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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昭這次沒有坐火車,而是坐着汽車回來的。
解放牌的大卡車一進村,就招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這是又發救濟糧了?
過去十多年,村里幾乎年年都能領到救濟糧。
360斤毛糧真不夠一個壯勞力吃一年的,一般吃個大半年就沒了。
更何況有些任務重的年頭,到手的糧食根本不足360斤。
他們這裏還行,有山貨補貼着,一年發一次救濟糧基本就行了,聽說別的地方有發兩次的。
「今年的糧食上個月不是剛發了嗎?現在又發?」眾人一邊追着大卡車一邊興奮地嘮嗑。
「誰知道呢?也許今年發兩次呢!」
「跟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哎?這車怎麼過了生產隊的院子沒有停?」每次發糧,可都是停在生產隊的院子裏,然後每戶排隊按人頭領糧。
卡車一路呼嘯,停在了花山家門口,帆布車棚的門帘掀開,10個年輕小伙子噼里啪啦跳下車,直衝進花山家的院子。
正是中午收工時間,花山家人都在院子裏坐着,等着開飯。
春天,屋裏陰冷。
10個小伙子像群狼一樣,把他們包圍了起來。
每個人手裏都有槍。
自詡膽大包天、見多識廣的花山,心都哆嗦了。
其他五頭牛也好不到哪去,齊齊縮在牆根底下。
花山家的女人們已經一片尖叫,有的跑回了屋裏,有的嚇傻在原地不敢動。
「怎,怎麼了這是?各位是?」花山抖着膽子問道。
此時的民兵,沒有統一的衣服,大家都是穿着自己家的衣服,大窟窿小補丁的,跟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只除了手裏的槍,只有民兵才會配這種槍。
當然土匪也可能會有。
花山一時也不敢確定來人的身份。
聽到他的問話,沒人回答,他們只是回頭看。
花昭慢悠悠地開門下車。
她沒有坐車斗里,而是坐在了副駕駛。
都是山路,土路,她是孕婦!而且這司機似乎有點彪,把卡車當坦克開,橫衝直撞的,再把她的寶寶們顛沒了,她哭都找不着調。
看到花昭,花山一愣,然後有些悟了....
「三爺爺,忙着呢?」花昭走近,站在10人之前,笑着跟他打招呼。
「啊,不忙,不忙。」花山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和藹,甚至恭敬。
「三爺爺,聽說你拿了我的東西?」花昭問道。
「啊...」心裏的明悟成真,花昭真是來要東西的!
但是,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他昨天一直派兒孫留意着花強家的動靜,祖孫倆人一宿沒出院子,也沒有人進他們家的院子。
今天一早,花昭一個人背着筐坐火車走了,而花強一個人在家,也沒跟任何人接觸,按理,他們不應該聽到任何風聲。
村里也沒人敢透漏一點!
而昨天來送東西那兩個人,他已經前前後後打聽明白了,他們今天要出差,此時算算時間,該在火車上呢,花昭也聯繫不上。
「什麼東西啊?」花山裝糊塗地問道。
即便此時此刻,到他手裏的東西,他也不想吐出來!那可都是金貴東西,有錢都買不到!
他們農村人可沒有自行車票、縫紉機票,沒有這票那票,想買那幾個大件,就得去黑市花高價,他可沒那麼多錢。
「別裝,難看。」花昭問道:「其實我挺想不明白的,我的那些彩禮,三轉一響,那天來人已經說過了,這幾天就到,我要是收不到東西,我不急嗎?我不會問我男人嗎?他不會找嗎?到時候,你不就露餡了嗎?
「真以為拿走了就是你的?你是土匪嗎?」
花山不吱聲。
他當時沒想那麼多,見到這筆橫財,哪有放過的道理?當然是先攥在手裏再說。
後來他倒是想了,但是他以為花昭和花強兩個人成不了氣候,花昭力氣再大,也打不過他們一家人!
他們就是知道了能怎麼樣?就是來要能怎麼樣?他就是不給!
他也不說是搶的,他就是「借」來用用怎麼了?什麼時候用完了,保證還你就是了!
所以他有恃無恐。
但是他唯一沒想到的,就是花昭身後10個帶槍的男人。
她哪找來的?
「這是武裝部的同志,你還不知道吧,武裝部的BZ王猛,以前是我爺爺的手下!他聽說了我的事情,特彆氣憤,要給我出口氣呢!」花昭直接說道。
「他說了,你們要是不還我東西,全家人一個跑不了,都當做偷竊罪抓起來!」
她是學法律的,也當了多年律師,最知道跟什麼人能講法,跟什麼人能講理,跟什麼人就得嚇唬他!
她要是跟花山講法,他肯定不信,不聽,裝傻子。
她要是跟他講理,他肯定胡攪蠻纏。
只有拿出關係嚇唬他,他才會怕。
花山確實怕了。
他怎麼不知道花強還有這關係?這麼多年也沒見他用過!
「快點,把東西都還給我,我還要回家做飯呢。」花昭說道。
花山的心在滴血,不想動,那麼好的東西,值那麼多錢啊....他還沒學會騎自行車呢!
「快去!不然就跟我們走!」小趙突然喝道。
10桿槍同時舉了起來。
花山一咬牙,來日方長,以後再說!
「去,把東西拿出來。」他交代身後的兒孫,他自己可不好意思動彈。
花三牛想動,被姜芹拽了一把,老實不動了。
最後花大牛家的花龍、花虎、花豹不情不願地去找東西。
花虎氣哼哼地朝柴火垛去了,噼里啪啦幾下就把柴火垛扒塌了,樹枝木棍都倒在裏面的自行車和縫紉機上。
花昭大聲道:「東西來得時候可是嶄新的,一會兒破破爛爛地拿出來,我可不干,你們得賠錢,看損壞程度,50到200不等。」
花虎動作一僵,氣得想把眼前的柴火垛點了。
屋裏正準備裝作不小心把收音機「掉」地上的花龍手一頓。
花豹卻有些來不及了,他已經把手錶從房樑上扒拉下去了。
好在花小玉正在下面,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她的心砰砰跳。
這些東西是她領進門的,結果沒留住不說,還要賠錢?爺爺他們雖然會怪花昭,但是她的一頓打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