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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好好的怎麼又為難良庭了,他臉皮薄的很。」
暖春的出現像是拯救了尷尬的場面,良庭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可不知為何又有些遺憾。
他默默的退了下去,把公主旁邊的位置讓給了暖春姐姐。
心裏還有些疑惑,暖春姐姐……平常都是這麼和公主說話的嗎?
「我哪為難他了,我是讓他笑一笑,又沒逼着他哭!」
顧徽喝了一杯茶水,覺得被誤會的自己特別委屈,她揉了揉酸軟的手腕,理直氣壯地伸出了手享受暖春的服務。
暖春笑了笑,一邊給公主捏了捏,聲音溫柔。
「公主今天看了好幾個時辰了,咱們去御花園裏走一會兒?」
顧徽有些心動,然後搖了搖頭。
「不要,我書還沒看完呢!」
「書什麼時候再看都可以的……奴婢聽說花房的奴才新培養出了綠色的菊花,特別好看……」
「不要不要……暖春你就是我進步路上的攔路石,哼!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良庭跪坐在一旁,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公主和暖春姐姐的互動,暈乎乎地從書房裏走了出去。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傳說中那個皇上最寵愛的長寧公主竟然是……這樣的模樣。
沒有恃寵生嬌,不會隨意打罵奴才,別的主子在心情不順的時候喜歡找奴才麻煩,可他到鳳陽閣這些日子,卻從未看見過公主發脾氣的模樣。
他進宮之後從來沒有過過安生的日子,這幾天在鳳陽閣里,更像是在做夢一樣……
偏偏鳳陽閣的上上下下也都很有規矩,完全沒有因為公主的好脾性而浮躁起來……
良庭想,他大概知道長寧公主為何獨寵於聖前了。
這樣的公主……
想到了公主說的話,良庭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傻傻的笑着。
公主說他的眼睛明亮,還說他的手好看……
良庭的笑容突然落了下來,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這手分明都被凍得紅腫了,怎麼會好看呢?
是公主善良,不願意讓他難堪……要不要保養保養呢。
「你還站在這幹什麼?」
暖春的話打斷了良庭的思緒,「良庭,公主不是讓你去休息了嗎?!」
良庭連忙行了一禮,叫了一聲暖春姐姐,他不好說自己在想公主的話,有些猶豫的低下了頭。
「奴才有件事情想要,稟告暖春姐姐一聲……」
他想了想,還是把小駱公公的事情和暖春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他在宮裏就這一個朋友,偏偏還是七皇子身邊的。
宮裏的事情複雜,主子們之間有玩得來的和玩不來的,奴才自然也有奴才的派別,他到了鳳陽閣,自然就不能再做那種兩面三刀的奴才。
良庭知道,現在說沒什麼要緊,可若是真的瞞着到時候被查出來了,被主子不信任了,可就不是件小事。
果然,在他說出這件事情的時候,暖春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似乎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良庭鬆了一口氣,又像是不好意思的問道。
「奴才也有好幾天沒見他了……奴才今天可以去看看他嗎?」
這點小事,暖春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以後這點小事不用再和我說了,想出去就出去吧,就是鳳陽閣有門禁,記得在關門前回來就成。」
看着良庭乖巧的背影,暖春有些感慨。
「都不容易呀……分明還是個小孩子呢。」
她笑着搖了搖頭。
這在宮裏的,又有幾個是容易的呢?
