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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很明顯不小,但是兩人途經的路上僅有寥寥數人,也是和他們一樣來回搬運物資的男子,在路上相遇,他們之間會互相打個招呼,然後低下頭繼續趕路。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過重的憂慮,雖然偶爾會提及即將打來的黑焰盜,但是很明顯,他們都沒有表現出害怕退縮的意思。
「狗禽的,黑焰盜不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砍了頭照樣得死!」
再往前面走,看起來就出了村子的範圍,已經沒有成道了,要自己循着記憶和經驗識得的路再往上走——這是,進山了。
周隋輕聲問道:「錢叔……他們,都不怕死麼?黑焰盜……很棘手吧?」
不棘手的盜匪也不至於讓一縣縣衙都如臨大敵。
雖然局勢動亂,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黑焰盜能讓縣衙毫無辦法就能說明他們的棘手情況了。
走在前面的中年人回頭瞥了他一眼,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隨即又轉過身去,叫周隋看不清他的臉色。
「怕死?他們當然怕啊。」
「那?」
周隋沒有明說,但是他的疑惑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怕死,又能怎麼樣?拖家帶口地逃跑?他們根本跑不掉。自己跑倒是可以,可是他跑了,家裏人怎麼辦呢?」
中年人往路旁狠狠啐了口唾沫,
「黑焰盜,從不留活口。」
「你也跑,我也跑,自己跑了,家裏人就全完了啊。」
「誰也不是沒卵蛋的慫包。」
說着說着,中年人笑了起來,
「瞧着剛剛走過去那小子了麼?上月家裏剛討來的婆娘,他稀罕着嘞,你叫他跑,都攆不走他!他捨得麼?」
「跟他一塊的那個小個子,家裏爹媽都有八十了,走路都邁不開腳。你去讓他跑,他肯麼?」
「咱剛一出村撞見那個悶不吭聲的高挑大個子,你知道吧?家裏鋪子才剛紅火起來,你叫他現在跑,就要了他的命!」
周隋沉默地聽中年人不住地絮絮叨叨,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的思想還是沒有轉變過來,對於一些事情的思考還是慣於代入前世的習慣。
此時,中年人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他自顧自地說着,已經不是在向周隋解釋了,
倒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堅定地,
留下來。
他在解釋原因,更像在為自己的行為做出註解。
說了不短的時間,周隋抬頭看到遠處有些小孩子在跑動着,看樣子應該是到地方了。
中年人也是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停下了話頭,
搖了搖頭。
走近了看,周隋才發現這片山壁中藏着一個大大的開口,往裏延伸出一個巨大的山洞,在洞門口有一大塊粘着不少綠植的木板橫在那,山洞中隱隱透出亮光。
幾個在洞口跑動的小孩見了兩人也不生分,有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湊上來喊了聲錢爺爺,又大呼小叫着跑開了。
錢姓中年人笑了一下,將東西放在山洞門口,轉身對周隋說道:「走,去師傅那吧。」
周隋看了看山洞,沒說什麼,只是回了個嗯。
兩人速度很快,早上過來山洞這邊也只是日頭偏上而已,因此很快又回到了村子當中。
在趕路途中,周隋也發現了,自己非但沒有感到疲憊,反而是身體中一直能感受到一股熱流在涌動。
神秘的一角正在向他揭開。
周隋這樣感覺着。
穿過周隋居住的那片區域,兩人來到了明顯環境要好一點的一處街道,光是門面看上去就好了不少。
隋家武館。
中年人領着周隋在一家武館前停下了,這家武館看起來還比較氣派,推開門走進去,有一處十分寬敞的院子,地上擺放着一些器物,應是平時武館中練武的地方,只是現在院子當中沒有什麼人在。
進了大門,錢姓中年人朝裏面喊了一聲師傅。
喊聲落下,裏屋走出一位老者。
這老者可完全不同於周隋昨晚見到的那位,
可以稱得上是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雪白的頭髮根根豎起朝天,站這麼遠周隋都有種聽到老者身體內部血液流動的錯覺。
「師傅,他……」
老者擺擺手,說道:
「錢槐,你先去吧。周隋,你來。」
說完就又進了屋中,給周隋留下了一個魁梧的背影。
錢槐也退出了院子,看樣子是去繼續搬運物資了。
周隋沒猶豫,跟着老者進了屋子。
「少主,你必須得走。」
進門第一句話,周隋就幾乎被驚掉了下巴。
少,少主?
老者就站在門口處不遠,面對着剛剛進門的周隋。
「若是再早他十幾年,那秦尋火老奴可隨便鎮壓,可到了今日,已經力有不逮了。」
周隋表面上不動聲色,沉聲說道:「這黑焰盜,怎麼這麼猖狂?」
老者嘆口氣,說:「岩刻郡的守軍幾乎都被劉輝調走,他尚且自顧不暇,如何能顧及地方上的盜匪?且這黑焰盜頭領秦尋火乃是靈台境界修士,很有手段,如今能否擋住他尚且不明。膽敢衝擊縣城的盜匪,不可能沒有準備的。」
靈台境修士,又知道了一層修士境界的名稱。
「少主,先撤走,撤走了才有希望翻身!」老者踏前兩步,似乎是非常頭疼,「您如今已經築基大成,十五歲築基,三十歲前就有望晉升明頂修士。您是主上這一脈……最後的希望了。」
「那你們……」
周隋順着老者的話說下去。
「唯有死戰!」
老者不假思索,鏗鏘有力的話語仿若砸在地面上一般。
自己的身份似乎不只是局限在這一個村里厲害……周隋已經覺得自己開始頭疼了。
什麼最後的希望,聽上去就很苦的啊。
但是自己一想到要離開,內心就不可抑制地開始抗拒這種想法,
周隋隱隱有種感覺,現階段如果自己晚上離開那間屋子的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至於是什麼,周隋還沒那麼大的膽子去賭。
沒辦法……我也想走啊!
「我意已決,我是不會走的!」
拿捏着語氣,一甩袖子,周隋走出了房間。
老者看着他走出了房間,立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
他出神地望着周隋的背影,
那眼神如同在看着一位故人與他漸行漸遠。
「少年有俠氣是好事。可惜,這天下再容不下一個周天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