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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兩聲大叫幾乎同時從二人口中驚呼而出。
青年一腳踏入門檻,身軀頓住,那雙眼跟見了鬼般極度睜大,直直盯着劉英。
「你們認識?」張紹作為東道主,陪在青年身邊,好奇地問道。
青年怔住片刻,臉上的驚容漸漸消退。
他搖了搖頭,凝視着劉英,語氣冰冷地道:「不認識!」
實際上,劉英早在承德巷已經自報家門,但青年姿態高傲,當時根本沒把劉英放在眼裏,自然不記得他的名字。
「路上遇到而已。」劉英站起身,瞧着青年冷峻的臉龐,揶揄道:「公子繞道,繞的有點遠啊,我們酒都喝一圈了!」
陳祗臉龐更加冷峻,牙關緊咬,怒視劉英。
若不是你,本公子需要走另一條街,繞遠路!
能讓本公子繞着走的,你是頭一個!
張紹更加好奇了,歪着腦袋看向陳邸,問道:「繞遠路幹啥?」
陳祗沉默不語,這讓他怎麼回答?
因為他半道上和劉英發生爭執,為了避開劉英,所以繞路了?
他是高傲的人,這話說不出口,丟人!
劉英倒是很好心地替他解圍,嗔怪地瞪了張紹一眼:「你管人家幹嗎去了,沒準順路看望小媳婦呢!」
張紹一張寬厚的臉龐,嘴巴瞬間張成o型,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他和陳祗同朝為官,雖然關係不是很密切,但多少對他有些了解。
年少成名,風流倜儻,多才多藝,是蜀中小姑娘大閨女仰慕的對象。
沒準,在外面還真有相好的!
只是陳祗一張臉黑黑的,心裏狂罵:你妹啊,本公子需要順路私會女子?
張紹似乎沒發覺他的異狀,拍他的肩膀,將他介紹給劉英:「劉兄,這位是選曹郎,陳祗!」
選曹郎,隸屬於尚書台,擁有選舉賢才的職權。
世家子弟,或者飽讀詩書的書生,經過考核測試,一旦能力出眾,就能通過他授予官職。
可以說,他位輕權重!
劉英眉頭一挑,正視眼前的青年。
年紀和他相差不多,卻能位居選曹郎,此人必定擁有真才實幹!
劉英趕緊拱手致歉:「原來是陳大人,失敬失敬!剛才不過是玩笑話,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祗鼻孔重重哼了一聲,乜了他一眼,越過他,走到孟光、楊洪二位面前,給二位大人致敬請安,將劉英晾在一旁。
感覺到手臂衣袖被人拉住,劉英低頭看去,原來是張紹。
他把臉湊過來,悄悄說道:「這傢伙就是這麼個人,少年成名,在年輕書生中地位崇高,性格嘛,自然是自負狂傲,文人的臭毛病,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劉英會意,點頭一笑:「我曉得。不過,你也是文人吧!」
張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俺是嗎?」
嗯,就你這五大三粗的體型,算半個吧。
賓客聚齊,張紹開始招呼着僕人,上酒上菜。
酒過三巡,孟光已經微醺,臉龐紅潤,免不了對陳祗激勵幾句,末了,指着劉英對陳祗道:「這位也是咱蜀中俊傑,你們可要多多交流!」
陳祗微微眯起一雙細長的眼睛,目光若有若無地,在劉英身上徘徊了兩圈。
他受邀而來,起初還不明其意,但酒桌上聽多了二位大人對劉英的讚賞言辭,他已經有些心領神會。
原來是希望本公子推舉劉英,那我可要好好考考你!
看你是真有才學,還是徒有其表!
雖然內心不太樂意,但迫於孟光等人的情面,他還是必須硬着頭皮面對劉英。
陳祗泛起一抹微笑,白淨的臉龐如春風拂面,他舉起酒杯,隔着半張桌子朝劉英遙遙一指:「劉英,先前些許不快,都是誤會,不如一笑泯恩仇如何?」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劉英豈會和他一般計較:「陳大人宰相肚裏能撐船,劉英先干為敬!」
陳祗面色一喜。
這是把他比作宰相,陳祗非常受用。
「劉兄,家住何方?」他不經意間已經用起敬語。
劉英嘴角抽了抽:「陳兄是貴人多忘事了,我家不就在你家旁邊!」
陳祗怔住,他想起來了,他還問過劉英從事何業,最後輕蔑地貶低劉英一頓。
現在想想,真是尷尬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陳祗為人傲氣,又豈是會輕易道歉的人,他揮了揮手:「一時忘了。不要介意!」
「今日楊太守和大司農,既然對你如此看好,那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地考考你。」
「我陳祗雖然不是什麼大儒,但在益州年輕一輩的書生當中,還是小有名氣,僅僅是到了成都家喻戶曉的程度而已,就連英明神武的漢中王都賞識我的才幹,命我為選曹郎!」
陳祗心下得意,眉頭舒展,情緒越來越高漲地說道:「本公子的使命呢,就是選拔人才,如今看你勉強過得去,我就出題考考你!」
「先給你來個簡單啊:今有五百斤巨石,若要以最省力的方式將其抬起,有何方法?」
他高傲地揚起下巴,眼角眉梢含笑,為自己出題感到滿意,這種考核其他才子的權柄,決定其他人仕途的權利,讓他如在雲端!妙不可言!
劉英眉頭一皺,話到此處,他已經有些不快。
你,這也太飄了吧!
不知道做人要謙虛嘛?
還有,你這麼勉強,就不要考我了,不要勉強自己呀!
