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城最深處。
孤高的王座之上,高大的人影以手撫額,冰冷的盔甲被濃密的黑氣籠罩,猩紅的目光從頭部盔甲縫隙中浮現。
披着斗篷的魔族緩緩走進這裏,對王座之上的人影單膝跪地。
「事情都辦好了嗎?修拉哈特。」
王座上的身影緩緩開口。
「大魔族們都很自我,但也盡了最大努力沒有給人類方施加壓力,那位覺醒的時間會被拖延到足夠長。」
跪地的人影正是魔王的副手,全知的修拉哈特,窺見一切可能性的大魔族,地位更在七崩賢之上。
讓他也要跪下行禮的人只有一個。
世界之敵,魔王!
「只要把時間拖長就可以?」
「請您放心,剎那的情感波動會隨着時間流逝淡去,無情才是神的常態。」
王座上的人影沉默片刻後詢問,「如果我來挑戰,你覺得有沒有勝算。」
「人類是無法和神對抗,魔族同樣也是如此。」
修拉哈特緩緩低下頭,「但以全知之修拉哈特之名起誓,我必將實現您的夙願。」
魔族戰敗求和的消息從厄德傳至中央諸國。
勇者小隊與軍方共同將魔族擊敗,迫使魔族殘黨以不再離開厄德地區為條件換得一條生路。
和平的時代正式開啟。
唯一的遺憾就是勇者小隊在此次戰役中不幸犧牲,為了紀念他們的英勇事跡,很多地方開始建立銅像,舉辦起慶典。
所有參與最後一戰的軍人都在戰鬥結束後來到王城接受國王的封賞,中央諸國各地都開始了慶祝,為和平的到來歡呼。
巴魯姆郊外,一處雜草叢生的荒地,兩道人影並排着站在一起。
「你相信這個消息嗎?」
「誰知道,或許犧牲的勇者小隊強到連七崩賢、全知者和腐敗賢者都不是對手,甚至可以打敗魔王呢。」
芙莉蓮的目光全在魔導書上,頭都不抬的隨意回答。
「我不知道你還有講冷笑話的天賦。」
「七崩賢那些堪比奇蹟的魔法,除非強到離譜,否則不找出針對的弱點是對付不了的。」
陸克對着腳下的地面伸出手,大地在頃刻之間化作汪洋,隨後又化作火海,狂風席捲着熊熊烈火,形成一道道巨型的火焰龍捲,仿佛要連通天地,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可下一刻一切又都恢復原狀,只有殘餘的熱量證明這不是一場幻夢。
「物質轉化的相當熟練,魔力量也接近我的三分之一。」
芙莉蓮收起書觀賞了一陣,「沒有必要再和你對練,僅從實戰魔法來說你已經超過我了。」
世上是存在一些天才也無法企及的奇才的。
比如她的老師芙拉梅,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實力就遠在幾百歲的她之上,在人類不過百年的壽命研發出很多千年後也無人破解的魔法和各種原理猜想。
十年不到的時間就超越自己,陸克雖然比不過芙拉梅,但也差不了多少。
「理論知識還不充沛,如果能解析明了世間所有物質的結構和特性,我就可以改變一切,魔力量足夠的話。」
陸克看着自己的手掌,語氣平靜闡述着事實。
「以人力解析物質太費勁了,這種宏大的目標,就算是以精靈的壽命來說也太漫長了。」
芙莉蓮直接了當的指出難點。
「我聽說某個古老遺蹟里有一種名為水鏡的惡魔,可以做出和本體一樣的複製品,如果能學會這種魔法應該可以大幅度縮短時間。」
想起原著里的一級魔法使考試,陸克想出一個似乎可行的辦法。
「你打算出發尋找水鏡惡魔嗎?」
「不,時間很足,不差這一時。」陸克摸了摸手中的鏡蓮華戒指,「回去吧。」
芙莉蓮顯然有點驚訝,「才剛出來兩小時,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顧家了。」
「離開太久特蕾拉會吃醋的。」陸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而且今天是受封結束的日子,應該會有個蠢貨會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陸克望着宅邸的方向,露出些許惆悵,「雖說再怎麼快也來不及了。」
阿米爾很喜歡把陸克說的一些話掛在嘴邊。
因為有些話很有哲理,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學到了什麼,而有些話聽上去很有哲理,可以糊弄人裝腔作勢。
還有一些話,以前不明白,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很貼切。
比如近鄉情更怯。
帶着榮譽勳章衣錦還鄉,阿米爾卻覺得挪不動腳步,心裏很渴望立刻就回到宅邸,可真等踏進巴魯姆的地界,他又不敢就這麼直接回家。
磨蹭半天,阿米爾沒回到熟悉的宅邸,而是將城市逛了一圈。
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商鋪,更多的是已經改頭換面大變樣的場景,在城市中央他甚至還看到了陸克的雕像。
