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兒女家國最新章節!
25
就在此時,段宅大門十萬火急地敲響了,向榮一聽稟報,說是老鴇子在叫門,向發出事了,他眉頭馬上皺得像萬年老樹一樣,今天怎麼了是?這一出出的!向榮急匆匆趕往客廳,漢生跟着,他回頭道「你去幹什麼!回去睡覺」
漢生小聲答應着「哦」,三步一回頭,遲疑地走了。
客廳,向榮急急問道「他要怎樣才肯放人?」
雲媽道「大爺,您別急,石友三知道三爺的身份後,他沒有殺三爺,我看那意思,是想通過三爺弄點錢,這幫當兵的,就喜歡錢,只要能給他們錢,怎麼都好說」
向榮急躁地拍着大腿,道「這個渾老三!怎麼就惹上這麼個事兒!」
雲媽也跟着嘆道「哎,誰說不是啊……」
向榮道「你去跟他說,多少錢都行,只要他放了老三!」
雲媽可不想丟了段家這個大主顧,所以她由衷地為向榮和向發着想,道「大爺,您千萬不能這麼說,您想想,您要這麼說,只會讓石友三覺得三爺很重要,他就敢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了,您要是還不上價,三爺這才就危險了」
向榮一怔,心中忽然有點感激這個老鴇子,他徵詢道「那你覺得怎麼才合適?」
雲媽道「反正石友三已經知道三爺身份了,他一時半會兒不捨得殺,也不敢殺三爺,您不如趁現在,趕緊找找在國民軍里的熟人朋友,托托關係,要有熟人出來說兩句話,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向榮一聽,是有點兒道理,可這又說回來了,他們在軍閥里的關係,誰說話都不夠分量,連個能和石友三平起平坐的都找不出來,他愁道「我有些國民軍里的小關係,可分量都不夠呀,尤其沒有能在石友三面前說得上話的呀!」他焦急地抖抖手。
漢生從外邊鑽進來,道「有啊,姑父,咱有關係啊,整個國民軍都是我馮大爺的」,原來,漢生沒走,一直藏在外廳。
雲媽一瞧,是漢生,她樂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見漢生就樂,可漢生卻顧盼左右,一直迴避她的目光,雲媽立馬明白了,也識趣兒地裝作不認識他。
向榮聽完,眼前一亮,他怎麼就把這小子給忘了呢!他充滿希望道「那……那你有什麼辦法?找馮司令去說情?」
漢生道「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我怎麼找他」
向榮心又涼了半截,長嘆道「這可怎麼辦好呀!」
漢生道「那個石什麼的,我直接去找他」
向榮干擠出兩聲笑,道「你空口白牙,人家就認你了?」
漢生道「我還有信呢呀,他要不相信,我就把信給他看」
向榮一拍腦門,忘了還有這麼一封信了,他忙問道「信呢?在哪兒?」
漢生道「在漢民那兒呢」
向榮道「快拿來」
漢生笑笑,道「姑父,你稍安勿躁啊,我救三爺,可是有條件的」
向榮瞪眼,道「什麼條件」
漢生悠然道「以後我要娶靈璵,你不能攔着」
向榮惱道「臭小子,今晚的賬還沒算呢!你倒跟我講起條件來了!不救了!愛死死愛活活!你想娶靈璵!門兒都沒有!」
雲媽暗笑,她剛教過,不能讓人覺得要辦的事很重要,以防別人擊你軟處,漫天要價,沒想到,向榮這麼快就學以致用了。
漢生道行淺,被這麼一說,果然有點亂了陣腳,他氣道「我就不懂,我招你了惹你了,你為什麼不讓我娶靈璵!」
向榮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哪個!你誰都不經過,就想娶靈璵,說的簡直是混賬話!」
漢生道「這些都會有的,我一定明媒正娶」
向榮道「你跟我說這些沒用,你找靈璵她爹媽去說,你去看他們同不同意」
漢生直接指出事情的關鍵,氣道「你非要橫一擋豎一擋,東攔西阻,我就是說也沒有用」
向榮感到自己長輩的威嚴被冒犯了,他氣道「混賬小子!說得好像我非要棒打鴛鴦似的!你想娶靈璵,我不會攔,也不會擋!我不做虧心事!我就把這裏發生的,一五一十地跟靈璵她爹說出來,是非曲直,他們去說,嫁還是不嫁,他們去定,我什麼都不管,你小子也別找我論!」
