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來弔唁的人,不是別人,是我媽。
如果她沒遮擋住臉,我肯定第一眼就能把她認出來。
「媽!」
我追出去一邊喊她,一邊搜尋她的身影。
但她似乎已經走了,或者藏起來了,她還是不想看到我。
不一會兒,宋曉天和孟一凡跑了出來。
「怎麼了?」
「你在喊什麼?」
我說我看到我媽了。
二人頓時瞪大眼睛。
「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我沒看錯,我真的看到我媽了。」
我拉着宋曉天,激動起來:「我看到她了,她來給我爸和我爺爺弔唁,她老了,臉上有皺紋,但我還是能認出來。」
宋曉天連忙拍着我肩膀安撫道:「行,找找,先一起去找找看,你媽應該沒走遠。」
說完,我們分頭去尋找,把整個殯儀館附近都找了一遍。
但我還是沒能找到我她。
她在刻意躲着我。
回到大廳外面,宋曉天和孟一凡也回來了,他們全都搖頭,表示沒找到我媽。
「十五年了,都十五年了,為什麼還是不肯見我」
我愣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哪怕跟我說幾句話,告訴我她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她就這麼不喜歡我嗎」
宋曉天安慰道:「別多想,人各有志,她有自己的價值觀,那就尊重她吧,她能來這一趟,興許就是怕你承受不住打擊,來看看你。」
我點點頭,失魂落魄地走了進去。
明天就是我爸和我爺爺的告別會,告別會結束後,遺體就要火化。
我在想,她今天來了,明天會不會來。
如果她明天來了,我就當沒看到她,我克制對她的思念,哪怕只是遠遠看一眼,我就知足了。
畢竟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
次日。
告別會照常舉行,來了很多人。
這算是生者來送死者的最後一程。
我祈禱我媽也來了,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畢竟曾經也是一家人。
可我找遍了人群,也沒再看到昨晚那個戴口罩帽子的女人。
我媽還是沒來。
我只能安慰自己,就像宋曉天說的,我媽關心我,才會來昨晚那一趟,但我們沒有見面的必要,因為只要看到我,我媽就會想起我是用七條人命換來的。
雖然我媽沒來,但有一個人來了。
是杜如海。
他一到,全場都沸騰了起來。
當地首富來弔唁我爸跟我爺爺,這事足夠轟動了。
「那是杜總啊,真是杜總!」
「到底是老陳跟他認識,還是國文跟他認識啊?」
「我們以前怎麼不知道。」
人群里的議論聲,好像對杜如海能來弔唁,我們陳家應該很榮幸似的。
我爸的好友,那個廠的廠長,也就是老黃,此時都擠了過來,一臉巴結地要跟杜如海握手。
這杜如海就跟影帝似的,一副謙和的樣子,一一跟老黃他們握手。
「我跟陳老先生以前有過一些交情,想不到突然出了這種事,遂前來送老先生和他兒子最後一程。」
「大家不用太把我杜某人當回事,我們就一起,安安靜靜送逝者最後一程,請大家顧及一下家屬的感受。」
杜如海一番講話,又引得眾人稱讚。
幸好我這兩天沒怎麼吃東西,否則我得吐出來。
他說完後,給我爸和我爺爺獻了兩束花。
作為家屬,我還得給他回禮。
「唉,這人啊,說走就走,生命真是太脆弱了。」
杜如海一臉感傷,還安慰我:「陳墨,節哀順變。」
宋曉天和孟一凡此時就站我旁邊,兩個人全都冷冷看着他。
我也面無表情,但不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我知道,杜老闆,你真是有心了。」
這時,他湊了過來,用只有我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爺爺走之前,有沒有把完整版的七死換命傳給你,我可以拿錢買。」
說完,他還衝我笑了一聲。
宋曉天瞥了他一眼:「杜老闆,別犯賤,隔壁就是火化室,你信不信我讓你先進去火化。」
杜如海笑道:「信,你宋曉天什麼干不出來,但我今天是客人,你有點不禮貌。」
宋曉天強忍憤怒:「禮貌是對人,不是對畜生,你是人嗎?」
杜如海:「你說話有點難聽了,我在問陳墨,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宋曉天:「你媽逼」
我看宋曉天拳頭都捏起來了,連忙攔住他,對杜如海說:「杜老闆,我爺爺走得很突然,什麼都沒給我留下,讓你失望了。」
杜如海嘆氣:「可惜啊,他到死都不成全我,你說這窮人也是,沒本事歸沒本事,但這心眼子是一點也不少。」
孟一凡罵道:「你裝什麼逼,一口一個窮人,你以前難道不是窮人?」
杜如海咧嘴笑道:「我要是窮人,這世上恐怕就沒幾個富人了,不要嫉妒我,你們沒我這個運氣。」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我拉住了他,不讓他走。
「怎麼,大庭廣眾之下,你還想動手?」他看着我。
「我是想告訴你,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女朋友被你害死,唯一的親人也沒了。」
我拉着杜如海的肩膀,平靜地說道:「你最好早點弄死我,不然我一定弄死你這個畜生。」
杜如海瞥了我一眼:「喝高了吧,這種狠話都放得出來,怎麼弄死我,用嘴?」
我說:「守好輪椅上那個人,萬一他死我前面,你也得死我前面,我見不得你死得這麼痛快。」
「你這麼屌,也不見得把我弄死,你現在也就是頂了杜如海的身份,否則你連條狗都不如,你養了十幾年的女人都覺得你該死,你也是夠可憐的,回去慢慢得意吧。」
戳人戳痛處,杜如海當場被我說急眼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鐵青着臉看了我一眼,扭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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