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正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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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方丈曾經說過，佛法的世界沒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

    在無情的殺戮戰場，所有偶然都是政治上的必然，無一例外。

    除了與慕榕的相遇，曾讓墨雲霄相信冥冥中自有定數，他其實從來不相信巧合，然而有些人的出現卻太湊巧，例如夢佳。

    天聖國說大不大，偏偏夢佳就在墨雲霄護送傅玫和親的前一個月出現在丹梁城。墨景淵身上帶着「非皇室血脈殺無赦」的密令，而傅沅澧墜崖前又爆出雲妃的死因有疑......

    在墨雲霄潛伏在丹梁城養傷時，因着劉剛和廖放爭奪夢佳，他才得知此女的來歷，出手帶走了她。

    這一切，就像是有人一步一步引領着他追查自己的身世之秘，抑或是洞燭機先、處處攪局，讓他在快要接近真相的那一刻，又被命運導引到全然不同的軌道上。

    今晚彈琵琶的人確實是夢佳，她的房間與船首遙遙相對，那首曲子好巧不巧，正是雲妃生前最常彈奏的「長相思」，墨雲霄佇足在船首聆聽，確實想起了雲妃冤死的苦楚，但理智卻告訴他，天底下沒有這麼巧的事。

    就算是上天引路，這一切也太過刻意。

    慕榕安靜地聽墨雲霄侃侃而談，她曾聽過一個統計學家提出的概念，「巧合」的本質只是一種概率事件——它們是隨機發生的，沒有任何「意義」，它們總是在發生，因而毫不值得驚奇。

    在數學家眼裏，「巧合」沒什麼好令人驚訝的，但在一些心理學家眼中，「巧合」是因某種力量而形成，當牽涉到切身相關的生活時，人們就很難對事件保持客觀的眼光。

    「所以你帶着夢佳回京，是想藉此調查她的真實身份，找出母妃身故的原因？」慕榕輕輕撫上墨雲霄交握在腹部的大手，他的態度依舊那麼從容淡定，想必已經在心裏過了好幾回，才會坦然說出這些推論。

    墨雲霄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心口，莫測高深地笑道，「不，我們去南方。」

    「南方？」慕榕訝然道，「你想去青鳶山？」這還真是個天大的驚喜，慕太師和蕭媛都來自青鳶山，沒想到她也有機會到爹娘的家鄉走一遭，不過這回沒能帶上他們實在太可惜了！

    墨雲霄斜睨過去，將小女人臉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他無奈道，「若是岳父岳母同行，怕是會打草驚蛇，太引人矚目。」意思是妳就死了這條心吧，這是公款旅遊可不是家族旅遊。

    「此行雖然避不過皇兄的耳目，但他與我有約在先，明面上不會多加阻攔，但暗地裏就不好說，咱們就且走且看吧。」墨雲霄悠悠地說道，墨天騏此刻忙着收拾邊關的人事，想必沒太多功夫干預他的行動。

    太后那兒比較好辦，皇帝會幫忙瞞着他並未身死的消息，此外還有許多明里暗裏的勢力要周旋，此行走水路雖然得多耗費幾日，但是倒可以隱藏行蹤，不至於太快曝光。

    前提是小女人別一時興起鬧出什麼事來。

    慕榕吐了吐舌頭，俏皮地笑道，「哎我這不是太好奇嗎，聽說外公是個隱士大儒，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然教得出我爹那種思想迂腐的書呆子啊！」

    她轉念想了想，又眼饞地去扒拉他的衣襟，央求道，「我想吃南方的梅花糕、雪片糕、青團還有螺獅粉、片兒川、椰子雞......」美食與美男兩不辜負，說的就是她這種吃貨。

    那一成串聽都沒聽過的菜名繞得墨雲霄滿頭黑線，他還沒來得及應允，慕榕又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趴在他胸前興奮地嚷嚷，「欸，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蜜月旅行啊？」

    自打成親以後，他們就命運坎坷被迫分開了好些時日，如今乘着樓船順冀水而下，繞過京城直奔南方，有種搭着郵輪環遊世界的既視感啊！

    「雖然電燈泡多了點，但想想也挺浪漫的，你說是不是呀夫君？」慕榕越想越得意，吧唧一下親在他的臉頰，「哎呀這下賺大發了，這趟來尋你還真值，我感覺自己好像巡幸江南的昏君，選取嬌娥看歌舞......」

    墨雲霄：「…...」前些日子戲劇化重逢又哭得死去活來的人是誰？

    他艱難的拉回正題，嚴肅地將不安分的小女人按在懷裏，低聲道，「榕榕，若是母妃當真在入宮前就有孕，而我真的並非父皇之子，妳......可會覺得她德行有失？」英俊的眉眼划過一抹黯然，他並不真正在意自己的生父究竟是誰，只怕雲妃當年入宮是另有曲折，白白葬送了一生。

    慕榕定定的凝視着墨雲霄，他也唯有在提起雲妃時，會流露出悵惘的神色，他沒說出口的話，她其實都懂。

    「霄，這個時代的女人，跟我來時的地方相較起來，處境相差十萬八千里不止。沒有自由、不許擁有自己的思想，一舉一動都會被指指點點，稍有不慎就能被戳穿脊梁骨，所以她們步步為營，有很多手段都只能在暗地裏使，不敢光明正大的暢所欲言。」慕榕感慨地說道。

    「像我這般的異類，也只有你看得上眼。」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撇撇嘴，續道，「所以如果母妃在入宮前便有了你，我想那必定是她真心所愛之人，才會有這樣完美的你存在，哪怕是後來被迫分離，至少她曾真真切切愛過一回，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慕榕斬釘截鐵地說道，堅決的語氣無端透出一股暖意。

    溫馨的氣氛還維持不到一個呼吸，畫風急轉直下，她認真想了想，偏頭道，「不過先帝要是個正常男人，總不會連兒子是不是自己的都搞不清楚吧？他都沒懷疑了，其他人有什麼好嘰嘰歪歪的呀？」

    墨雲霄輕咳了聲，他的身世問題聽上去挺複雜悲慘，但到了小女人這裏，好像天大的事都微不足道，他可真沒興趣跟她討論先帝是不是正常的男人。

    無奈的揉揉額角，他輕聲嘆了口氣，妥協道，「明兒個將妳想吃的菜色列出來給白辰吧，一到南方的地界就帶妳去嘗嘗，可好？」

    雖然不知道蜜月旅行具體要做什麼，但小女人既然為此開心雀躍，那便如此吧，自己的女人自己疼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