僭越了，這些話怎能在老爺夫人面前說呢？老爺......該是心疼小姐了吧？

    膳廳的氣氛早已不知不覺冷凝，蕭媛依舊沒有反應，卻久久未再動筷。

    慕榕瞅瞅慕太師，悠哉悠哉的出聲打圓場，「爹，您別罵朱兒，我倆習慣了，她不陪我說話解悶，哪吃得下那些暗黑料理啊？一時改不過來，不生氣哈。」

    她對着朱兒擠眉弄眼，努了努嘴，「回凝玉軒反省反省，順道把我交代的東西整理好，去吧。」

    朱兒顫聲應了句是，磕了個頭就趕忙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