也是他們,遇上了個好主子……
得到了允許的良庭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把已經寫好了的描紅本拿了出來,還特地去小廚房那裏找做工的大娘要了幾樣點心。
他本就長的不錯,嘴又甜,脾氣好,更有一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氣度,恰巧是大娘們最喜歡的孩子。
聽到這孩子要去看以前的朋友,還覺得他是一個念舊和不忘本的,不光給了點心,一個大娘還順手的炒了一鍋熱瓜子,包了大大的一塊讓他帶着去給朋友吃。
良庭幾番拒絕,實在拒絕不了大娘們的熱情,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紅着臉走出了門。
直到沒有聽見那群大娘們的聲音,良庭這才鬆了口氣,不知何時,臉上出現一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
懷着一顆有些雀躍的心情,他向七皇子的住處走去。
這時候的良庭只覺得,若能夠在鳳陽閣里呆着,伺候公主一輩子也是好的。
越走到七皇子的住處,前面的動靜越是亂,似乎還能聽到院子裏面的吵鬧之聲,良庭有些疑惑的站在外面,不知道現在該不該進去打擾。
他隨意抓住了一個路過的小太監,在那人露出怒意之時遞過去了一包點心。
「這位哥哥,請問前面出了什麼事嗎?」
看着點心包裝上刻着奶糖模樣的紙,小太監要說出口的話立馬咽了下去。
「你是鳳陽閣的人?害!也不是什麼大事,聽說七皇子院子裏有奴才偷東西,七皇子一怒之下,要把人打死,前前後後鬧了兩個時辰了……」
或許是真的鳳陽閣這個牌子格外管用,小太監嘰嘰喳喳的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說了出來,良庭皺了皺眉頭,只覺得心有些亂。
「請問哥哥,可知道偷東西的人是誰?」
「好像是叫小駱子,嘖!年紀不小心眼倒多,逮着貴的東西偷,七皇子可生氣了……哎你去哪呀!」
良庭發瘋似的沖了過去,他完全忘記了應該有的沉着穩重,找到了個印象中和小駱公公相識的太監,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紅着眼睛問道。
「小駱子呢?小駱子呢!!」
「你幹嘛?被狗奴才早就被拖下去了!」
一個時辰過後,皇宮偏僻的角落。
良庭打開了一扇生鏽腐朽的門,呆呆的從裏面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在宮裏,一個奴才的性命就是這麼的不值錢,即便七皇子因為舊情放了水,可那20板子還是輕而易舉的要了一個小太監的性命。
咽氣之後,會在這裏呆上一晚,明天,自然會有專人把屍體拖出去處置了。
一層白布一蓋,連個棺材都沒有。
良庭突然抬起頭,紅着眼睛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陽,陽光璀璨,卻照不亮這小小的一方土地。
……
「良庭?良庭!」
顧徽接連叫了兩遍,良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斂下了心神過去伺候,還順着公主方才的問題把自己昨日背的書給背了出來。
顧徽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小正太着實聰明。
「不錯,今天可以背下一段了……良庭,你最近怎麼了,沒休息好嗎?」
聽到了公主的話,良庭放下了手中的墨,以額觸地。
「奴才知罪,怠慢了公主,請公主責罰。」
顧徽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好好的責罰你做什麼,真的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會兒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良庭抿了抿唇,也覺得以現在自己的狀態再呆下去,對公主也沒什麼用處,又行了一禮,便要離開。
「你真的沒事?今天聽暖春說你去看朋友了。」
看着顧徽的目光,良庭有些猶疑的搖了搖頭。
「奴才還好,我朋友那……出了一點意外,多謝公主。」
顧徽皺了皺眉頭,卻也不好當面逼問人家的私隱,「你下去吧,把暖春叫來。」
走出了書房之後,良庭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背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整理着自己的心情。
這種狀態很不對,在主子面前伺候,最忌諱的就是走神,主子把奴才叫在身邊,可不是為了看他一張臭臉的。
【也許下次該笑一笑……】
良庭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笑不起來。
他嘆了口氣,呆呆的看着屋子外面的天空,做起了接下來的計劃。
小駱公公的仇還是要報的,這是他在宮裏唯一的一個朋友,良庭相信,對方怎麼都不會是偷東西的人。
在此之前,他要整理好自己的心緒,下次可不能在公主面前露出今日這般姿態。
他需要平靜!
良庭從沒想過借用公主的力量報仇,宮裏這樣的複雜,公主每天高高興興的就很好,這些暗地裏的烏雜齷齪,不配出現在公主的面前。
第二天一大早,當良庭拿着自己攢下的銀子去求大太監的時候,對方卻露出了一個十分隱蔽的表情。
破天荒的,一向貪心的大太監沒有收良庭手中的銀子。
良庭心中一急,「公公!我馬上就發月例了,我接下來兩年的銀子都給您,只要一口薄薄的棺材就好……」
「知道知道了,答應你了!」
他答應的有些太快,神色間更像是在懼怕着什麼,良庭動作一頓,銀子還保留着推出去的姿態。
「公公?」
「不用不用!」
大太監的事也忙,說着便忙着去搬屍體了,嘴巴里還在嘟囔着。
「他們鳳陽閣的人真奇怪,來了一個又來一個……」
良庭有些怔愣的看着遠去的車馬,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心中卻越發酸澀。
啪嗒!
良庭擦了擦眼角,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濕潤,有些不可置信。
他,哭了?