漢生一愣,他是理虧,誰讓人家「捉姦」在先呢,他也知道向榮在段家說話的分量,想娶靈璵,還真繞不過他去,漢生連忙服軟,道「姑父,我錯了,那您說,我要怎麼樣,您才支持我娶靈璵?」
向榮忽然想到個一箭雙鵰、一石二鳥的好計策,他一副為漢生着想的樣子,道「你看看你,啷里啷噹這麼大了,就打算這麼遊手好閒下去?你不正經干點兒事兒,不能立足,我怎麼支持你啊?」
漢生壯志滿滿道「不就是正經事兒嗎,我當然要干,只要能娶靈璵,我幹什麼都行!」
果然是有餌好釣魚啊,上鈎了,向榮道「你爺爺奶奶不是叫你去當兵嘛,你就去當兵,混個名堂出來,等那時候,還有誰會攔着靈璵嫁你?我們也巴不得她能嫁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呢!「,此刻,向榮內心裏,已是得意非凡,這何止是一石二鳥,簡直就是一石三四五六鳥,既能趕走這個混世魔王、而且不得罪玉家、又能變相地服從玉家老爺的意圖、還用緩兵之計保護了侄女的名譽和幸福、還把他求漢生的事,變成了漢生求他,最重要的,還能「順便」讓他把向發保出來!向榮最為得意之處,正是這個「順便」,他高興就高興在,他參悟了這樣一條妙理:最重要的事,往往都是順便做的。
漢生毫不遲疑道「說定了!我這就把三爺撈出來,然後去當兵」
向榮擺擺手,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道「別的都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是,你將來沒出息,就算娶了靈璵,難道讓她跟着你吊兒郎當地過苦日子?你是在給自己做打算!」
漢生到漢民房間,拿了信,問道「漢民,當初說要當兵,你記不記得了」
漢民點頭道「我記得啊」
漢生道「我要當兵去了」
漢民一愣,道「怎麼突然想到要去當兵了?」
漢生道「反正我要去了,你去不去」
漢民道「我無所謂啊」
漢生拿着信,緊隨兩個青衣人,走了兩條街,拐入一條黑暗的胡同,最後進了一間小院裏,正房亮着幾盞燈。
石友三看完信,殺心隱起,他這次來到宣化,是要秘密地辦一件大事,可誰能想到,臨了臨了,享受春光的時候,會出這麼個意外!不過,他素來有一種能把壞事變成好事的本領,段三犯到自己手上,相當於送上一棵搖錢樹,不搖多可惜啊。可石友三又沒想到,段家居然還有這麼一張牌,眼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居然是馮玉祥的乾兒子,真是一團亂麻!不行!已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行蹤,事不周密必生亂,尤其是這個和馮玉祥有直接關係的小子!可真要殺了漢生,也不行!畢竟段家上下都知道漢生來找自己,一殺,人命就會記到自己頭上!哎,這事情弄到這一步,委實難辦了!
石友三默默把信遞給身旁一個挺拔的漢子,問漢生道「我怎麼知道你這信是不是真的?」
漢生道「當然是真的了,我上上下下都說那麼清楚了」
石友三盯着漢生,道「你爸真的是玉振青?」
漢生不以為然道「當然是真的了,我還能給我自己編個爸出來啊?」
石友三有些惱火,自己統兵數萬,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畢恭畢敬?這小子隨隨便便,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過,石友三仔細一琢磨,如果不是高宅大院出來的,一般人還真就沒有那股趾高氣揚的勁頭。
石友三對一隨從道「去,把段向發放了」,他轉頭對漢生道「人我已經放了,你回去吧」
漢生道「信你看了,我是來當兵的,我這就準備跟你們走了」
石友三不快道「毛都沒長齊,當什麼兵!」他想儘快息事寧人,淡化影響,否則,對他要辦的大事很不利。
漢生指着信,道「為什麼不能當!信里說得很清楚!」
石友三煩躁地揮揮手,道「不要!想當兵,自己回家當去!」
漢生急了,道「你好歹一個將軍!怎麼能賴賬呢!」
石友三身旁那個漢子,叫高樹勛,他搖頭笑了一聲,打圓場道「大哥,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他那麼想當,就讓他當吧」