這是陸克獲得「現代魔法之父」頭銜時,城主為他建立的,幾年下來已經成為一個城市景點,不時就會有魔法使來瞻仰一番。
「混的真好。」
阿米爾酸酸的嘀咕一句,又不自覺的有點得意,他兄弟永遠都是這麼厲害。
天色漸暗,感覺再不回去就得在旅店休息,阿米爾磨蹭一下,還是走到宅邸前,帶着有點激動的心情敲響大門。
出來接待他的並不是以前的管家,而是一個年輕的面孔,新管家看到他的樣子和裝束愣了一下,接着反應過來。
「您是阿米爾少爺吧,歡迎回家。」
新管家客氣的把人請進來,「我是查爾斯,您離家後宅邸新來的管家。」
阿米爾環顧四周,宅邸的內部和方面一模一樣,並沒有多少改變的痕跡。
「之前的阿諾叔呢?」
「那是家父,在三年前病逝了。」
阿米爾默然片刻,「我離家的這段時間,一切都還好吧。」
查爾斯露出了猶豫的神情,看的阿米爾心裏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有什麼事就說。」
「您的母親已在三個月之前離世。」
阿米爾的身軀震了一下,短暫的安靜幾秒後,他大步走到羅茵女士原本的房間,顫抖着打開房門。
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後,阿米爾臉色煞白,感覺大腦一片空白,一下子軟倒在地上,顫抖着哭出聲。
明明只離開了幾年而已。
「七年不見,還是這幅沒出息的樣子。」
淡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緊跟着一道有力的踹擊將阿米爾踹倒。
阿米爾暫時止住哭聲,抹了把臉從地上爬起來,看到一張和記憶中毫無分別的臉,隨後哭的更凶了。
「陸克,陸克!」
他一邊哭一邊抱着陸克的大腿,眼淚鼻涕唾沫都抹在對方褲腿上,看得有點潔癖的精靈想把眼前的人再踹一腳。
不過陸克到底還是忍了下來,畢竟是離家多年的蛙兒子,又剛得知親人離世,剛回家就開揍不好。
等阿米爾哭累了,陸克讓查爾斯帶着他簡單洗漱一番,回到房間告知特蕾拉今晚不回來了。
特蕾拉沒有多問,她和阿米爾並不熟悉,但對兄弟之間的友誼表示理解。
兩個人一起坐到宅邸屋頂的小桌旁,在桌上擺上一大瓶酒,看着皎潔的月亮開始聊天。
哭過後的阿米爾情緒穩定了一點,只是臉上的悲傷怎麼也掩蓋不住,他悶悶的喝着酒,等酒精將大腦麻痹得差不多了才打開話匣子。
「其實剛參軍我就後悔了,本來以為打打魔族就行了,沒想到裏邊的管理那麼嚴苛。」
「但要是灰溜溜的跑回來,坎貝爾家族的臉面不就被我丟光了,所以我只能咬牙堅持,想你們的時候就學你小時候那樣看月亮,想着你們應該也在別的地方看月亮。」
「寫信很麻煩的,前線裏邊物資匱乏,魔族又多,要不是我是貴族還有點特權,別說寫信,口信都帶不回來。」
「我這些年變厲害了不少,能和魔族將軍對上幾招了,本來還以為自己挺牛的,結果你猜怎麼着,突然就聽說你成了什麼現代魔法之父。」
「一回來感覺什麼都沒有了,母親不在了,萊妮絲老師走了,阿諾叔也不在了,家裏的僕人我都不認識幾個。」
阿米爾苦笑着又是一杯酒下肚,看着陸克,「什麼都變了,只有你和從前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陸克不緊不慢的回答,「只是外表沒有變化而已。」
「是啊,你居然都成家了。」阿米爾撇撇嘴,似乎覺得兄弟偷跑的很不地道,「知不知道貴族裏長子沒有成家,次子是不允許成家的。」
陸克仰躺在屋頂,「先不說我不是坎貝爾家族的子嗣,你不會覺得自己是哥哥吧?」
「我比你大六歲!」
「阿米爾,當一個人只能拿年齡說事,就代表他什麼都不如對方。」
阿米爾翻了個白眼,有點惆悵,「我確實什麼都不如你,如果你是坎貝爾家族的子嗣會比我做的更好。」
陸克搖搖頭,「不要總是想着如果,人要往前看。阿米爾,作為坎貝爾家族的主心骨,你該更成熟一點。」
「我在軍隊裏表現得可成熟了,這不是當着你的面嘛。」阿米爾嘀咕一聲。
「我理解,年紀再大當着父親的面還是覺得自己是個小孩。」
「你嘴要是還這麼欠,我可得揍你了。」
陸克撐起身子挑了挑眉:「怎麼,想來第三千六百六十三次的比試了?」
聽到這個數字的阿米爾怔了一下,目光仿佛跨越了時光,再次看到了草坪上比劍的兩個少年,他們遙相對望,觀察着對方的動向。
不遠處,端莊優雅的婦人和漂亮的精靈導師看着兩人,笑着交談。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他將瓶子裏的酒水一飲而盡,表情似哭似笑,緩緩醉倒在桌子上,嘴裏輕輕呢喃。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