劉英對他已經無語到極點。
最後這傢伙還非常嘚瑟地出題。
這齣的是什麼題,把五百斤的巨石抬起來,也忒簡單了吧!
太沒水準了,侮辱人智商呢!
這時候,經過後世初中物理學知識,頭腦風暴般磨鍊的同學們就該知道了,最簡單的方法是槓桿原理,稍微複雜一點的,還有滑輪組!
但劉英這次,不打算按常理出牌。
面對如此自負的青年,他打算秀一把!
劉英挺起胸膛,自信地道:「這個太簡單了!」
陳祗興致高昂地叫道:「劉兄真是才思敏捷,這麼快就有破題方法,快快說來!」
劉英抬起一隻手掌,對着陳祗道:「用手舉起就行了!」
「用……用手?」
劉英的回答讓在座所有人,為之傾倒!
陳祗智商有點不夠用,張了張嘴,半晌問道:「需要幾個人?」
徵調壯丁,以繩索和木棍捆綁抬起,此法最為低等,不堪入目。
劉英嘴角揚起,眯着眼,喝道:「一人足矣!」
一股豪放不可一世的氣魄,在他軀體內冉冉升起,目光凌厲逼人!
他豁然轉過頭,面對張紹,眉宇間只有一抹濃烈英氣,他朗聲問道:「張紹,你家有沒有五百斤的重物,石鎖之類的?」
張紹茫然道:「後面院子,有一尊銅鼎!」
所有人不明所以,眼看着劉英呵呵大笑一聲,已經起身利索地出了大堂,好奇之下,跟了上去。
天色昏暗,張府奴僕舉着燈籠相隨而出。
就見劉英停在院中一尊三足銅鼎旁,銅鼎一米多高,直徑一米,銅壁厚實,外壁銘刻獅虎鳥獸,整隻銅鼎至少數百斤!
「他想幹什麼?」
「不可能吧,他要抬這尊銅鼎!」
「瘋了吧,這麼沉重的銅鼎,沒有五個壯漢一起搭手,根本抬不動!」
陳祗,張紹,孟光,楊洪,四人已經驚呆了,劉英的舉動,讓他們覺得,這世界實在太瘋狂了,居然有人妄圖抬動如此沉重的銅鼎!
張紹是知道的,自家的銅鼎有六百斤,當初定製,送上門的時候,動用八個僕人才抬下車。
他自認,自己體魄壯碩,力大無窮,可也抬不動銅鼎。
劉英,他行嗎?
張紹不敢想像。
陳祗兩眼不敢置信地睜大,就見劉英已經對着銅鼎伸出雙手,他的內心無法平靜:「他一定是瘋了!」
劉英褪去上衣,露出一身精壯的體魄,雙腿彎曲,身軀半蹲,呈馬步姿態,胸膛貼緊銅鼎,一手抓住銅鼎耳朵,另一手抓住銅鼎的一隻腳。
他運氣全身的力量,腰背肌肉緊繃,雙臂青筋暴起,一聲暴喝從他口中迸出:「起!」
銅鼎輕微搖動,在眾人震驚的目光注視下,一點點升起,最後高舉過頭!
陳祗快哭了:「他做到了!他真的抬起來了!」
孟光和楊洪瞠目結舌,他們只是單純地以為,劉英在工匠技藝方面,造詣高深,而且年輕有為,能夠入官府擔任吏員已經不錯了。
現在他們發現,自己完全不了解劉英。
輕易舉起數百斤銅鼎,這還是人嗎?
古有霸王舉鼎,今有劉英效仿,你怎麼不上天摘月亮!
劉英輕輕放下銅鼎,抹了一把臉頰的汗水。
雖然這個過程短暫,但數百斤的重量忽然壓在身上,全身的汗水如爆豆似的從毛孔擠出來,讓他瞬間仿佛從河水中撈出來一樣。
他走到陳祗面前,豪邁地笑道:「怎麼樣,你出的題,五百斤巨石,用手抬起來就行了,我說的沒錯吧!」
「嗯,不錯!」陳祗還能說什麼?
他的內心在哭泣,咱出題的目的,是考核你的才智,謀算,你要是來一手「曹沖稱象」的奇思妙想,咱肯定拍手叫好。
但你秀一身肌肉是什麼回事!
他瞟了一眼劉英的身軀,身姿挺拔,體型適中,不是五大三粗的壯漢,但每一塊肌肉仿佛鋼鐵一般結實,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陳祗忽然有些不安,自己若是不同意推舉他,會不會被他當場揍成肉餅?
他猛的抱拳,振聲道:「劉兄真是曠世奇才,我定當上書,向大王推舉你!」
劉英聞言一怔:「陳兄,不用勉強,我這種粗鄙之人,不值得陳兄推薦!」
他故意秀一把,就沒打算走陳祗這條路了,對這個人,他真不感冒。
陳祗心中「呵呵」冷笑,居然還試探我。
他堅持道:「你這不是粗鄙,是剛猛!你這樣壯士,不把你推薦給漢中王,是對益州人才的浪費!那樣的話,陳祗愧對漢中王的信任,愧對劉兄的重託!」
「這樣啊,那我可真是謝謝你啊!」劉英用力拍在他的肩膀。
兩人相視而笑。
笑得十分勉強。
他娘嘞!陳祗揉了揉肩膀,疼死了!
這場宴會,在劉英粗暴地秀一把之後,草草結束。
張紹將他送出府門的同時,對他挑了根大拇指,神色激動:「劉英,以後俺誰都不服,就服你了!」
哈哈……劉英大笑一聲,咱這招叫大力出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