石友三壓低聲音,道「樹勛,咱們要隱秘啊」
高樹勛小聲道「也不礙,實在不行,就把他放到我那」
石友三沉思片刻,點頭道「既然如此,就交給你,這裏大事已了,咱們今晚就動身」
高樹勛對漢生道「你現在,算當兵了,當兵的,一切聽從指揮,我們今晚就出城,你跟緊我們」
漢生驚道「今晚就走?」
高樹勛道「怎麼?又不當了?」
漢生道「當,不過,還有個人呢,我弟弟漢民也要當兵,他還在家裏,我去喊上他」
石友三大皺眉頭,道「怎麼這麼麻煩!」
漢生道「我去叫他,去去就回」
高樹勛用不容抗拒的聲音,命令道「我派人去叫,你老實待着!」
於漢生而言,當兵最初的不適,已慢慢襲來,一股束縛感,正悄悄在形成,可這時的感覺,還不算明顯,因為他內心中的熱血壯志,依然佔據着主導。
一個鐘頭過去,漢民抱着書箱來了,兩個隨從還另外提着兩包書,石友三揉了揉眼睛,對面前這個文弱少年以及他所攜帶的一應物品確認無疑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點頭道「好,真是個好兵胚子,樹勛啊,便宜你了」
眾人鬨笑,漢民的臉「噌」地漲紅了。
漢生從骨子裏討厭讀書,雖然他也瞧不起讀書人,可他偏偏看不慣石友三之流笑話漢民,漢生激憤道「你們瞧不起誰,也別瞧不起讀書人!」
眾人不笑了,這話顯然是沖石友三來的,他是「肇事者」,首當其衝嘛,大家都看他反應,石友三顏面受損,陰沉着臉。
高樹勛嚴厲道「囉里囉嗦!你他媽是來當兵的,還是來看書的?為了等你倆,我們多耽擱了一個鐘頭,現在還那麼多廢話!」他命令隨從,道「你們的手,是拿槍的!不是拿這些破書的!把書扔了!誰想看,誰就自己抱着!」,石友三的顏面挽回不少。
書扔到地上,漢民拿不下,只好由漢生幫忙抱着了,嗬!這麼沉啊!漢生馬上後悔了,早知道不說那些話了,你看,嘴上不吃虧,手上就受累。
夜已漸濃,四下靜悄悄,石友三一行人出城,到了城郊一戶人家的後院,馬棚里有十來匹毛色栗黃的蒙古馬,隨從們去牽馬,眾人各騎一匹,可漢生漢民不會騎馬,他倆抱着一堆書,呆呆站在地上,看看這個,瞅瞅那個,沒一個人搭理他倆,漢生剛才那副張狂樣兒,已經把人都得罪了,人們心想,小伙子,出門在外別太狂,不是你家,不是你爹媽,誰慣你啊?
最後,高樹勛命令兩個隨從各帶一人,他們這才上馬同乘,十幾匹馬「嘚噠!嘚噠!」向南奔去。
一行人晝夜兼程,在石家莊一家燒鍋店吃過飯,便即歇息,無聊之際,漢民與隨從閒談得知,原來石友三與高樹勛也是多年的結義兄弟。
當雲帆知道了漢生漢民離家當兵的事,揪住向榮不放,哭天抹淚道「這麼大的事兒,你憑什麼不跟我商量!漢生漢民那麼大點兒的孩子,你就能狠心拿去換老三,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向榮一拂袖子,道「嗨——呀!那都是他自願的!誰也沒逼他呀!」
雲帆道「你哄鬼!我根本就不信,他懂什麼啊,還自願去換你那個吊兒郎當的老三?都是你,是你攛掇的!」
向榮忽怒道「我還沒找你理論呢,你倒找我揪扯上了!昨晚上漢生大半夜在靈璵屋裏,他……他在那兒摸……哎喲……我呸!我說出來都害臊!你!還有我!要不要這張老臉了!這要老二知道了,算怎麼一回事兒!你告訴我!老二把閨女放咱們家來!出了這種事!怎麼給人家老二交代!啊?!」
雲帆一愣,收住哭聲道「有這事兒?」
雲帆一慫,這正好給了向榮變本加厲的藉口,他狠狠甩開雲帆,道「不信啊!去問靈璵!問問漢生昨晚做了什麼好事!我親手捉住的!」
雲帆跌坐在椅子上,道「那你也不能這樣啊!我兩個親侄子!到了部隊上,能吃了那份兒苦啊?」
向榮板着臉,不以為然道「都是男人,有什麼吃不了的苦啊?!」
雲帆起身,又揪住向榮,道「你倒拿這話去好好教育教育老三啊!你怎麼不跟你家老三去說這話!他把天都捅破了,你連個屁都不放!別人家的孩子,你就捨得!人家兩個,還是沒父沒母的孩子!」
向榮急道「去去去,這是一回事兒嗎!」
雲帆道「怎麼不是!我告訴你,你再不管!老三遲早得出大事!」,她又跌坐在椅子上,捶腿大哭,道「你這個沒良心的老東西!老混蛋!我怎麼跟我姑姑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